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突破口

從今天早晨起,雨就下起來了。據氣象台宣布,時令已經進入雨季。今年的梅雨比往年來得遲了些。

十津川走到窗前,注視著沿玻璃往下流的水滴,小水滴匯成了大水滴,越來越大了。玻璃對水滴的引力終於承受不了水滴的重量,水珠突然落了下來。

向全國各縣警本部發出了那對男女的照片後,仍然沒有明顯的效果。看來,戒指的線索要斷了。

下午,龜井偵察回來後,他一面用手巾擦著肩頭的雨水,一面對十津川說:「今天晨報的晚刊你看過了嗎?」他說著把一張折起來的報紙放在了十津川面前。

「你看看吧,海難審判的第三次例會的內容都已經詳細地登出來了。」

十津川沒有做聲,把晨報晚刊攤在面前看了起來。他在偵察時,看過有關這次審判的電視,現在又有了報,把兩者的內容結合起來,得到的印象就不同了。

《海難審判記事》

這樣的大標題,突然跳進了他的眼裡。

「戒指的事,有什麼情報嗎?」

「遺憾吶!我什麼也沒看見!那戒指,我想不會有什麼意義吧?」

「為什麼?」

「殺人犯沒有拿走風見美津子的戒指,也許是看出了那個戒指是玻璃造的,把它扔了也說不定。如果是那樣,你就是怎麼追查那個戒指的去向也找不到罪犯。」

「是這樣。」十津川摸著頭說。

龜井的話,他並未認真聽。他的眼和心還在那張報紙上。

「我得出去一下!」十津川突然說。接著就站了起來。

「你上哪裡去?」

「橫濱海難審判廳!」他邊走邊說,「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說話間,十津川已經披上雨衣出了門。

雨,似乎比剛才小了些。十津川這個人最討厭打雨傘。並不是因為雨傘妨礙他的行動,而是從小養成的習慣。他走到地鐵入口處時,把西服領子立了起來。因為雨水已浸濕了他的脖子。

出了地鐵東京車站,他就乘上了京濱東北線,向櫻木町方向去了。

他到達橫濱海難審判廳時,已經是下午4時半了。他很快就見到了日高理事官。他和日高已通過電話,面對面說話這還是頭一回。

十津川坐在一張椅子上,和日高談了起來。

「我在報上看到了昨天的審判情況,電視報道也看了一點。」十津川說。

日高習慣地用大拇指按了按煙斗中的煙絲,沒有說話。

十津川繼續說:「報上說,船主細見龍太郞殺害了那8個船員,我對這種說法很感興趣。」

日高微笑著,一面給煙斗點火,一面說,「是嗎?可是那個推論被否定了。」

「不過,與別的推論比較,我認為那個推論更有趣,更能令人信服。不過,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而已。」

「對於這個,我也有同感。但說服力不足,無法讓我承認它。」

「不足之處,就是只有細見得救,對此無法辯解吧?」

「是這樣的,一點兒也不錯。同一個船上的8個人失蹤了,只有細見龍太郎一個人得救了,這樣,不管怎麼分辯,也說不清人家對他的懷疑。如果能找到高明的解釋,這個推理是有說服力的。」

小西事務官走過來,給十津川斟上了茶。

十津川掏出七星牌香煙,點上了火,吸了起來。今天又是一盒過濾嘴。一遇上難破的案子,他的煙癮就大了。

「若是細見龍太郎在一開始就消失了,這個推論就沒有那麼不自然了吧?」

「確實像你說的那樣。若是與目前的現狀相同,人們就不會懷疑細見龍太郎了。不過,警部君……」

日高笑了笑,接著說:「如果說細見龍太郎殺了8個人之後又自殺了,他在艙內做的那些事,就叫人不理解。又是擺食物,又是割船帆,還把救生艇扔掉了。首先,要自殺的人是不會有那份心思的。製造一個現代的瑪麗·賽萊斯頓號、現代幽靈船,還有什麼必要呢!」

「我說的只是失蹤了,並不是自殺的意思。」

「你說的,怎麼我有點不懂。」

日高理事官擠了擠眼,把煙斗的煙灰輕輕地向煙灰缸中磕了幾下。

十津川眯著眼,大口大口地吐著煙圈。他的這個姿態,是他考慮問題時慣有的。

「我是說他從社會表面上消失了,當然也包括自殺在內。譬如說人隱蔽起來了,完全失蹤了,在廣義上講也是消失了,也可以叫蒸發了。不管怎麼說,只有『復仇者號』上的9個人全部失蹤了,現代幽靈船才成立,是嗎?」

「的確是這樣。正如你剛剛說的。事實上人們也都叫這個事件是現代的瑪麗·賽萊斯頓號事件。瑪麗·賽萊斯頓號事件都過去一百多年了,至今人們仍然未能解開這個謎。這次『復仇者號』之謎,也開庭審判三次了,還是解不開。船員完全失蹤了,當然就難以解開。」

日高像外國人一樣,聳了聳他那寬大的肩膀,然後就去端茶。

「可是,報上說的切開帆的理由,是弄明白了。」

日高聽了十津川這樣說以後,就笑了起來。

「關於瑪麗·賽萊斯頓號事件,我確信有這件事。瑪麗·賽萊斯頓號的帆被割了一個口子,無疑是船員用扔刀子的技巧割開的。可是『復仇者號』上的9個船員中,沒有一個會那樣扔刀子的。我看是不會有。」

「可是『復仇者號』上的帆不是也被割了一個大口子嗎?」

「是的。這口子分明是用刀子割的。可是,那幾個船員當中,是誰把『復仇者號』打扮得和瑪麗·賽萊斯頓號一樣呢?除了吉村,就是細見。可這一推理這次也被否認了。」

日高說到這裡,忽然笑了起來。

「其實,我說警部,『復仇者號』的案子剛剛發生。我甚至在想,這可能是那9個船員在合夥演戲。也許他們把船開到小笠原群島中的某個無人的小島附近,停了下來,然後細心地把船打扮成瑪麗·賽萊斯頓號的模樣,就一塊爬到無人的小島上去了。風把『復仇者號』吹跑了,後來又被人發現了。這樣,『復仇者號』就變成了當代最轟動的幽靈船。正當社會上為此事大為轟動時,他們9個人就渡到了父島,或是母島而開懷大笑。但後來我認為,這也是不可能的。因為當他們再出現時,是笑不出來的,因為等待他們的將是譴責。這9個人不會想不到這點。所以說這個推理沒有價值。」

日高又熟練地給煙斗裝滿了煙。煙一著起來,就有一股子美國煙的香味,馬上漂滿理事官的整個房間。

「警部君,你為什麼這次對海難審判那麼有興趣呢?『鮫號』上的3名船員接連被殺,你認為和『復仇者號』事件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嗎?」

「最初,我認為沒聯繫。」十津川坦率地說。「當初,我認為上面沒有人的『復仇者號』,在任意漂流中被『鮫號』的船員發現,這是出於偶然。」

「現在你不這樣看了吧?你認為是『鮫號』上的5個人把『復仇者號』上的9名船員殺害了嗎?」

「不,我沒那麼想。」十津川笑了笑說。「首先,這種推論早已在海難審判過程中被否定了。這個我在報上也看見了。所以,我現在仍認為『鮫號』上的5名船員發現無人的『復仇者號』是偶然。他們當時也確實認為那是一艘幽靈船。本來這與『鮫號』上的人沒有什麼關係。可事實是他們當中有8個人被殺了,再加上那個女的,總共是4個人被殺了。」

「剩下的兩名,躲在旅館裡,也差點兒被害。」

「是這樣。我認為他們5個人所以受害,其共同原因都與『復仇者號』有關係,但究竟他們和『復仇者號』之間有什麼關係,還是完全出於偶然,把這個搞清楚了的話,連續殺人之謎也許就解開了。」

「令人遺憾的是『復仇者號』這個謎,直到今天仍然解不開。」

「但卻給了我一個啟示。」

「噢!」

日高笑了。

「昨天,我在推論中說細見龍太郞是嫌疑犯吧?」

「是的。不過你剛才也說,那個推論說服力不大,叫法庭給否了。」

「我知道。」

這會兒十津川笑了。

「儘管在海難審判庭上把這個推論給否定了,但是,我認為,這個可能性決不是沒有的!」

「是嗎?」

日高被弄得有點不知所措了。

「莫非你認為細見龍太郞還活著,『鮫號』上的船員接連被殺和他有關?」日高反問道。

十津川微微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在這一瞬間,現出了天真無邪的表情。

「細見龍太郞把其他8個人全殺了。把船打扮成幽靈船的模樣,然後他又自殺,這就不合情理了。他若是用巧妙的方法逃脫了呢?」

「你是說,細見龍太郎還活著,在日本。是他把『鮫號』上的船員一個接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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