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雪中的結束

男子開著車進了漁村。這是距思納村7公里左右的又一個漁村。

時間已是晚上8點鐘以後。美麗的夜空中月色如水。雖說是亞熱帶的沖繩,但畢竟已是12月末,夜晚還是很涼的。

男子下了車,上衣的衣領立著,他走近了在海邊的老人。

「我想去夜釣,能借給我一條有馬達的『撒巴尼』嗎?」

海灘上排列著五六條「撒巴尼」。

真是個奇怪的人,老人不解地望著他。男子從衣袋裡拿出錢包。

「一個晚上2萬日元怎麼樣?我把汽車停在這裡,小船一定會還給你的。」

說著,他把兩張票面為1萬日元的紙幣塞進了老人的手裡。

老人驚愕地看著男子。

「反正這二三天也不去海上,借給你就算了,幹嗎還要給我這麼多錢呢?」

「不多,汽油現在也很貴呀。」

男子露出一口白牙,笑了。

事情說定了。老人熱情地說:

「可不能餓著肚子,給你做些飯糰拿來吧。你就用最右邊的那條船吧,那是新換的馬達。」

說完,老人朝家裡走去。

男子回到車旁,從汽車後備箱中取出裝有步槍的高爾夫球袋,放在最右邊的那條「撒巴尼」上。

過了10分鐘左右,老人帶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一起回來了。女孩子手裡抱著疊層飯盒和暖水瓶。飯盒裡裝著飯糰,暖水瓶中是熱茶。

「還需要什麼嗎?」

老人將帶來的東西放在小船內,一邊問道。

「如果有長的繩子,我想借一條。」

男子說。老人心裡直納悶兒,但他還是拿來了一條五六米長的繩子。將繩索放在小船里時,他看到了高爾夫球袋。

「那個大袋子里裝的是釣魚竿嗎?」

「啊,這是玻璃纖維的釣魚竿喲。」

男子一邊笑著回答,一邊在袋子上輕輕地拍了拍。

老人還帶來了小沙丁魚魚餌。男子在心中苦笑著,接過魚餌,發動了「撒巴尼」的馬達。「嗵、嗵、嗵!」雙氣筒的馬達以它那特有的乾燥的聲音在黑夜中的海面上震響著,男子駕駛著「撒巴尼」向海面駛去。

穿過環形礁石,便來到外海。男子調轉船頭,駛向恩納村。海上風平浪靜。

月光下,漸漸可以望得見萬座毛的懸崖了。男子關閉了馬達,拿起小船里的槳,慢慢地劃著。

隨著船槳的划動,夜光蟲閃著美麗的光。男子不覺輕輕地吹起了口哨,隨即他又慌忙在心裡斥責自己,臉上露出了苦笑。幾小時前,由於殺害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年輕人而產生的精神上的苦惱,此時已經無影無蹤了。

左邊,已看得見寧靜的沙灘和小漁村。毫無疑問,沙灘上沒有一個人影兒。

男子把「撒巴尼」靠到環形礁石旁,雖然都稱作環形礁,其實也是形狀各異,有的剛剛露出海面,也有的突起二三米高。男子用準備好的繩索,將小船拴在一個像小樹一樣的珊瑚礁上。

珊瑚礁宛如一面屏風,從沙灘上是看不到這小小的「撒巴尼」的。

男子把目光投向萬座毛。漆黑的懸崖如同一個巨大的剪影,只能看到它的輪廓線。在懸崖上那一閃一閃的亮光,一定是警察的手電筒光。

男子現在的位置到沙灘大約有200公尺,是M16步槍的射程距離。男子對自己的射擊技術滿有自信。

男子吃過老人和女孩兒為他準備的飯糰,又喝了熱茶,然後不慌不忙地拽過高爾夫球袋,從裡面取出已拆開的M16步槍,仔細地安裝起來。非常熟練的動作。最後裝上子彈,端起步槍,向射程內瞄了瞄,男子的嘴角浮現出微笑。對槍的觸感,總是那麼令人心馳神往。

不知道天亮之後,小島水手長和他的一家能不能到海灘上來。一旦不來的話,只好再回到剛才的那個漁村,然後明天再到這裡等候。

無論是人還是野獸,要捕獲獵物,都需要一定的耐力。

男子端起槍,以沙灘上的一點為目標瞄了瞄準。

晚上,十津川和龜井、今西二位刑警一同借了漁民家的一間房屋休息。

從東京來的報告中,雖然與預想的情況相一致,但還是令十津川高興。罪犯是26名遇難者中的餘生者赤松淳一已確定無疑。罪犯使用的汽車是在調布市的深大寺所盜,這一點十津川也認為是合理的,因為美軍的霞關軍營就在深大寺附近,M16步槍就是在這個軍營被盜的。

沖繩方面也確認了一個新的事實。

就是關於黑色半新花冠車和那個死去的男子的情況。

雖然正確的解剖結果還沒有最後出來,但打傷是這男子的致命傷基本是確定的。但被誰打,是在汽車墜落前打傷還是打死的還不清楚。送往東京的指紋對照也還未回覆。

有趣的是汽車裡的那架照相機。雖然被海水浸泡了,但裡邊的36張黑白膠片還完好,因此立即洗印出來。

36張膠片中共拍照了10張。看著那放大的照片,十津川和刑警們不能不感興趣,同時又感到疑惑不解。

前4張拍的是在大井川的河灘上燃燒著的汽車。顯然,這是一級船員佐藤的汽車。還有救護隊員抬出那燒焦的屍體時的照片。

接下去的4張是野澤溫泉。有野澤溫泉和上之平滑雪場的3張風景照。第4張膠片是吊椅的照片。好像是射擊之後,滑雪者們一齊向下俯視,只有兩個吊椅上是空空的,看上去令人可怕。

最後兩張是在車輛輪渡上拍的。第2張雖然人像很小,但也看得出是小島水手長一家在甲板上倚靠著船欄杆時拍攝下來的。

很明顯,這10張照片就是罪犯拍攝的。是為了證實殺人而拍攝的呢?還是僅僅為了表明罪犯復仇心的強烈而拍攝的,還不得而知。但除了罪犯,當然不會有這些照片。根據照片,也清楚了罪犯確是與小島水手長乘同一艘車輛輪渡來沖繩的。

今西刑警認為,根據這些照片,應該說那死去的男子是罪犯赤松淳一的準確率是很高的。龜井和沖繩縣警署的刑警也都這樣認為。

老實說,十津川也難以判斷。因為在汽車中死去的男子,還沒有證據證實他不是赤松淳一,而證實他就是罪犯的證據卻很多。

如果赤松淳一殺害一個與自己相似的男子,讓他乘車落到海里,那麼在墜落之前,他一定會把那男子的面容毀掉,讓人分辨不清吧。而事實上,那男子的面容雖然毀了,但那是由於汽車撞在珊瑚礁上而撞的,並不是事前毀壞的面容。這一點沒有被考慮進去,只能讓人想到他就是赤松淳一本人所為。而且,好容易拍到的照片就在死者身邊放著,證實不是赤松淳一的被盜的駕駛證也坦然地放在身上,這一切都讓人認為這不是替身。

而另一方面,十津川也想到這好像是罪犯的一個圈套。

第一,沒有找到最重要的M16步槍。由於車身下的鐵鉤非常歪斜,所以認為槍是否掉進了海里,可至今卻沒有找到。

第二,正當我方進展順利時卻出現了這樣一個奇怪的情況。在野澤溫泉時,也是在檢查所的檢查中,輕易地截獲了裝有M16步槍的汽車。在大家興奮之餘,罪犯將計就計,乘機溜走了。

天亮了。

已經是12月29日了,在這小漁村裡,家家戶戶也開始了過年的準備。一大早,各家都在搗制粘糕。看到這番情景,小島的女兒由香高興得不得了。

沒有一點兒罪犯要來襲擊的跡象。安排在萬座毛上執勤的警察中,有一個說,昨天下午看到了那輛墜落到海里的黑色花冠車。而且他也認為那死者就是罪犯。

「看來罪犯赤松已經死了吧。」

龜井對十津川說。

儘管沒有故松警戒,可精神上的鬆懈是可怕的,十津川這樣想道。死者若是罪犯,這樣的嚴密警戒當然是無價值的。可若不是,目前這種情緒實在令人擔憂。

十津川他們開著警車在小巷中轉來轉去,一位村裡的老太婆手捧著做好的粘糕迎上前來。

謝過之後,他們剛剛接過粘糕,就見小島和妻子一起從屋子裡跑了出來。

「看見由香了嗎?」

小島焦急地問。

「別著急,在對面人家看搗制粘糕呢!」

十津川笑著說。夫婦倆趕緊向那家跑去。小島向院子里張望了一下,回頭向十津川怒氣沖沖地嚷道:

「沒有啊!」

十津川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可是,由香沒有到這邊來啊。

「一定是去看海了。」

聽了十津川的話,小島夫婦立刻向海灘跑去。十津川他們也緊隨其後。他想到了安全問題,以防萬一。

小島夫婦跑上了海灘。

五條「撒巴尼」在海灘上放著,只有一條浮在距岸邊五六米的海邊。因為那裡是近陸海灘,由香可能是淌水過去的吧。她正抬腳要上那條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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