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最後的審判

6月21日,第四次海難審判剛一開庭,日高理事官就要求作特別發言。

今天法庭的旁聽席上也坐滿了人。由於事情都已原形畢露了,所以旁聽人的熱情沒有前幾次那麼高了。

「我想,『復仇者號』的船主細見龍太郎已被警察逮捕起來的事,大家都早知道了吧?上次法庭上所作的細見龍太郎是兇手的推理,由於理由不充分而被否定。對此,我表示遺憾。如今細見龍太郞犯罪的事實已經確認,這使我感到非常高興。還有一件事也使我高興,那就是包括受審人岡部孝夫和久本功一郎在內的『鮫號』上的5名船員,也已確認他們沒有犯罪行為。

「法庭應把細見龍太郎傳來受審,為『復仇者號』事件提供證言,我想大家對此會歡迎的。然而,令人感到遺憾的是,細見龍太郞是作為連續殺人犯被捕的。因而,本法庭不能傳審他。感謝警察的好意,給了個變通的辦法,把細見龍太郞寫的供詞借給我們在這裡念念。我認為,這比我來證明這次『復仇者號』案件的真相更清楚。而且讀完了這份自供以後,我本人由於有了新的發現,還想再說一說。」

日高打開皮包,取出了細見龍太郞寫的自供狀。

這份1公分厚的自供狀是這樣開頭的:

「我,細見龍太郎——」

我,細見龍太郞,從今年3月起,定了一個利用「復仇者號」殺人的計畫。

我恨我妻子伸子已經是老早以前的事了。當然,在最初,還說不上是恨她。我們結婚是她主動找我的。我覺得,她這個人頭腦聰明,性格開朗,教養良好,有吸引力。初交的印象都非常滿意。我的書剛出版的時候,在電視上曾多次播出。那時我正走好運,伸子對我有好感,她努力剋制自己。到了後來,夫妻就常因一些小事爭吵。為了些什麼事,我已經忘了。總之,都是因為一些沒有意思的小事吵幾句嘴。若是一般的夫婦,吵過之後,很快就忘光了。然而,我們卻不同,把這些爭吵變成了我們分離的催化劑。等到察覺之後,我們二人之間已經有了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安德烈·基德有兩篇作品(是姊妹篇)。一篇叫《女子學校》,另一篇叫《勞培爾》。《女子學校》中的女主人公和一個典雅的男子相識後幸福地結合了。然而,《勞培爾》這篇作品中,女主人公卻發現她那心愛的男人竟是個完全不值得愛的人。對這兩個故事,我只記得它的梗概,也許記顛倒了。我對這個故事所以感興趣,是因為,不是那個男的變成了令人討厭的人,而是他在女方的眼中一瞬間變成了完全不一樣的人了。男人的典雅,在她眼中變成了儒弱、膽小;博學,在她看來只不過是庸俗的象徵。

我們的情況和他們一樣,雙方一旦產生了憎惡的情緒,眼中的人就完全變了。

伸子的一些優點,不知何時在我眼中變成了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的缺點。她那發育良好、天真爛漫的姿態,給我一種傲慢、任性、淺薄的感覺。她那外向型的性格也給我以無涵養、嬌驕的印象。

下面我舉一個例子。我工作忙的時候,伸子主動來當我的經理,承擔起管理事務的任務。最初,我對她這種做法是很感謝的,覺得她這個人很開朗,有秘書才能。可是到了後來,我漸漸感到這個人很討厭。我的一切事情,她沒有不看、不管的。最初只是管一部分事,到了後來,連我著作出版的交涉,講演時間表的安排,都得由她去管。更叫人難以忍受的是,她這個人沒常性。對方不高興撕毀了合同,她也不和我商量。這使我很為難。為了這些事,我和伸子之間的爭論經常發生。夫妻之間的大小事都揚了出來。我們之間的愛情完結了。

我後悔不該和伸子結婚。我經常自然而然地和別的女子遊玩,和酒吧間的女招待相伴。沒有固定場所和固定的女人。因此,伸子大為不滿,大吵大鬧,還以自殺威脅。至此,我們之間的愛情徹底完了。

當時,如果她同意和我離婚,我情願把全部財產都給她。這個女人很怪,她怎麼也不同意離婚。也許是為了向我報復,也許是因為我細見龍太郞這個海洋評論家的地位。我說不清。

我啰啰嗦嗦地敘述和伸子的鴻溝這件事,實在是迫不得已。

無論怎麼說,我們之間一點愛情也沒有了。我非常憎惡這個女人。所以才有心殺害她。

去年8月10號,我到京都去演講。當時講的是什麼內容,已經忘記了。就在這次講演時,我認識了伊久地奈美。

我並沒有用我的名聲來和這位擁有數百億的大資本家相識、接近。在開始時,她也並不知道我就是細見龍太郎。我的心很快被她吸引過去了。簡單地說,這個女人和我妻子的性格完全不一樣。她彬彬有禮,雍容華貴,而內心裡卻像烈火在燃燒。每次和她見面,我都深深地感到我再也離不開她了。為了和她會面,我盡量多地答應了那些以往我根本不會答應的講演邀請,以便在京都多住一些日子。伸子當然感到有些奇怪,她追問過我。冷嘲熱諷,我都不在乎,因為我早已不把伸子當作我的妻子了。

我在京都用鈴木勝巳這個名字住在公寓里。所以,可以自由地和奈美會面。另外,為了掩飾奈美,我有意和時裝模特、演員會面。周刊雜誌為這些「艷遇」寫過不少花邊文章。我這樣做,還有一個動機,那就是為了不使伸子起疑心。伸子嗅覺很靈。不久,她就警覺起來了,甚至跑到京都來監視我,但奈美的事沒有暴露。

我和奈美的事,外人一點也不知道。可是伸子卻像影子一樣跟著我,使我只能在講演期間,慌慌張張地和奈美見見面。我再次向伸子提出離婚,她仍不接受,反而更加懷疑我,斷定我另有新歡。於是,她就揚言要殺死那個女人,以此來威脅我。殺人的事,這隻母狗是不會真乾的,但她的威脅,使我深深地認清了她是個多麼討厭的傢伙。伸子為了探聽我的秘密,竟然僱用了私人偵探,到我的身邊調查。不過,我不久就發覺了,並收買了這個偵探,使她的計畫沒有得逞。這件事,更加激起了我對伸子的殺意。不過,當時我還沒有殺死伸子的打算,只不過是個模糊不清的考慮,更沒有定下什麼具體的行動計畫。當時我已想到,如果殺了伸子,我自己必然成了殺人嫌疑分子,這對我來說當然是可怕的。

若是沒有吉村昭之的出現,也許我對妻子的殺意,也只是殺意,不會變成行動。

我意識到吉村昭之是自己的敵手,這是從前年開始的。在這以前,吉村只不過出了幾本書。他在雜誌上反對我的觀點,我對此並不放在眼裡。我認為我比他高超得多。他在電視上露面,在雜誌上發表評論文章,都比我少得多。我的名聲遠比他大。從去年開始,我感到事態在逐漸地發生變化,我的神秘主義陣地在日益縮小,而他的觀點在人們的心目里卻漸漸地增大了。

到去年底,事態又漸漸起了變化。我覺得,在吉村觀點的影響下,神秘主義要完蛋了。我著的書,銷售不暢。吉村的著作越來越受人青睞。這個鄉巴佬那粘粘糊糊的樣子,開始在我的心目中只不過是個令人討厭的熊包。然而,就是這個人逐漸使我感到自己已落在時代的後面了,我不能再無視他了。每當發生了海難事故,報紙、雜誌都要聽聽我的看法,向我要稿子。這點雖然和從前一樣,但他們同時也去聽聽對立面的意見。把吉村的意見、文章和我的同樣看待。

我和吉村在電視中辯論過。拙嘴笨舌的吉村,開始當然要輸給我,可是,他那軟中帶硬的說話方式,最後使我終於敗在他的腳下。我在同他辯論時,只要一走嘴,就被他叮住,一個勁地捅我的傷口。我和吉村在雜誌上辯論,也遇到過同樣的情況。我沒有他那股子韌勁,這個弱點一旦暴露出來,他就抓住不放,窮追不捨。我一想起他那步步緊逼的情形,就覺得肚子疼。

我已預感到,我和吉村所處的地位正在倒個兒。他那堅韌不拔的性格,是決不會輸給我的。

事實上,已經露出了這樣的苗頭。有些著名的著作評論家已經在報紙、雜誌上,把我和吉村作了對比。說吉村取得勝利的形勢已經很明顯。這使我實在難以容忍。

我認為,不幹掉吉村昭之是不行了。

想殺害他們兩個人時,我腦子裡就有了具體的計畫。

我決定把我的「復仇者號」作成現代的瑪麗·賽萊斯頓號時,這使我在暗中大叫快哉!

我決定這樣做的理由有二:

第一,我可以把伸子和吉村二人都幹掉;

第二,現代的瑪麗·賽萊斯頓號的再現,可以使我的「魔海」超自然力學說的這種不可思議的現象,得到有力的證明。這才是一箭雙鵰的好計謀。

當然,這個計畫也不是十全十美的。首先,我為了幹掉這兩個仇人,不得不殺害其他6個人。不過,也許我這個人的性格是冷酷的,我對殺掉幾個無辜的人,從來就不在乎。

另外,我為了恢複現代的瑪麗·賽萊斯頓號,不得不把我自己同那6個人一起消滅掉給人瞧。如果我不這樣做,滿不在乎地一個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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