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世家之門

離十津川他們乘坐的「光3號」發車還有將近20分鐘時間。

龜井刑警正在小賣店買報紙。十津川往站台的公用電話里投進10元硬幣,撥了妙子的電話號碼。

才剛過上午7點40分,估計妙子應該在家裡。她在一家出版文藝評論雜誌的小出版社裡工作。

這個時候正在吃飯吧。

十津川邊想邊等著妙子來接電話,打算告訴她自己因工作馬上去岐阜,回來後想約她見一面。

可是,十津川的耳朵里只是聽到空響著的呼音,好像妙子不在家的樣子。

十津川的心間掠過一片陰影,他心想:也許是因為自己沒有打電話去,所以妙子為此大失所望,躲藏起來了。

看到買好報紙的龜井朝這邊走來,十津川急忙放下話筒,因為他怪害臊的,不願意被人知道正在追查兇殺案的時候自己還拘泥於女人的事。

光3號的車廂內空蕩蕩的,這與年末年初的那番擁擠不堪的情景比較起來,簡直叫人不可置信。十津川和龜井並排坐下,列車一出發他就點燃了一支煙。

正瀏覽報紙的龜井說道:

「有關案件的事,什麼也沒有登啊。」

「就是這樣唄!新聞界吵吵嚷嚷也只是開始一陣子。」

這倒並不是人們對此有什麼不滿。包括新聞界在內,社會就是這樣。只是十津川他們對即使被社會遺忘了的案件也必須致力偵破,直至案件解決。

「關於那個打電話來告訴夏娃這名字的男人,」龜井說,「警部您認為他與被害者有什麼關係呢?」

「你經驗豐富,想聽聽你的意見呢。」

「我也許有點兒武斷,夏娃會不會是相當高級的妓女呢?」

「而且打電話來的男人是她的嫖客之一,是這麼回事嗎?」

「雖覺得這推理有點兒庸俗,可是……」龜井難為情地撓了撓頭。

「不,你的想法說不定是正確的。倘若是個普普通通的女辦事員,她那種豪華的生活是不可能的;而如果是女辦事員,那她一定會有很多的朋友,這樣,她的身份就可輕而易舉查明了。」

但不能那樣推斷。十津川總覺得:雖說單身的年輕女子過著豐足的生活,但憑這一點就想像她在干攬客買賣或是當高級妓女,那未免有點武斷。

說得極端一點,也有可能是中了獎。一個中了一等1000萬日元獎的姑娘想用這錢過得闊氣一點,在原宿租了公寓,買了豪華衣服。犯人謀財害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與龜井的對話一中斷,十津川又牽掛起妙子來了。她乍一看很溫順,也愛感情衝動,正因為如此,格外讓人牽腸掛肚。

列車臨近名古屋時,十津川乘上廁所之際,在車廂內給妙子工作的出版社掛了一個電話。

可傳來的回話說妙子還沒有上班。

「昨天也沒有來上班,我們也正犯愁呢!總之我們是家幾個人辦的雜誌嘛。要是她不在公寓,您知道她的去處嗎?」

經對方反過來這麼一問,十津川就更不安了。妙子性格認真,一絲不苟,所以除非有萬不得已的情況,她是決不會擅自曠工的。

掛斷電話以後,十津川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妙子漫無目標地走在高峻的山崖邊上的身影,不覺嚇了一跳。

十津川神色黯然,一回到座位上,龜井立即擔心地問道:

「您怎麼啦?」

「啊,沒有什麼!」十津川用過分大的聲音否定說。

他十分清楚,只要自己是第一線的刑警,就應該不徇私情。

「咱們再回顧一下這次的案件吧。」

用了兩個小時到達名古屋,從那裡換乘了去大垣的電車。十津川和龜井都第一次到岐阜。

桔紅色的電車一開動,車窗的景色就漸漸變得富有鄉土氣息了。

被收割了的田地中到處留著殘雪。

愛看《太閣記》(日本江戶時代初期的實錄,22卷,小瀨甫庵著)的龜井興緻勃勃地看著「清州」、「尾張一宮」等等地名。

列車一通過木曾川的鐵橋,房屋開始驟增。原來已經進入岐阜市內。

十津川和龜井拿起脫下的外衣站起身來。

車廂內的乘客幾乎都在岐阜下了車。這座城市是這一帶的經濟中心。

在出檢票口的地方,給十津川打電話的岐阜縣警察署的野崎警部正等著迎接他們。

這是一個個子雖矮但體態寬厚、身體結實的男子漢,年齡在50歲左右。在中小城市有些刑警對自己的城市無所不知,這位野崎警部好像就是其中的一個。

「我生長在長良川附近。」野崎一面帶著十津川和龜井走向等候著的警車,一面自我介紹說,「這是座美麗的城市,雖然年輕人都想往大城市跑。」

「叫首尾木明子的女子也是其中之一吧?」

「這個嘛,這點還不清楚。先去縣警察署呢,還是直接去首尾木家?」

「可能的話,想這就去見首尾木明子的父母親。」十津川說。

野崎對駕駛座上的警官說:「去玉井街!」

警車一開動,十津川就環視了一下展現在冬天陽光下岐阜的街道。

一般來說,在地方城市的站前大街上都排列著旅館、土特產店以及百貨商店等,但在這岐阜是一條纖維的批發店街,大街兩側批發店鱗次櫛比,給人的印象是:這是一座以纖維製品加工而生存的城市。

「今年由於去年年底的不景氣,業主們都一籌莫展。」野崎從助手座上朝後面扭轉脖子說道。

警車朝長良川駛去。

玉井街靠近河邊,是遭受戰爭災害的這座城市燒剩下來的一個地段,所以這一帶舊房很多。

首尾木家就是其中一棟。

牢固的木柱子和帶格子的門總讓人想起京都的世界。

屋檐很深,所以大門附近光線黯淡。

據說在江戶時代這是一家岐阜首屈一指的和服衣料店,正因為如此,當時古舊的招牌至今還掛在門口那兒。

「現在可是個了不得的地主,在長良川對岸還經營著旅館呢!」

野崎小聲說明道,隨後打開沉甸甸的帶格子的門,朝裡面喊了一聲。

正門內側是寬闊的洋灰地,那兒光線更為黯淡。進門處就是一間六張鋪席大小的日本式房間,那裡擺著歷史劇中出現的那種屏風,兩柱間的橫木上裝飾著真的長矛。

等了片刻,從裡面走出了一位身穿和服的老人。

他便是這家的主人首尾木大造。頭上顯露出白髮的剛剛進人老年的大造默默聽著野崎向他介紹十津川和龜井,聽畢才請他們進內宅,說道:

「啊,請進。」

跟京都的商人家庭一樣,這家雖然門口並不大,但屋裡卻寬大得驚人。

彎彎曲曲的走廊接連不斷,裡面有一院落,幾間房屋緊密相連。

十津川他們被帶進了裡面一間八張鋪席大小的房間。

壁龕里掛著畫有鳥的掛軸。大造說:

「據說這是狩野芳崖(日本明治時代的畫家,生於1828年,卒於1888年)的作品。」

如果是真的,那大概值幾百萬日元或幾千萬日元吧。把這種東西隨隨便便掛在壁龕里,或許這就叫做「世家之驕傲」吧!

天花板灰溜溜的,像是要讓人緬懷它那悠久的歷史。只是日光燈和煤氣爐與它形成了奇妙的對比。

一位年輕的十八九歲的姑娘端出茶來。擺在十津川面前的茶碗也是厚墩墩的志野茶碗,這也大概價格昂貴,一隻就值幾十萬日元吧。

十津川喝了一口以後對大造說:

「死在東京淺草的年輕女子,有些地方使人覺得像是令愛明子,所以想請您去東京確認一下。」

大造瞅了野崎一眼,隨後說:

「我也跟這位說了,我不打算去,因為不可能是我的女兒。」

「為什麼?是因為大腿上刺著薔薇文身嗎?」

「是的。那種女人不會是明子。」大造固執地說。

「聽說明子三年前離家出走了。是這樣嗎?」

「這怎麼啦?」

「那以後一直到今天,您三年沒有見明子了吧。在這三年期間,也許發生了某種情況,明子不得不刺上薔薇文身。總之請您去東京確認一下好嗎?」

「我不打算去。理由正如剛才說的。」

「是害怕嗎?是怕確認是令愛嗎?」十津川故意刺激對方似地說道。

大造的臉漲紅了,但立即直盯盯地看著十津川,頑固地說:

「我無意去東京確認並不是女兒的死者!」

野崎從一旁說了許多話,但大造固執己見,不想改變態度。

十津川他們決定暫且離開首尾木家。

一到外面,十津川就請野崎先回縣警察署,對他說:

「我們在這附近吃中飯,然後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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