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油輪事故

「還沒有結束?」

科長緊蹙雙眉看著十津川,馬上又微笑了。

「噢,你是說那封恐嚇信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吧。那件事情我剛才忘記說了,已經解決了。將那封恐嚇信與6名餘生者的筆跡對照過了,是最後被殺的小島水手長的筆跡。當他知道宮本船長的死訊時,立刻想到自己也會被跟蹤追殺吧,可是又不能向警方說,而且他希望警方將罪犯逮住。所以,他寫了那樣一封恐嚇信。怎麼樣,這回可以同意全部結束了吧。」

「恐嚇信也許是那麼一回事。可我所說的還沒有結束,是因為一連串的事件是那樣過於奇妙地連在一起,我無法理解這一切怎麼會這樣令人不可思議地有條有理地連在一起。」

「你所說的我不太明白。」

科長一副不解的樣子,把手拄在下巴上,好像被香煙嗆了似的,連續咳了幾聲,又清了清噪子說:

「可以說詳細一點嗎?」

「先是50萬噸巨型油輪的沉沒,然後是26名犧牲者,還有拋棄26人的6名高級船員,然後被認為死去的26人中又有一人奇蹟般地獲救,接著便是一次又一次的復仇行動,當復仇結束時,他竟在自己家附近的雜木林中自殺。這如果作為一部小說的情節,難道不是無可挑剔的嗎。」

「就為這個而理解不了嗎?」

「如果這些情節都是真實的話,當然在一些細微之處也不會產生裂痕。可是,奇怪的是當你回過頭來想想這些事件的細節,就會發現一些過於不自然的地方。」

「哪些地方?舉例說明一下。」

科長以一半疑惑、一半有興趣的表情看著十津川。

十津川「吭吭」地讓鼻子通了通氣,然後打開記事本。「第一,」十津川剛一開口,科長急忙插嘴說:

「請等一下。有很多要說的嗎?」

「是的。」

「那麼,寫在這個黑板上,讓我們一起探討一下不好嗎。」

十津川走到黑板前,拿起一支粉筆。

⑴赤松淳一漂流到查戈斯群島的薩羅門島上時,身上帶有1950美元,約合60萬日元。

然而直到他自殺為止,他所使用的金額如下:

a.從孟買到羽田機場的機票費用。

b.他偷竊了黑色的半新花冠汽車,卻給失主留下了20萬日元。

c.購買兩支M16步槍和子彈。

d.交付雙葉公寓的住房權利金、押金、租金。

e.至沖繩的車輛輪渡費用。

f.從沖繩至本京的航空機票費用。

g.在沖繩購買半新陽光汽車的費用。

h.飯費、汽油費等等。

從a-c的費用就會超過60萬日元的。

可赤松沒有向父母和親友借錢的形跡。

這樣說來,他是從哪裡得到的錢呢?

⑵赤松淳一對6名餘生者的性情、想法十分清楚,這一點可以理解,比如,辻事務長夫婦結婚旅行時去了野澤溫泉的事情,以及此後每年夫婦二人都要去一次那裡的情況,也許是在漫長的航海期間他本人曾對赤松講過。可是,赤松對於6個人的行蹤過於清楚地了解,並能準確地埋伏在一定地點擊斃目標,這是令人不可思議的。

⑶準備了兩支同樣的M16步槍是罪犯十分謹慎的表現。在野澤溫泉的盤查中,故意將其中的一支步槍讓警察發現,以便使他們放鬆譬惕,乘隙溜過檢查崗哨,這是罪犯巧施詭計的成功之處。可為什麼他沒有將那支殺人用過的槍獻出來?如果讓警方發現了那支槍,將會更加麻痹大意,認為罪犯在沖繩已經沒有槍,當然警備會更鬆弛,也就更利於他的殺人活動。

而罪犯沒有那樣做,卻獻出另一支槍的理由可認為只能有兩個。

a.不了解根據子彈的劃痕可以判斷出是否是同一支槍。(但是,這對罪犯來,說是不成立的,因為他是非常熟悉槍的人。)

b.另一支槍製作不精,命中率不高。(但是,我們是先發現的那支槍經科研部門試射證實,是一隻精確度很高的槍。)

⑷在沖繩,當小島水手長夫婦被槍殺之後,我們立刻在一切關口實行了嚴密盤查,可罪犯為什麼能夠逃之夭夭?

⑸在野澤溫泉時,我們已弄清罪犯駕駛的是東京車牌號的黑色半新花冠汽車。赤松本人也應該知道這一點。為什麼罪犯在野澤溫泉把另一支槍放在同型的汽車後備箱里,讓警察發現呢?不僅如此,在沖繩,赤松仍舊駕駛著那輛車,為什麼罪犯要冒這麼大的風險呢?

⑹赤松為什麼特意將M16步槍由沖繩寄回東京,而後又使用它進行那種異樣的自殺呢?

⑺為什麼赤松要那麼輕易地自殺?他還沒有被追得窮途末路啊。

⑻赤松淳一在雙葉公寓租借房間時,戴著太陽鏡和口罩,完全遮蓋了面容。可既然這樣,為什麼又滿不在乎地留下指紋,並在租借被子的店裡和管理員面前又露出面孔呢?這些不協調、不相吻合的做法該怎樣解釋才好呢?

「就這些嗎?」

科長一副意料之外的樣子看著十津川。十津川輕輕撣了撣身上的粉筆灰,又說道:

「此外還有一個更大的疑問。」

「什麼?」

「赤松是怎樣知道一級船員佐藤等其他人的行蹤,而且總是比我們搶先一步的,而我們在追擊罪犯時,又總是中途受阻呢?」

「那是赤松暗中監視了吧。」

「可是,赤松的目標不是一個人啊。船長宮本健一郎按照習慣路線散步被殺,這有可能事先推測,然後埋伏等待……」

「二級船員河野哲夫沒有必要時刻監視呀。他的快艇就拴在金谷遊艇基地,鄰居們都知道,而且也知道他要出發的日期。」

「可另外還有3人。我認為赤松一個人是無法盯住3個人的行動的,至少要有二個人才對。」

「你是說赤松還有另一個同犯?」

「可能是這樣。我最感興趣的是小島水手長的妻子對今西刑警說的話。據她說,曾有一個戴著太陽鏡的男子在監視著什麼。她以為一定是刑警。為了弄清這個情況,我向神奈川縣警署核實了一下,他們回覆說在那天、在那個地點他們沒有設監視哨。」

「你不認為是赤松在打探情況嗎?」

「小島晴子看到那個人時是12月12日,而赤松到達羽田機場是15日,從日期上看是不吻合的。而且,赤松也不可能出錢去僱用私人偵探,因為12丹12日,赤松還剛剛被衝到印度洋的薩羅門島的海岸上。」

「那麼,你是說除了赤松淳一之外,還有奇蹟般的獲救者,同樣也抱著復仇的願望回到日本嗎?」

「我也曾考慮過那種可能性,但想想還是不對。除赤松之外,再沒有別的回到日本的餘生者的形跡了。這方面的情況通過在羽田機場的調查已經十分清楚。況且,如果是兩個人復仇,為什麼只有赤松一個人連續殺人。」

「實在是不好理解呀。」

「我也搞不清楚。我認為赤松能在那麼多人的追捕之間施展手腕,一個一個地擊毀目標,是需要一個同案犯的。即使算不上是同案犯,也是絕對需要有一個對殺人目標提供各方面信息的人,可是,從赤松淳一的行動上看,無論如何也感覺不到有這樣一個同案犯。他簡直就像一條惡狼一樣到處傷害生命。所以,這一情況我沒有寫在黑板上。」

「那麼,你究竟想說什麼呢?」

科長問道。

十津川使勁兒地撓著頭。

「剛才我也說了,我認為如果我們敘述的情節是真實情況的話,當然在一些細微之處也不會出現奇怪現象。可是,現在卻出現了這麼多解釋不了的現象。當然,也許這是我過於大膽的推理了。我是想,如果反過來考慮,在細節上如果不正常,那麼不就意味著原來的小說情節不是真實的嗎?」

「你清楚你所說的情況嗎?」

「我打算搞清楚。也許我們在搜查開始的起點上就誤入了歧途,所以……」

「喂,你稍停一下。」

科長急忙打斷十津川的話。

「你在黑板上寫出的疑點,也未必都妥當。比如⑴,確實是金額不符,可也許是赤松在什麼地方盜竊了錢。」

十津川沒吭聲。科長苦笑著說:

「我也知道,這對你來說,說服力並不大。」

十津川仍舊不作聲。科長似乎堅持不下去了:

「那麼,你想怎麼辦呢?」

「我想對這個事件從頭重新調查。」

「所謂從頭,是從宮本船長之死開始嗎?」

「不,再往前。」

「再往前?這之前還有什麼呢?」

「『第一日本號』的沉沒。」

「你要……」

面對科長驚愕的樣子,十津川卻十分冷靜。

「如果我們想到的情節是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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