第九章 異域爭雄

凌渡宇雙目緊閉,蜷跌在升降機的地板上,眼耳口鼻滲出鮮血。

他感到聖者的元神和他緊鎖在一起,感到聖者龐大的能量,以一種他不能明白的方式在作用,保護他。

他不能思想。

升降機繼續衝下,天地不斷在劇烈抖動,耳際填滿風暴般的雷鳴狂嘯。

升降機外的十多個滑輪,和油井井壁激烈磨擦,產生出尖銳的叫聲和火花。挾在機門的王子變成血肉模糊的片片。

撞上飛船船身的堅硬物質時,會發生什麼事?凌渡宇不知道,也不敢想。

在極度的狂亂里,他看到了一點紅光。

這時他整個人正伏在升降機底部玻璃纖維造成的地板上,一直以來,井底的方向都是一團化不開的漆黑,這時井底的方向突地出現了一點紅光,驚惶下,凌渡宇以為自己在死亡前發生了幻覺。

更奇異的事發生了。

升降機的速度忽地明顯地放緩了起來,由剛一降千里的速度,變成飄羽般向井底緩緩落下。

凌渡宇呻吟一聲,這種速度的變換,使他感到胸臆間難受之極。

他完全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在這數千米的井底下,為何會遇到這樣的怪事。

升降機劇烈抖動起來,下降的勢子更緩,比一般升降機的速度還要緩慢得多,好像有一股相反的力道,從井底處湧上來,把升降機托,再議它緩緩降落。

井底深處的紅光緩緩擴大,很快已變成拳頭大般的紅光。凌渡宇完全猜想不到那是什麼東西,在這地底的數千米處,為何居然有這樣的光源。

升降機繼續向下降落。

紅光愈來愈強,凌渡宇過人的體魄,逐漸適應了下降的速度。

紅光像地底升起來的太陽,同他的方向迎來,他的眼睛受不住紅光的刺激,眯成一線。

整個天地陷進詭異莫名的紅光里。

升降機愈來愈接近紅光的源頭。凌渡宇從合成一線的眼帘望往井底,只見井底只在十多米下,一團強烈的紅光霧,不斷在最底處滾動翻騰。

熱汗從額頭流下。

紅光帶令人難以忍受的灼熱。

凌渡宇突然呻吟起來,明白了眼前的處境:他的升降機正在向地底的宇宙飛船落下去,而不知為了什麼原因,那令鑽頭也銷熔的飛船船身,居然打開了一個可容升降機通過的小洞,等待他進去,紅光正是從宇宙飛船內部漏了出來。

那是個多麼灼熱的世界。

究竟是什麼力量使升降機下降的速度放緩下來?發生了什麼事?

想到這裡,升降機落入了洞內。

一時間天地儘是令人睜目如冒的紅光。

凌渡宇終於完成了沈翎的夢想,來到了飛船之內。

一粒一拉沙般大的紅塵,充斥在整個龐大的空間里,不斷爆開,發射出迫人的熱力。

水份迅速從身體蒸發出去,凌渡宇想到死亡,沒有人能在這種灼熱下生存。

升降機繼續落下,凌渡宇陷進半昏迷的狀態里,滿腦子儘是火熱,熱毒鑽進每一條神經里,銷熔他的生命。

模糊間,他又感到蘭特納聖者的精神,這次卻不是要與他結合,而是要離開他。

蘭特納聖者死後不滅的元神似乎在巨大的歡欣里,又似乎在無窮無盡的傷里。在那精神的領域裡,凌渡宇的觸感,測探到遠方有另一股強大無匹的精神力量,正在緩緩流動。

凌渡宇無由的一陣興奮,很想到達那遠方,與那股力量接觸,可是那卻像在遠不可即的地方。

想到這裡,蘭特納聖者的元神忽地離開了他,那種感覺便像一個億萬大富翁,剎那間變成一無所有。精神的領域消失無琮。

升降機下跌以來,蘭特納聖者的元神和他的精神結合在一起,匯流成一種超自然的力量,使他能抵受掉下來的高速,抵受紅光火毒的侵襲,甚至感受到超感官的境界。

但這刻蘭特納聖者離開了他,剩下他一個人在這奇異的地方。

一時灼熱加強了數倍。

凌渡宇呻吟一聲。

「蓬!」升降機終於掉在飛船空間內的「地上」。

劇震把凌渡宇整個人拋了起來,再重重掉到地上。

他再次想到死亡。然後昏迷了過去。

當凌渡宇醒轉過去時,熱!像一股火毒霹靂般鑽進他的神經里,無可抗拒的昏沉,襲擊他仍末完全清醒的意志。

他聽到自己在呻吟,感到自己赤裸身軀。

高熱中血液在狂流,脈搏瘋狂跳動,熱毒使他只欲就此長睡不醒。

喉嚨火一般焦燥,唇舌若沙漠般乾渴。

一隻發燙的手撫上他額頭,又縮了回去。是人的手。

全身滾熱中,背身躺卧處卻微有一股溫涼。

奇怪的異響,充斥耳際。

凌渡宇嚇了一跳,神智回覆了大半,他自幼受瑜珈苦行,心靈的修養堅如剛石,小小的刺激立時把他的腦細胞刺激起來。

他並不立時睜開眼睛,只是在重溫昏迷前所發生的事情:地震在艾理斯「槍殺」聖者後發生,聖者的元神以令人難解的形式,和他的靈神鎖在一起,升降機下降,王子被夾在門縫處,爆炸,升降機直向三千多米下的井底撞下去,撞向飛船那難以破開的船身……

他一摸身後,觸手是粗糙凹凸不平的物質,溫潤清涼,那是唯一對抗高熱的救命劑。這處肯定不是升降機平滑的地板。

聖者原本和他緊鎖的元神,影蹤全無。

這隻有一個可能,就是他到了宇宙飛船內。

為什麼會有人?

當他得出這個結論時,連他也吃了一驚。

猛然睜開一對虎目。

他本已有足夠心理準備,無論看到什麼,也不會驚惶,可是當他看到眼前那張臉時,仍不禁嚇了一大跳。

一張血紅的臉,粗厚的皮膚,折一重又一重凄苦的皺紋,像給火烘得乾枯萎竭,細窄的眼睛眯成一線,內里一片血紅。

凌渡宇霍地生起身來,看到了一個驚人的景象。

這是一個龐大的地穴,深紅色的岩層重重疊疊。整個空間沐浴在一種奇異的紅光里。同一時間,他也明白了耳中怪響的來源,那是千百人類同時急劇呼吸和喘息的聲音。

地穴的空間內或蹲、或卧、或生了上千赤身裸體的男女,模樣和剛才那人大同小異。

他並不是發高燒,紅光帶著無比的灼熱,無孔不入地鑽進他每一個毛孔里。

凌渡宇有一項常人難及的能耐,就是在愈艱苦和怪異的環境里,愈能保持鎮定,即管眼前面對地獄般的情景,他仍能保持冷靜,就像洪爐火焰里一點不溶解的冰雪。

熱汗從他毛孔中不斷滲出來。

一隻乾癟的手顫震地遞來用泥碗盛的一小口清水。

凌渡宇想說多謝,聲音到了喉嚨便給火熱咽,本能地捧起泥碗,一口喝得點滴不留,喉嚨的炎渴稍減。他要求的眼光望向那乾枯的人時,後者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口中咿呀作響,瘦骨嶙嶙的手左右擺動。

凌渡宇心中一凜,這些人原來並不懂人言。

凌渡宇審視四周,只見左方洞穴轉彎處,紅光特盛,暗忖那應該走出口了,想到這裡站了起來,往那方向走去,那乾枯的人想拉他,卻給他禮貌地推開了。

他在躺坐一地的人群中穿行,看到了自出生以來。最觸目驚心的情景。

他看到嬰兒的出生,看到老人因乾枯死亡。

年青力壯的男女忘情地造愛,力竭筋疲的人伏在地上喘息。

生命的過裎在火熱的紅光里以高速進行,生命迅速成長、進行、老化、乾枯。

這究竟是什麼地方?他為何會來到這裡?

他每邁出一步後,都要借堅剛的意志去踏出下一步。每一下動作都會帶來一陣火毒般的熱浪。

沒有人注意他,這些人忘情於他們的生命里,在火熱的紅光里掙扎活命。

一個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在他面前走了幾步,便無力地躺下來,把臉貼在地上的岩面,借那點溫涼苟延殘喘。

凌渡宇不斷提醒自己,不要躺下來,一躺下來,會變成了這些飽受火熱摧殘的其中一分子,再也沒有爬出洞穴的勇氣。

凌渡宇死命向洞穴的出口處走去,愈往那方向走,人愈趨稀少,空氣也更是灼熱。到了最近穴口的空間,一個人也沒有了。

沒有餘力去思索眼前奇異凄慘的地獄世界,他的鼻孔一張一閉,乾渴的嘴巴吸進的似是火焰,他努力對抗暈眩和昏沉。

轉了一個彎,刺目的紅光一下子把它的眼睛刺激得開了起來。

當他把眼帘露出一線時,他看到了三十多米外的洞穴出口。

強烈的紅光從那處毒箭般射來。

他的肺部充斥熱火,像要把他整個人像蠟般熔解掉。

他運集全身的意志,同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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