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彌天大禍

凌渡宇坐在電腦前辛勤工作,傳送器的指示燈器亮了起來,不過這次是把遠方的資料送回來。

當田木正宗走後,他便立即利用該處的電腦設施,檢閱謝教授的日記簿。

日記一頁一頁在螢幕上重現。來到一九八七年四月二日,寫著:

M從埃及打電話來,說一切準備妥當,幾日內會動手。他始終不認為『幻石』和史前的文明有關,因為他並不相信在我們之前,存在過另一些更高度的文明。我曾經向他捍過『大西洋文明』的問題。整個人類歷史上,只有一個人指出有大西洋民族的存在,那就是西方古代的哲學宗師柏拉圖。他在兩個語錄(Timaeus和Critias兩章)說起一位埃及祭司提過的話。那祭司說:『希臘人對於歷史的無知,有若兒童;他們的記憶中,只有一次大水災。大水災其實怎止一次,而是很多次。最大的一次,把整個大西洋民族毀去。』據柏拉圖說,這是發生在他之前的九千年間。

地球上實在有數不盡的例證,顯示出曾發生過全球性的大災難。只是打開一幅世界地圖,任何人稍為留心,便可以發覺非洲和海岸和美洲大陸可以整齊地拚命為一塊。這說明了他們原本是一整塊的大陸,只是在一個天翻地覆的劇變中,分裂開來,在那個情形下,整個大西洋文明陸沉入海,算不得什麼奇事,只是柏拉圖怎會知道它的存在?

凌渡宇大感興趣,他也曾費過一番功夫,追尋「大西洋文明」存在的可能性。在一八八二年,美國一位哲學者當那列(Ignaius Donnelly)著書立說,指出大西洋民族居於大西洋一個大洲上,它的皇族公主,成為了以後人類歷史中的神熾。聖經中的伊甸樂園,其實就指這大西洋文明的樂土。整個文明,在離今約一萬三千年間,被一個橫掃全球的大災難毀掉。

稍後又有一位人類學家史賓斯(Lewis Spence)著書表示同意大西洋文明的存在,他提出了一個非常有趣的論點。一個奇怪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自然現象,就是挪威有種土生土長的鳥類,會成群結隊地深入大西洋,在海中心某一點盤旋飛舞,跟著一齊飛出海水裡去,集體自殺。他的解釋是鳥群投海的地點,曾在地球某一段悠久的歷史中,是一片陸地,這記憶成為鳥兒遺存因子中不能磨滅的烙印,使它們千萬年後,依然向這已不存在的陸地飛去,變成投海自殺的悲劇。

凌渡宇心中有點惆悵,千萬年的時間,在宇宙的時間觀念中,可能只是一呼一息間的間隙,人類整個被自己歌頌的文明,猶如時間大海中一下翻浪,他開始有點同意謝教授所堅持的信念,人類並非地球上出現的唯一文明。

下一頁是四月七日,五日後的事。

從考古學的觀點,柏拉圖之前的九千年距今約一萬多年前,所有的考古發掘,清楚地指示那仍是舊古器時代,故此我對大西洋民族的存在並不那麼熱心。有位據稱有神秘力量的女人,名字叫布華斯奇(Madame Blavatsky),是位著名的靈媒,她自稱擁有與古代亡魂溝通的能力,指出地球上曾出現過四個文明,大西洋民族是第四個,我們的是第五個,這說法雖然缺乏實證支持,但我非常傾向這構想。地球既然適合生命的成長,在她悠久的歷程里,怎會只有我們這一批。會有更早的,或者是三萬年前,又或是三十萬年前。

M一點音訊也沒有,不知他動了手沒有,對這事我沒有絲毫罪惡的感覺,「幻石」是屬於全人類的。

下一頁是兩個月後。

一九八七年六月九日。埃及回來後第三日。『幻石』在博物館消失。無論我怎樣詢問,博物館的人依然拒絕回答任何問題。M看來是成功了,為什麼不來找我呢?我是事件事的發起人,他怎可以欺騙我?還有三個多月便是中秋月圓的時刻,石板上已說明貿然去啟動『幻石』,會惹出大禍,M應該知道那危險性。只有我才知道怎樣做。我有種不祥的感覺,恐怕非常可怕的事,已經發生了。

凌渡宇心下駭然,另一方面他卻在想,其實每三十日都會有月圓的時候,為何要中秋的月圓才有作用呢?

凌渡宇再看下去,這一頁居然是一年之後的事,謝教授可能心情太劣,連記事的習慣也放棄了。

一九八八年八月八日。

三日前接到M的電話後,沒有一夜我能安眠。我的恐懼成為了現實。為什麼他說闖了彌天大禍?他的聲音那樣怪異,好象一個困在牢中的死囚。他說要趁他還有一點靈智前,把『幻石』帶來給我,要我想方法將它毀掉。他的思路非常混亂,接近精神崩潰的邊緣。我不知應該怎樣做才對?

這是最後一頁,還有被人撕去的兩頁,內容是什麼呢?

凌渡宇關掉電腦,坐在書房中,把事件事由頭到尾想了一遍。

紅狐一定曾來找地謝教授。卓楚媛、以國的特工隊、田木正宗,為什麼他們不約而同在這個時間追蹤到謝教授這裡來?

門鈴大作。

凌渡宇在門眼上看了一下,這處不比他那半山的房子,沒有精良的電子系統。

門開處,卓楚媛盈盈俏立。

她面上神態疲倦,有種心力交瘁的感覺。

凌渡宇請她入屋來,卓楚媛熟悉地在沙發上坐下。

凌渡宇在她身旁坐下,凝視她側面的優美線條,東方女性很少這類輪廓分明的側面,有如希臘女神像的翻版。

卓楚媛秀目茫然望著前方,喃喃道:「二百五十二名乘客,十七名機員和服務人員,全部罹難。」

凌渡宇黯然一嘆。

機內每一個人,都有他們心目中的下一站。忽然全體到了一個盡頭,無論生命的樂章如何動人,卻出現了一個永遠的休止符。

卓楚媛有點激動,尖叫道:「為什麼?」

凌渡宇默然不語。

卓楚媛道:「飛機失事前,機師說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說話。」

凌渡宇霍地望向卓楚媛。

卓楚媛並不轉過頭來,依然望著前方,顯然深受那句話的困擾,緩緩道:「他說:『沒有人可以毀滅我,我有足夠力量時,我一定會回來。』」她徐徐望向凌渡宇,好象希望他能夠給她一個答案。

凌渡宇自言自語地重複這三句說話,面上露出苦思的神情。

卓楚媛道:「當時飛場駕駛室發生的事情,恐怕永遠成為一個謎,不過說這句話的機師,所有人的口供,都指出他是一個健康樂觀的正常人,有良好的婚姻子女和家庭,絕對沒有絲毫動機去干這種瘋狂累人累已的暴行。」

凌渡宇道:「你相不相信……有邪魔的存在。」

卓楚媛堅決地搖頭:「不!我不相信。」跟著像個泄氣的皮球,把頭仰躺在沙背上,胸口強烈地起伏,顯示出內心的矛盾和掙扎。

好一會,卓楚媛平靜了一點,坐直身子,兩眼盯著凌渡宇道:「你有沒有事情瞞著我?」

凌渡宇心中反感,站起身來,走往窗前,街上行人熙來攘往,車水馬龍,陽光普照下,大都會跳躍著無限的生機。

他內心卻是一片冰冷。

卓楚媛來到他身後,輕聲道:「對不起!」

凌渡宇心中有點感動,這堅強的美女還是首次如此下氣低聲。他別轉身來,半挨著窗檯,低聲道:「除了撕去的兩頁,我剛看過整部日記。它們全給我儲在電腦內。」

卓楚媛霍地抬頭,直視凌渡宇,眼中非常複雜,被瞞騙的憤怨、意外、渴望,交織在一起。

凌渡宇貪婪地抱覽她秀氣的臉龐,內心滿溫柔,輕輕道:「讓我吻一下,再告訴你一切。」

啪!

清脆的耳光,在卓楚媛的玉手刮上凌渡宇的臉上時響起。

卓楚媛退後了兩步,俏臉漲紅,卻不是應有的震怒,而是有點不知所措。

凌渡宇面上火辣辣,現出五隻指痕,苦笑起來。卓楚媛第一時間的激烈反應,大出他意料之外。

卓楚媛眼中閃過一絲抱歉的神色,但迅速即被堅強的神情替代,肅容道:「凌先生,希望你以後再也不會對我說這種話。」

凌渡宇有被傷害的感覺。

一時間,兩人都不知怎樣繼續下去。

凌渡宇走往冰箱,神色如常道:「你要冷飲嗎?」

卓楚媛神情複雜,深吸一口氣,有些勉強地點頭道:「好!謝謝。」跟著拿起電話。

凌渡宇打開冰箱,剛想弄兩杯果汁,卓楚媛輕呼一聲。

凌渡宇愕然轉頭,卓楚媛拿著電話,神色驚慌。

凌渡宇撲去接過電話,一聽下亦是神色一變道:「給人割了線。」

卓楚媛取出無線電話,放在耳邊,茫然道:「有強烈的干擾電波。」

凌渡宇道:「可惜那風箏不能摺起帶來。」今次要以硬敵硬了。

在這剎那,一件最不應該發生的事發生了。

割線的電話鈴聲大作。

兩人同時一震,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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