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度開庭

多年的刑警經驗讓十津川能夠以直覺判斷那是否屍體,但他還是蹲下來量量千田美知子的脈搏,並且將耳朵靠在她的胸口傾聽。

已經完全斷氣了。

屍體後腦碎裂,血流滿地,脖子上緊緊纏著一條女用皮帶。

兇手用某種鈍器敲打千田美知子的後腦,美知子可能一擊就死了。就算只是暈過去,也會因失血過多而死亡。但是,兇手卻又特地用美知子的皮帶去勒她的脖子。

皮帶深陷肉中,顯示了兇手強烈的意志。兇手大概恨她入骨吧?如果將皮帶解下來,頸部皮膚可能也會整個剝落!

十津川蹲在屍體旁邊,環顧周圍每個人的臉。

「是誰殺了她?」

明知沒有人會回答,卻還是問了這個蠢問題。因為他是東京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刑警,有他在場,卻還是出現了第二名犧牲者,這使他感到無比自責。

四周一片沉默,沒有人答話。

「那麽,是誰發現的?」

「是我。」佐佐木回答。

十津川嘆了一口氣,說:「你為何離開我身邊?」

「因為我很擔心,所以想分頭去找,以為這樣就不會再有新的犧牲者。」

「找?你到底要找什麽?」十津川怒道。

他一心想保護佐佐木,佐佐木卻做出這種招嫌疑的舉動,而且居然成了屍體的發現者,這究竟是為什麼?

「我,我想……」佐佐木結結巴巴地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總之,我憎恨那個殺死岡村的兇手,我很想把兇手找出來。」

「當你走到這附近時,發現了這具屍體,是嗎?」

「是的。」

「然後呢?」

「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在這裡就算想報警也沒有電話。後來我想到你是刑警,應該先通知你,但那時大家都已經來了。」

「警部先生」濱野睜大眼睛瞪著十津川。「你為何不立刻逮捕這老頭?現在已經有兩個人犧牲了,都是你害的!」

「從你的口氣聽來,好像佐佐木先生就是兇手嘛!」十津川以諷刺的眼神看著濱野說。

「不是好像,他的確是兇手沒錯!」濱野態度強硬地說。

十津川故意問:「那麽,你一定有證據吧,你目睹他殺死千田小姐的場面了嗎?」

濱野露出為難的表情,說:「證據是沒有,但我們之中只有這老頭有謀殺千田小姐的動機。如果你認為我說謊,不妨對每個人審問。」

「好,我就一個一個問。首先是你,為什麽你沒有殺人動機?」

「我只是在一年前偶然開車經過那件命案的現場,並拍攝照片而已。當時我還不認識岡村先生和千田小姐,我是以目擊者的身分被叫去警局時才認識他們的,後來也只在法庭上碰過面。從那以後一直到昨天為止,我都不曾再見到他們。而且上法庭作證時,他們的意見也跟我一致,所以我絲毫沒有謀殺他們的動機。」

十津川將視線移到山口臉上,問道:「你呢?」

「我也一樣。我跟千田小姐住在同一條街上,或許以前曾見過兩、三次面也說不定,但從未交談過。我跟岡村先生也是案發後去警局時才認識的,以前從未見過面。他們跟我無冤無仇,我怎麼會殺他們呢?」山口以高亢的聲音說。

小林啟作說:「我也是。雖然我常去『羅曼史』喝酒,但從未在酒吧以外的地方走動,所以既未見過千田小姐,也沒見過岡村先生。我是案發後在警局裡認識他們的,後來只在法庭上見過,跟他們也沒有深入交談過,所以我毫無動機。」

十津川望著三根文子說:「你也一樣嗎?」

文子臉色發白,朝旁邊的屍體看了一眼,然後說:「是的,雖然我跟千田小姐就住在同一條街上,但也是在警局裡才認識的。如果岡村先生曾去我的店喝酒,我大概就會認識他,但他一次也沒去過。」

「換句話說,你也是案發後在警局裡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是嗎?」

「嗯!我對他們倆幾乎一無所知,怎麼會殺他們呢?」文子微笑著說。

最後,十津川望向安藤常。

安藤常似乎是個意志堅強的老太婆,她從剛才就一直以鎮定的神情注視著千田美知子的遺體,此時她抬起頭說:「我也是案發後被警察叫去時才認識他們的,所以我沒有殺死他們的動機。其餘的,我看我也不必多說了。」

這五人的說法似乎都頗具真實性。

十津川想:他們說的應該都是實情吧?

濱野說他只是偶然路過命案現場,應該是真的。其餘的人大概也沒有說謊。

十津川想起自己在島上最初遇見這七個證人時的情景。當時每個人看來都對突然被擄來此島一事感到憤怒,但似乎沒有一個是在怨恨其他人。如果說他們有共同憎恨的對象,那應該只有一個人,就是把他們擄來之後又以獵槍威脅要翻一年前舊案的佐佐木。

如果被殺的是佐佐木,那十津川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這七個證人全部逮捕,但實際上被殺的卻是岡村精一和千田美知子。

假定兇手不是佐佐木,那麽這名兇手為何要殺死跟自己無冤無仇的人呢?這一點令人想不通。

還有那把刀子的事,十津川也感到大惑不解。他一直認為,兇手從吧台下偷走刀子,是打算用來行兇的,但事實上並未如他所料,兇手為何突然改變主意呢?難道殺死千田美知子的兇手不是偷刀者嗎?或者兇手是打算在殺死第三人和第四人時使用那把刀?

「警部先生,照這樣下去,我們會被殺光的,快想想辦法吧!」安藤常蒼白著臉對十津川說。

十津川知道她話里的意思,其餘四人的想法大概也一樣。

但是,假如佐佐木不是兇手,那麽就算將他五花大綁也於事無補。

濱野見十津川默默不語,便以憤怒的聲音說道:「警部先生,你還在猶豫什麽?再不將這個殺人狂抓起來,我們可要自行解決了。」

十津川站起來,面對濱野說:「自行解決?你究竟打算怎樣?」

「我要設法讓第三名犧牲者不要出現。」

「是要用私刑嗎?」

「這也是不得已的,但我們不會將他殺掉,只是要讓他嘗點苦頭,叫他乖乖招認自己是殺死兩個人的兇手。等他招供後,再將他捆綁起來,直到他讓我們離開這裡為止。事關我們大家的性命,我想你不會不準吧?」

「我不准你們使用暴力。」

「他殺人,難道不是用暴力嗎?」

「人未必是他殺的。」

「只要把他交給我們,他就會招認了。」。

「就算對他施以酷刑也於事無補,而且假若兇手不是他,而是你們其中之一,那麽即使他屈打成招,也不能算是水落石出。」

「兇手是我們其中之一?」濱野看看身邊四個人的臉,又說:「這裡面誰有殺死岡村先生和千田小姐的動機?一個也沒有!但是那邊那個老頭子,誰都知道他有明顯的動機!警部先生,我想你也清楚得很。」

小林啟作說:「我贊成他的意見。」

十津川瞪著他說:「連你也贊成濫用私刑嗎?你這個年紀,凡事都應該考慮得很周到才對。」

小林往下望了一眼,說:「正如濱野先生所說,我們不會殺他的。他是奪走兩條人命的殺人狂,死不足惜,但如果我們把他殺掉,就跟他沒有兩樣了,所以我們會忍耐,絕對不殺他。請你把他交給我們處理吧!」

「你說『我們』,其他三人也都是這樣想嗎?」

十津川說著,看看其餘三人的臉。

安藤常立刻回答:「我贊成!我還不想死,我不要這樣坐以待斃!」

「我也贊成。」山口說著,瞄了濱野一眼。「除了那個老頭以外,其他人都不可能是兇手。對付這種殺人兇手,即使方法有點殘暴,我認為也無妨。」

十津川看著酒吧老闆娘,說:「你也是嗎?」

五人之中只要有一人反對,事情或許就有轉機。十津川如此期待,然而文子卻望著地上說:「真傷腦筋……我不喜歡用暴力解決事情,但更不喜歡坐以待斃……」

「也就是說,你也贊成他們四個人的意見,對嗎?」

「嗯,沒辦法……」

濱野說:「你還是快點將他交給我們吧!」

他的聲音似乎很焦躁,眼神則充滿殺氣。

十津川後退一步,望著眼前這五名男女。

濱野身材中等,體格結實,但從他擺出的姿態看來,似乎不會柔道和空手道,也不像練過西洋拳的人。

山口長得很高,但身材瘦弱,骨架還像個小孩子。

其餘是風塵女郎、老太婆和剛退休的老人,想必都沒什麽力氣。

這樣看來,就算打起來也不一定會輸,應該可以保護佐佐木的安全才對。十津川如此估算。

他在念警校時曾得過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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