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黃昏。
暴風雨瘋狂地吹襲著俾格米村落周遭廣大的原始林區,馬非停止了所有搜索的活動。
馬非少將躲在營帳內,面上陰霾密布,比外面的天色更難看。
氨官夏卡文報告道:「少將!還沒有西森等人的消息。」
馬非道:「繼續聯絡。」
凌晨三時,雷暴稍歇,雨勢持續。
仍未能聯絡上西森的部隊。
眾人聚集在放置無線電通訊設備的營帳內。傳訊兵不斷呼叫西森的部隊。
「一五零一A,請回話……」
馬非少將焦躁地來回踱步。
傑克上校道:「西森帶的部隊,是我最精銳的部下,沒有失手的可能。」
馬非沉聲道:「那他們到了那裡去?」
傑克啞口無言。
帳內是難堪的沉默,只有傳訊兵努力呼喚的聲音。
一下長的訊號從通訊機的接收器響起。
有反應了。
眾人蜂湧圍在通訊機四周。
通訊機傳來沙沙的聲響,一把陌生的聲音道:「馬非少將,請答話。」
眾人愕然。
馬非拿起對講機,沉聲道:「我是馬非!OVER。」
對方嘿嘿冷笑起來。
眾人面色大變。
馬非怒呼:「你是誰!說明你的身分。」他失去了一向的冷靜。
對方停止冷笑,嚴肅地道:「我就是你要找的凌渡宇,先送你一件禮物。」
通訊中斷。
眾人面面相覷,事情為何會發展到這地步?凌渡宇要送禮,那會是甚麼好事。
是甚麼禮物?
「轟隆!」
對面山頭響起一下轟天動地的爆炸,火焰和濃煙冒上半天高。
馬非面色煞白,站在通訊器前一動不動,手上還拿著那對講機。
其他人撲出了營帳外,觀看爆炸的情形。
夏卡文面色蒼白地回來,向馬非報告道:「是火箭炮!」
馬非道:「他們拿到了軍火。」
對講機再響起。
馬非鎮定地道:「凌渡宇,你聽到我嗎?」
凌渡宇的笑聲從通訊機的接聽器響起,充斥營帳,好一會才歇下。
馬非冷然道:「你就算取得軍火,也絕不是我們的對手,你還是投降吧!否則我殺盡你俾格米的朋友。」
凌渡宇嘿嘿冷笑道:「你敢嗎?只要你殺一個俾格米人,不但你官職不保,連你的政府也會陷入國際的政冶風暴里,這畢竟還不是你南非的地方。」跟著話鋒一轉道:「我給你十分鐘時間,讓你投降,否則下一支火箭,就要你以手下的鮮血作代價。」聯絡中斷。
傑克上校道:「不可能!我們的陣地散布四周,在這樣的黑夜他絕不敢胡亂施放火箭。何況他們又不知我們囚禁俾格米人的位置,他不怕誤中副車嗎?」
這番話合情合理,眾人表示同意。
馬非道:「很快便有答案了。」跟著道:「吩咐所有人改變他們現在的位置,將俾格米人散往不同的地點。」眾人領命而去。
凌渡宇和血印等此刻在五哩外一個山頭,電子感應火箭發射器遙遙指向俾格米村落。
血印在旁擔心道:「兄弟,你是否真有把握?」
凌渡宇以紅外光望遠鏡觀看敵人,看看腕錶,道:「還有九分鐘。」跟著安慰血印道:「兄弟!信任我。你的族人也等如我的族人,我沒有把握是不會胡來的。」
血印和艾蓉仙一齊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
凌渡宇起立,緩緩走到兩株大樹的中間,盤膝坐下。
血印等人愕然以對,大惑不解。
凌渡宇閉上雙目,不一會面色大變。他已感覺不到植物的靈覺,那似乎在遙不可及、還不能觸的深處。
上帝之媒的力量已消去。
冷汗從他的額上流下來。
十分鐘過去。
全無動靜。
馬非少將面容稍霽,叮出一口氣道:「全軍戒備,一待天明,我們展開搜索,格殺勿論。」
眾人轟然應喏。
離天明只有半個小時,雨勢進一步惡化。
凌渡宇所有努力均告失敗。
血印等人在後焦急地苦候。
大雨狂打下來,數人衣衫盡濕。
凌渡宇狂叫一聲,呼道:「紅樹!紅樹!你在那裡?」聲音響徹山頭。
豪雨不斷打下,使人肌膚赤痛。
難道要這樣子袖手認敗?
功虧一簣。
在極度絕望里,那生命的汪洋、紅樹與植物結合的靈覺,翩然來臨。
紅樹深沉地嘆息,從地底的深處,植物的根部,傳到他身旁的大樹,透進他的心靈內。
紅樹的聲音在他心靈內響起道:「這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成成敗敗,人類的整個歷史,猶如一陣吹過的輕風,瞬眼即逝。」
凌渡宇的心大聲疾呼道:「無論怎樣短暫和微不足道,始終是存在過。正如這一刻,便等如一個獵獸的陷阱,我們何能脫身?」
紅樹深長嘆息。
凌渡宇心中狂叫:「你難道坐視你的族人被兇殘的敵人屠殺嗎?」
紅樹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沒有生命是會死亡的,就像西方《聖經》所說靈魂是不死不滅的一樣。死亡只是生命形式的轉化,由人的形式,重歸於他。剎那的長短分別,有何不同?」
凌渡宇漸漸冷靜下來,紅樹的思感已經變成植物一樣,再也不從人類的角度視物,也不可以「人的道理」去打動他。
凌渡宇道:「不同層次的生命,自有其獨有的天地,便如你是上帝的敵人,你也要想辦法逃出他的威脅。那為何我們不可以對抗我們的敵人?」
紅樹沉默下來。
凌渡宇耐心地等待。
時間不斷溜走。
還有十多分鐘第一道曙光便會出現。他們再沒有時間了。
凌渡宇心急如焚。
忽然紅樹的靈覺不斷擴大,凌渡宇感到自己的思感也在不斷延伸。
兩人的心靈結合在一起,伸入茫茫的大地內,越過廣闊的森林,來到俾格米人的村落。
敵人已改變了兵力的分布,也改變了俘虜的位置。
凌渡宇歡呼一聲,默記著敵人的重兵所在。
馬非等人站在營帳中,靜待天明。
「轟隆」爆炸震天響起,跟著是一連串的爆炸,閃亮山頭。
帳幕內外亂成一片。
安臣少校撲了進來,面色有如死人,喘息道:「火箭正中直升機停駐的地方,爆炸直接損毀三架直升機,還波及其他最少七架直升機,非修理後不可以再飛行了。」這是致命的打擊。
話猶未已,另一聲爆炸從左前方傳來,夾雜著人的嚎叫。
一個少尉沖了進來,喊叫道:「少將,我們一個重機槍和迫擊炮陣地給敵人命中,傷亡慘重。」
營外傳來燃燒的聲音,跟著又再一聲爆炸,火勢波及另一架直升機。
通訊機沙沙作響,凌渡宇的聲音又再響起道:「馬非少將!禮物雖然誤了時間送來,滋味仍不錯吧?」
眾人望向鐵青著臉的馬非。馬非拿起對講機,喝道:「凌渡宇!你休想我投降!」到最後兩個字,他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叫出來。
通訊中斷。
接著是另三個陣地的爆炸,其中一枝火箭射進了僅余的直升機停泊處,引起連串爆炸。
火光衝上半空,照得整個俾格米村和附近山頭血紅一片,卻沒有一個炸彈落在囚禁俾格米人的營帳。
敵人怎能命中每一個目標?
馬非喃喃道:「這是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
營帳內眾將領面面相覷,苦無良策。
即管知道敵人的位置,他們也沒有同等射程的火箭炮,完全處於捱打的境地。
安臣少校道:「敵人的位置估計在我們東北十多哩處,我們要怎辦?」
馬非少將道:「把人質混進我們每一個作戰組別,然後徒步向敵人攻擊,我不信不可以戰勝他們那幾個人。」
「不!」
馬非霍然望向發話的傑克上校,後者神情堅決,手上的手槍對準馬非的心房。
傑克道:「馬非少將!我絕不容許你再這樣浪費我手下的鮮血,你只是個不擇手段求勝的狂人,即管總統也不容許我們這樣置俾格米人於險地。我以特種部隊指揮的名義拘捕你,現在一切由我指揮。」
馬非面上肌肉顫動,顯然在盛怒中。
四周的軍士一齊拔出手槍,如臨大敵指著他和夏卡文兩人。
馬非狠狠道:「希望你能接受那後果!」
傑克道:「那不用你憂心,帶他兩人出去。」
凌渡宇看著遠方的火光,緊張地等待敵人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