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宿在八王子市外一個小旅館的龜井刑警,得到消息後立刻冒雪趕往現場。
現場上有派出所的巡警,那個發現死著的農婦,還有附近農家的共五六個人。
龜井刑警聽了現場發現的前後經過報告之後,蹲在雪地上查看屍體。
「好像死了有三四天了吧。」
龜井一邊想,一邊拿出赤松淳一的照片對照。由於子彈從口中直射穿過頭後部,死者的臉部扭曲著,但仍然可以肯定他是赤松淳一,而且那支槍也正是M16步槍。
龜井刑警吩咐派出所的巡警把赤松的父母帶來,然後開始查看屍體的周圍。
在屍體背後的樹榦上,扎進一顆子彈。
在屍體的旁邊,大約距50公分左右的雪地中,發現了一個裝子彈的紙盒。
裡邊裝有12發子彈。
過了一會兒,派出所的巡警帶來了赤松淳一的父親。那是一個六十五六歲上下、禿頂、身材不高的老頭兒。
老人的兩眼從那副看上去已戴了多年的眼鏡後邊直盯盯地看著屍體,足有二三分鐘。突然,他像被嗆了似地咳嗽起來,「是我的兒子。」他嘴裡念叨著。
「確實嗎?」
龜井知道這樣做對老人有點太殘酷了,可為了慎重,又不能不這樣做。這樣的對話實在是他不願意進行的。
「啊,是淳一。」
「你兒子臨死之前回過家嗎?」
「沒有回來過。那船遇難時,我一直認為這孩子已經死了,所以,報紙上登出他的名字,我都沒有相信。」
「也沒打過電話嗎?」
「從沒給家裡來過電話,也沒來過信。」
「你參加過戰爭嗎?」
「為什麼問起這個?」
「你兒子死的形式和過去日本士兵的做法相同,所以我想是否有人向他說過。」
「不錯,我在中國和菲律賓一共參加了4年的戰爭,是一名下士。」
「你對兒子談過戰爭的情況嗎?」
「唔,談過。在菲律賓還吃了大敗仗。在呂宋山戰敗撤退時,一些因病、餓、勞累走不動的士兵中,有許多人都自殺了。有的用手榴彈炸死,有的因手負傷,就把槍口插進口中,用腳趾鉤響扳機自殺。或許我對他講過這些。」
十津川從警視廳趕來時,太陽已經落山了,八王子警署開來了警車,投光器把現場照得如同白晝一樣明亮。
「在屍體的周圍找到了太陽鏡和已經喝空了的小瓶威士忌的空瓶。太陽鏡可能是由於子彈射擊時的衝擊被甩到了一旁。」
龜井刑警在一旁說明。
「有遺書嗎?」
「裝在衣袋裡,就是這個。」
龜井刑警拿出一個信封。
白色的信封正面寫著「赤松時太郎大人」,信封后面只寫了「淳一」兩個字。
「老人說這肯定是兒子的筆跡。」
龜井刑警插言道。
信封內,只有一張信紙。
爸爸、媽媽:
「第一日本號」遇難時,我奇蹟般地獲救了。
我要為死去的25人報仇雪恨。我是男子漢,我這樣做義不容辭。
我實現了我的願望。
所以,我可以死了。
請原諒我。問姐姐好。
「怎麼處理我兒子的屍體?」
蹲在雪地上的老人看著十津川問道。
「為確認事實,送大塚的監察醫院解剖。」
「為什麼已經自殺的人還要剖開?」
老人表示抗議地瞪著十津川。十津川錯開他的視線,把臉扭向一旁擦著鼻涕。
「這對你來說是不幸的,可你的兒子是殺害11個人的嫌疑犯啊。」
「這孩子不會去殺人的。我不會養那樣的兒子。我對他說過,做什麼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殺人的。」
「這個由搜查科來決定。」
十津川仍舊面向旁邊說道。
一小時後,監察醫院的車來了。赤松淳一的屍體用毯子裹著,被抬出了雜木林,送上了汽車。
第二天下午,解剖結果出來了。
死亡推定時間為1月10日午後8時至11時。
死因為子彈由口至頭後部射穿所致,沒有其他外傷。
胃中還存留有米飯和國產威士忌酒。其威士忌與發現的威士忌空瓶是同一品牌。
另外,科研及鑒定報告如下:
從樹榦中取出的子彈為M16步槍所用子彈,與連續殺人使用的是同一支步槍。
對於步槍、子彈、太陽鏡、威士忌空瓶等都進行了指紋檢驗。由於降雪,檢測難度大,但最終確認,所取指紋均為赤松淳一的指紋。
這樣,自殺已成定論。
當天晚上,警視廳就此事召開了最後一次會議。
搜查一科科長總結了這次事件,可那聲音一點兒都沒有精神。雖說事件終於解決了,但是以罪犯自殺而告結束,並不是警視廳的成績。
「關於這一事件,我們不能不承認尚有一部分必須靠我們的推測來作結論。這就是動機部分。直至罪犯赤松淳一自殺,『第一日本號』在沉沒之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能靠推測了。因為唯一的生存者竹田船醫說他在油輪的突然撞擊中暈了過去,所以,能夠說明真相的人已經沒有了,因而只能靠推測。但我認為這一推測是不會錯的。
「去年的12月5日,『第一日本號』起火,在印度洋上沉沒。此時,宮本船長為首的6名船組人員拋棄了其餘26名人員,乘坐救生艇逃離。被認為全部遇難的26名人員之中,只有赤松淳一奇蹟般地漂至查戈斯群島的薩羅門島上,得到救助。燃燒著復仇之火的赤松悄悄地潛回國。大概是從美國兵那裡弄到的M16步槍吧,他開始一個一個地殺害那6名餘生者。宮本船長恐怕也是被赤松毆打之後從崖上跌落下去的。而另一方面,6名餘生者為自己的行為感到不安,所以有人提出決心移居巴西。行動最快、最先移居巴西的竹田船醫脫離了危險,而還沒有下決心採取行動的人一個一個地被殺了。我想他們是知道自己被追殺的,但他們害怕拋棄26名船組人員的事情真相大白,所以不敢求得警方的保護,而在國內四處逃竄。
「但是,事件已經結束了。遺憾的是,它是以罪犯的自殺而宣告結束,但畢競還是結束了。各位辛苦了。」
會後,科長只把十津川一人叫到自己的房間。
「喂,坐嘛。」
科長向十津川讓座。
「感冒還沒有好嗎?」
「沒好,好像是好不了了。」
十津川好像在證實自己的話,馬上打了個大噴嚏。
「那麼,給你二三天休假,怎麼樣?事件也已經結束了……」
科長點然了香煙,抬頭看了一眼十津川。
「不,別說了。」十津川搖著頭說,「事件還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