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三次審判

6月11日,久陰初晴。

晴天給人間送來了初夏的暑熱。

上午10點,海難審判第三次開庭了。受審的是在旅館受到定時炸彈「慰問」的那兩個人。

這次審判的方法是稀有的。法庭周圍,警察林立,戒備森嚴。旁聽的人都得接受搜身檢查。勢態十分嚴重。

審判開庭時,津島首席審判官要求給他一個特別發言的機會。

「諸位,正如大家所知道的那樣,受審席上今天應該是『鮫號』上的5名船員才對,然而現在卻只有兩名了。因為那3名不知被什麼人殺害了。剩下來的這兩個人在市內旅館裡住著時,也差一點兒被定時炸彈喪了性命。這些殺人犯的卑鄙目的到底是什麼,現在我還不清楚。如果他想以殺人來壓迫法庭的話,那是絕對辦不到的。本庭決不允許!本庭是以求實為目的。對於這些殺人犯的獸行決不容忍!」

理事官日高站起來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首席審判官的意見。

津島首席審判官又降低了調門說:「理事官,請繼續審理吧。上次的問題找到答案了嗎?」

「總算找到了,關於『復仇者號』後船帆被割開的口子,我弄明白了。」

「那麼,就請你說明一下吧!」

「口頭說,不容易理解。所以我特意在這裡做一個小小的實驗。」

「這個實驗有助於說明被切開的船帆嗎?」

「當然。」

「那就請吧!」

日高答應後,小西事務官們就把一條大白布拿來吊在法庭的天花板上。

「這塊布和『復仇者號』上的帆一樣大。」日高說。

「我想叫一個人來表演給大家看。他叫大庭正太郎。戰前和戰後都在船上勞動。」

「這個人的實驗有必要嗎?」

「絕對有必要。」丹羽審判官說。

「那麼請他進來吧。」

日高示意後,事務官把一個人領到審判庭上來。

這是個55、6歲、稍有點禿頂、棗紅臉、寬背、身體健壯的男人,「我叫大庭正太郎。」他大聲地向審判官說。

「聽說你是個船員?」津島問。

「我從昭和15年、19歲時就在小貨船上,一直到昭和34年。目前在鹿兒島上當漁師。」

「你對遊艇有經驗嗎?」津島問。

「沒有。我對帆船有經驗,戰前在瀨戶內海上的一種運輸小帆船上幹了8年。」

「那就請他開始實驗吧!」

津島審判官看看日高說。

日高從布包里取出一個折刀,高高地舉起來讓大家看。

「這是在市上賣的大折刀,是船員常用的那一種。我拿它做實驗道具。」他隨即把刀子遞給大庭正太郞。

受審席上的岡部和久本迅速轉身,他們甚至擔心大庭正太郞會把刀子向他們扔過來。

然而,大庭卻用右手拿著刀子,眼睛盯著吊在天花板上的那塊大白布。只見大庭把刀刃藏在掌心裡,屏住呼吸,頭一擺,飛快地將刀子向那塊布投去。只見那刀子旋轉著飛向天空,扎進布里,那刀子用自身的重量把布劃開後,落在地板上。

場上發出了一陣小小的驚嘆聲。

日高把落在地板上的刀子揀了起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向大庭問道:

「在什麼情況下才像今天這樣做呢?」

大庭一邊握著骨節粗大的手指一邊回答道:

「在乘船時,有時大風突然襲來,船穩不住了,可那帆又一下子放不下來。這時只有扔刀子割開船帆,讓風從裂口中漏掉,才能避免船翻的危險。」

「從前的船員都是像你這樣扔刀子的辯能手嗎?」

日高在戰前就當過船員,他對當時的情況是很清楚的。他這樣問,只不過是為了叫審判官和辯護人了解罷了。

「我們那時多是粗魯漢子。」大庭笑著說,「所以常常打架,為此而練習扔刀子。當然也是為了在遇到大風時能劃開船帆。」

「謝謝你。」

日高向大庭施禮,並把他送出法庭。然後轉回來對那兩個受審人說:「你們能像他那樣扔刀子嗎?」

岡部和久本剛才一直在好奇地看實驗。被日高突然這樣一問,岡部用手抓抓頭答道:

「我對這個,一點也不摸門兒。」

久本也跟著說:「我也是一樣。就是去玩投標,我們也很難命中。」

「為了對付突然襲來的大風,在你們這些遊艇手中,有誰作過這樣的練習嗎?」

岡部和久本聽了日高這樣的問話,兩人相互對望了一下,又小聲商量了一會兒。岡部這才說:「從來沒有。有些經常潛水的人,常常拿著水中矛,樹個耙子練投擲。這完全是遊戲。大庭表演的這種投刀法,我們從未聽說過。」

「日高理事官。」津島審判官叫道,「你問這些事想證明什麼?」

「我想證明的是——」日高理事官看著審判官說,「這次『復仇者號』事件和百年前的瑪麗·賽萊斯頓號事件是不同的。」

「請詳細談一談。」

「1870年那個時代,在船員中,象剛才大家看到的扔刀子,我認為是一種很普通的事。只有會扔刀子的人,才能取得起碼的船員資格,而且這也是當時引為自豪的。我在戰前當船員時,也在老船員那裡學了點扔刀子的技術。那時的人們比較豪爽,會扔刀子的大有人在。由此使我想到,瑪麗·賽萊斯頓號的帆是刀子劃開的,也就是說,瑪麗,賽萊斯頓號當時遇上了突然刮來的大風。船員們感到有翻船的危險,所以,才象剛才大家所看到的那樣,用扔刀子的辦法,把船帆劃開,讓風從帆的切口中吹過去。

「其次,『復仇者號』船帆上的切口,經檢查是用刀子切的。可是,『復仇者號』上的船員當中,沒有人學過扔刀子的技術。我們對這9個船員的家屬和知情人也作過調查,他們都說沒有人會扔刀子,也沒有人看見誰練習過扔刀子。因此,我認為他們9個船員中扔刀子切開帆是不可能的。這個證言已錄在磁帶上了,大夥如有興趣,可以聽聽。

「從以上情況來看,兩艘船帆上的切口是相同的。但我認為,切口的用意和方法是不一樣的。由此,我產生了第六個推論。」

日高的表情暗淡下來了,因為他下面的話對現在正坐在受審席上的兩個年輕人是會有觸動的,但也不會因為這個理由就迴避問題。

「完全可以確認,『復仇者號』並沒有遇到低氣壓,沒有發現『復仇者號』上有大風襲擊過的跡象。既然是這樣,那麼,船員就沒有切開船帆放風的必要。再者,當時船上的那9個船員,我認為也沒有那樣的絕技。儘管如此,『復仇者號』上的船帆為什麼被切開了呢?究竟是誰為了什麼目的幹了這種事呢?

「為什麼幹這種事?幹這種事的是男的,還是女的?是一個人乾的,還是幾個人乾的?都不清楚。為了便於分析這個問題,我給他一個第三人稱『他』。這個『他』是單數的,還是複數的?我認為,這得聽聽大家的意見再說。我認為,這個『他』,對百年前的瑪麗·賽萊斯頓號事件還不太清楚。到底它是怎麼才變成了一艘隨風漂流的幽靈船呢?為什麼第二個桅杆上的帆被刀切開了呢?又為什麼在這艘船上所發生的事和船的外貌形象是那麼不相稱呢?他為了把『復仇者號』弄得和瑪麗·賽萊斯頓號一模一樣,就也把船機切開了。在這一點上是沒錯。可是,瑪麗·賽萊斯頓號的船帆為什麼被刀割開,他卻不明白,這是為了好玩嗎?我可不這樣認為。無人的『復仇者號』也和瑪麗·賽萊斯頓號一樣,是一團謎。他們殺了『復仇者號』上的船員,並把屍體扔到海里,也許是為了錢、寶石或者重要書籍什麼的。也許是因為他對『復仇者號』上船員的仇和恨?也許他認為瑪麗·賽萊斯頓號的案子經過一百年了,至今不能破案,所以就把『復仇者號』照著瑪麗·賽萊斯頓號的模樣布置一番。他也在桌子上準備了9份早餐擺著。『復仇者號』上的9個船員被殺後,船內一定是很亂的,他就認真地收拾一番,弄得和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那麼整潔。他還把甲板上的救生圈扔到海里,因為瑪麗·賽萊斯頓號上的救生艇也沒了。還有那個帆也被切割,大概也是出於同樣的想法。可是,他並不了解瑪麗·賽萊斯頓號為什麼要切開船帆。他的算計是很成功的,因為新聞界已把它稱為現代的瑪麗·賽萊斯頓號了。海難審判庭也為解不開這個『復仇者號』之謎而煩惱!」

津島首席審判官以迷茫的表情看著日高。他大聲問道:「日高理事官的話,實在叫人迷惑不解。你說的那個『他』,到底是指的誰呀?」

這時的日高也困惑了。他認識到,照這樣含含糊糊地往下進行是不行的。於是就說,「那麼,我乾脆明說了吧,把我想出的這個推論拿出來請大家聽聽。我上面說的那個『他』,就是指受審席上的人,也包括已經死了的那8個。『鮫號』上的5個船員全包括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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