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上帝之謎

第二天早上,血印和凌渡宇及四名俾格米戰士,起程前往紅樹隱居的山,那被俾格米人稱為日沒之峰的地方。

艾蓉仙被嚴格禁止隨行,她雖然極不願意,也無法可施。

一行六人全速趕路。

到了下午時分,他們進入日沒之峰的山區,一片黑壓壓低陷下去的樹林,在東北方十多哩處,延綿五十多哩,便是凌渡宇今次千辛萬苦要前往的目的地——黑妖林了。

山勢並不陡峭,所以雖然無路可循,依然不太難行,兩個多小時,眾人攀到山腰一個山洞前。

洞旁兩邊畫滿了壁畫,右方放了一個犀牛皮做的大鼓,山穴里便是曾經服食上帝之媒不死的偉大俾格米巫神——紅樹。

血印和四名俾格米戰士向著洞穴跪拜。

凌渡宇有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山洞內有著非常熟悉的某東西,偏又說不上來是甚麼。他今次求見紅樹,唯一目的是要向這知道黑妖林個中情形的人,查詢入林的訣要。

他也想活著把軍火帶出黑妖林。自然界有很多力量是人類不能想像的,尤其是世上最原始的林區。

血印這時站了起來,面容肅穆,緩緩走到大鼓旁,舉起右掌,一連在鼓皮上拍了三下。

咚!咚!咚!蹦聲傳遍整個山頭。迴音在四方響起,谷應山鳴。

洞穴也響起低沉的回應。這是一個深入的洞穴。

蹦聲像在召喚遠方黑妖林居住的精靈。

血印和其他俾格米戰士俯伏地上,凌渡宇甚至看到其中兩名戰士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也是心情緊張。

紅樹已有十多年不見他的族人,今次會否為一個外人破例?他是否真如他所胡吹,是他等了多年的人?

時間一點一滴溜走。

洞穴內沒有動靜。風聲呼嘯作響。

太陽逐漸移下往西沒的地平線,遠方的黑妖林沐浴在太陽的餘暉下,詭異無倫。

時間不斷過去,凌渡宇的心一直往下沉。

太陽沉下大地,只剩一點餘霞。

天色轉暗,那也是凌渡宇心情的寫照,看來他只好靠自己的力量獨闖黑妖林了。

血印立起身來,同情地望看他這位老朋友,沉聲道:「兄弟!我們走吧。」

凌渡宇點點頭,其他俾格米戰士紛紛起立,準備回程。

就在此刻,洞穴內響起一聲深沉的嘆息。

凌渡宇大喜過望,幾乎不敢相信耳朵,但一看他人的神情,又知道自己的聽覺沒有出問題。

十多年不問世事的異人紅樹,終於作出反應。

血印和其他人跪伏地上。

洞內傳來第二聲嘆息。

凌渡宇不由自主向洞穴走進去,裡面一片漆黑。

血印等不敢跟進。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凌渡宇發現一點微弱的光芒,在左方遠處亮起。凌渡宇雖然帶有電筒,卻不敢拿起來照明,也不敢戴上那紅外光夜視鏡,怕觸犯了紅樹的禁忌。

他小心翼翼,在縱橫交錯的穴道里,摸索往火光的源頭。

火光愈來愈明亮,山洞內的情形隱隱可見。洞穴愈往內走,愈是廣闊,穴道斜斜往下伸展,愈往下去,濕氣愈重。他很難想像人類可以在這地方長年累月蟄居。

當他再轉入另一支道,眼前一亮,一盞點燃了的羊油燈,掛在洞壁上。

燈下盤膝坐著一位俾格米老人,發須長及胸前,糾結一起。

老人外形看來很老,偏是發須烏黑髮亮,面色紅潤,不見一條皺紋,與他的年紀和外形全不配合。便像一名二十歲的青年,化裝成老人的模樣。

這難道就是紅樹,一個超越百歲的老人?

老人閉目,不動如雕像。

凌渡宇在他前緩緩坐下,耐心地守候。

他想起少年時代,在廟內的地室,隨密宗高僧學藝的情景。

紅樹倏地張開雙目,兩道光芒射進凌渡宇心坎里。

紅樹又再閉起雙目。

凌渡宇腦中一片空白,他從未見過眼神比眼前的老者更深邃、更光亮、更銳利。即管西藏最有道行的高僧也遠比不上他。

紅樹再張目。

這次他抬頭望向洞穴凹凸不平的頂部,心神仿似飛越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凌渡宇不是不想說話,而是喉嚨似乎給甚麼東西卡看,發不出聲音。

「你來了!」聲音低沉柔和,清楚嘹亮,說的是非洲的班固語。

凌渡宇獃獃地點頭,他在這充滿神秘力量的老人前,已忘記了來此的目的。

紅樹收回望向穴頂的目光,轉向凌渡宇,面容不見絲毫波動,淡然道:「年青人!因何來此!」

凌渡宇驀地省起此來的目的,問道:「我想請教黑妖林的事。」

紅樹緩緩閉上雙目。

凌渡宇有一種想法,就是他平常所習慣了的節奏,那把時間分割乍時分秒的節奏,完全不適用於眼前這老者身上。

他是屬於另一種節奏和頻率。

紅樹閉目道:「黑妖林是『神』的私產,若非深悉神的旨意,沒有人可以深入後再走出來。」

凌渡宇心中氣惱,暗忖又是這類迷信說法,怒道:「那你又憑甚麼活著走出來,是否因為你是神的奴隸?」他聲音提高了不少,在洞穴內引起一下下逐漸遠去的迴音。

紅樹默然不言,好一會才道:「正好相反,我是他的敵人,也是他唯一的人類敵人。」

凌渡宇愕然,想不到引出這樣一句說話。

艾蓉仙在俾格米人的村莊中,悶極無聊,沒有凌渡宇在身邊,七彩繽紛的世界忽地失去了顏色,一切是那樣地灰暗。

太陽落向西山,他們說凌渡宇今早出發前往的地方,正是太陽落下處,太陽西沉了,不知他們抵達了沒有。

她緩緩向村外走去,出外狩獵的俾格米戰士,抬著收穫返回村內,野兔野豬,所得甚豐。採摘野果的小孩和婦女,也陸續回來。

這是夜入而歸的時候。

艾蓉仙一直走往村外,她摸摸懷中的曲尺,心裡踏實了很多,她只不過想到附近一條清溪旁坐坐吧,勝似悶在村子裡,像奇禽異獸般被那些俾格米人圍觀。

頭上忽地傳來軋軋的聲響。

艾蓉仙駭然仰望,十多架戰鬥直升機掠過樹林的上空,向遠處的俾格米村莊俯衝而去,直升機射出一道又一道的白煙,把整個村莊吞噬在白霧裡去。

直升機以驚人的聲勢在村莊上盤旋,旋槳颳起的狂風把村中的棚舍吹得東倒西歪,很多東西給卷上半空,形勢混亂。

在白霧中,隱隱見到俾格米人不斷倒下,直升機還不斷噴射這種使人暈倒的氣體。

艾蓉仙駭然大驚,敵人以壓倒性的實力,一下子控制了整條村落。

一架直升機向她的方向駛來,在搜索漏網之魚,這時艾蓉仙想到唯一的事:就是逃走。

紅樹又張開電芒閃現的雙目,直射進茫然的凌渡宇眼內。

凌渡宇自負才智,這時卻一點也推想不出,這充滿異力的老人,下一步的行動、下一句的說話。

紅樹望向穴頂,深沉地道:「生命的真相,驚怵可怖,終日向神膜拜的人類,有誰曉得神的面目!」

凌渡宇問道:「神的旨意是甚麼?」既然要明白神的旨意,才能活著走出黑妖林,他這個問題自是關鍵所在。

紅樹答道:「一切從他而來,也從他而去。」

他回答得很快,凌渡宇卻完全把握不到,這答案和活著走出黑妖林有任何關係。難道這次謁見紅樹,要無功而返?

紅樹道:「年青人,我知道你心內每一個念頭,知道你要在黑妖林找尋失去的東西,從你一踏足草原開始,我便知道。」

凌渡宇駭然望向紅樹,迎上那對精靈深邃的眼神。

他心神狂震。

他又接觸到那股生命的力量。

第一次是在草原的機艙內,當他在原始大森林的邊緣,度過第一夜。

第二次是在森林內。

第三次是在遇上那上帝之媒的奇怪植物。

第四次是當血印以占卜決定是否讓他來見紅樹時。

這是第五次。

卻比任何一次強烈。因為他現在是直接感觸到那靈覺的來源,通過紅樹深至無限的雙眸,接觸到那生命的汪洋。

靶覺來得快,消失也快。

紅樹閉起雙目。

凌渡宇俯伏地上,全身冷汗。

紅樹的聲音響起,自言自語地道:「我們這宇宙出現之時,一股龐大無匹的力量,同時誕生。他不知自己從何而來,也不知應往何去?他感知的範圍無始無終,能延伸至宇宙無盡的深處,也能貫通其他時空的異域、其他的宇宙。」

凌渡宇聽到自己軟弱地問道:「這和黑妖林有甚麼關係?」

紅樹沉默了一會,才道:「黑妖林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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