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津川警部

神奈川縣警本部的兩名刑事罪證鑒定員,急忙向油壺停泊場跑來。

年長的叫武田三吉,把圍成人牆的青年們往旁邊扒拉了一下,滿臉怒容地搶前一步,走進了「鮫號」遊艇艙內。

武田每當遇上要案,就常常面帶三分氣。這種態度,雖然在初次和他接觸時給人一種生硬的印象,但他畢竟是個老練的刑警。他已45歲了,還是一名普通刑警,但他對此並無怨言。

「鮫號」艙內點著燈,一個三十二、三歲的男屍,上身穿著薄毛衣,下著牛仔褲,躺在艙內地板上。

他就是「鮫號」上的船長永田史郎。武田在報上見過他的照片,所以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來到屍體旁蹲下,隱約聞到一股果仁味。由於他在海上常年鍛煉,他的身體看來臌溜溜地象蝦一樣彎著。牙關緊咬著,顯出一副十分痛苦的表情。「氰化鉀中毒」。武田自言自語地說。

桌子上放有一隻喝剩下三分之二的瓶子,杯子倒在屍體旁。此外,桌子上還有一個煙灰缸,煙頭滿滿的。還有一個剛打開的箱子。而引起武田注意的是一張紙片,這是橫濱地方海難法廳的傳票。

永田是作為受審人被傳的,這一點武田早就聽說了。這傳票為什麼染黑了呢?細看,原來上面染上了一層血。血染的傳票。此外,再沒發現特別的東西。

廚房裡有做過飯的痕迹。床上的毛毯亂堆著。看來永田是在船上過的夜。

冰箱里裝滿了果品、肉類和啤酒,衣櫃里掛著替換的衣服。

發電機在低速轉動著,發出輕輕的嗡嗡聲。那對情侶發現永田的屍體時,是下午1點40分。艙內還亮著燈,說明永田是昨天夜裡死的。在死者釣衣兜中發現了21萬3千日元紙幣,另外有6百20元的零錢。左手上戴著運動手錶。高級照相機、錄音機都在架子上放著。由此可以斷定,這裡發生的決不是一件盜竊案。

簡略地一看,自殺、他殺都有可能。若是他殺,除了永田外,還有誰呢?如果有人,這人就是使永田氰化鉀中毒的人了。

然而,不管怎樣查找,也看不出另一個人存在的樣子,哪裡也沒有多餘的杯子。煙頭也都是肯特牌的。詳細情況,還得由專家來鑒定。

「最使人不解的就是這個。」

武田戴上手套,把那張血染的傳票拿給同事看,並且用鼻子聞了一下,上面有一股血腥味。

「為什麼傳票被血染了呢?」

這天晚上終於查明了以下幾件事。

從艙內檢查出來的指紋來看,有死者永田的,還有永田那4個同事的。另外還有日高的。日高曾來這裡和他們5個人會過面,留下指紋是理所當然的事。

酒瓶和地板上的杯子上,只查出永田一個人的指紋,而且指紋無異常處,即看不出人死後,別人把瓶子往死者手上按的痕迹。

瓶中的葯,經鑒定判明為氰化鉀。按其數量判斷,足可使人死亡,另外,地板上的酒杯中也查到了氰酸反應。

這一切都不出武田刑警所料。新的發現可以說沒有。因此,是自殺還是他殺,仍然下不了結論。

從解剖結果推定的時間來看,死亡是在昨天晚上,即6月2日晚上9點至10點。這也同預想的一樣。

而出乎武田刑警意料的是,染在傳票上的血。

這血經鑒定是B型,而死者永田的血是O型。武田原以為傳票上的血是永田的,然而卻是另外一個人的。這到底意味著什麼呢?武田刑警感到困惑了。

武田為了慎重起見,把「鮫號」上其餘4個人的血型都進行了調查。調查結果如下:

岡部孝夫 B型

野村英雄 A型

山本良宏 O型

久本一郎 AB型

根據以上情況,武田和他的同事對有B型血的岡部孝夫進行了昨夜是否在現場的調查。調查的結果是,6月2日夜裡7點到10點,岡部在朋友那裡玩麻將。這情況並沒有使武田感到失望。因為這是他早就料到的。

如果是B型血的人乾的,那就難以解釋了。他為什麼要把自己的血染在傳票上呢?而且還把證據留在現場上。

然而,血染的傳票,卻是新聞界大作文章的好材料。

第二天,各報都用早報刊登了永田的死,而對傳票做了這樣的報導:

「『復仇者號』9人的幽靈,血染傳票!」

「失蹤船員的冤魂,傳票上染滿鮮血!」

其實記者們自己也不相信幽靈、冤魂。只是為吸引人,才編造了這些。他們認為,像「復仇者號」這樣的案件,應該有些與此相適應的報導。

電視台則更聳人聽聞地報導了永田的死。冷靜地想想,倒像是一場鬧劇。某電視台還由血染的傳票聯想到埃及法老的傳說。新日本電視台在早晨的節目里,由一個留小鬍子的法老研究家向人們講述了挖掘法老墳墓的人最後一個個都莫明其妙地死去的故事。節目主持人還順口說出了收到海難法庭傳票的5個人,其他4個人也有可能一個個死去。說完自覺不當,又趕緊改口。其實這個主持人並沒有必要再改口。

東京郊外,深大寺附近一家A報另售店裡,有一個叫兒玉的高中一年級學生正在勤工儉學,他只承擔38份早報的分發工作。

6月4日早上,兒玉要在5點半把早報分發出去。這個少年知道,早報上有「鮫號」上永田史郎被毒殺以及血染傳票等轟動人心的消息。因為,他對登載這種新聞的報紙,在發送前都先看看。

他之所以這樣做,有兩個原因。一是他對大海、遊船都很有興趣;另一個理由是,在他的分發區內,住著「鮫號」的一個船員,叫山本良宏。他就住在青葉公寓的三樓。兒玉在報上曾看見過山本良宏的照片。山本每天6點20分左右都到公寓前的草坪上做操。這恰好是兒玉送報紙的時間。於是,他常主動湊過去和山本搭訕,並求他在放暑假時教他駕駛遊艇。可是現在,山本到哪裡去了呢?今天和昨天不同,是好天氣,可是山本良宏卻一直沒露面。這情況引起了兒玉的懷疑。他一邊往公寓那邊走,一邊在想:

「山本會不會是因為他的同事死了,他害怕了?也許警察已經把永田史郎的情況告訴他了。如果是那樣,他的心情一定不會好。啊!我想起來了,也許山本良宏參加葬禮去了。」

兒玉一邊想一邊走,不知不覺地來到了青葉公寓的第三層上。他又順著走廊走到頭上的那間房子309號。這就是山本良宏的寓所。

他像往常那樣,把報紙裝進了山本房間的報箱里。就在這時,他注意到面對走廊的浴室小窗戶開著。於是他產生了一個好奇的念頭:「我從這個浴室的窗口往裡看看,山本到底在幹什麼?」他蹺起腳,通過那個窄狹的窗子往裡一看,浴室內一個可怕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裡。山本良宏穿著背心、褲衩,躺在白瓷磚砌成的地上。

雪白的瓷磚上,鮮紅的血染了一片。

這天上午8時,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十津川省三警部來到了課長室。他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像貌一般,是個不太引人注意的人。只見他向門前靠了一步,敲響了課長的門。

「進來!」

屋裡傳出聲音來。

十津川一邊整理著脖子上的領帶,一邊輕輕地開了門。十津川的領帶還沒有理好,就進屋了。十津川的領帶還在彎彎著,也許是因為他的手太笨了。他西服上衣口袋裡的手帕也總是弄不好。所以乾脆就不放手帕了。鞋帶也同樣,雖然有時系得緊緊的,走路時不知不覺便開了。所以,他現在只穿帶拉鎖的鞋。他今年已經37歲了,還是單身。也許正因為這一點,他做菜倒很拿手。

「請坐!」

本多課長圓圓胖胖的臉蛋兒上堆著笑容。他一邊說著,一邊把身邊的一張椅子往前推了推。

「聽說前幾天你們就見過面了,不成嗎?」

「都是我太……」

「聽說人家很喜歡你。」

「是嗎?」

「嘿!你還裝不知道?」

十津川撓了撓頭。

「一見面,就覺得身上發緊,是嗎?」

「是有那麼點兒。這些年來,一個人過慣了,一遇上這種事兒,就覺著發憷。」

「你這個人真難辦,將就著點,找個算了!」

本多課長把桌子上的煙斗拿起來,瞅著十津川的臉說:

「萬萬沒想到,你還有個特別的愛好。」

「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十津川慌忙搖了搖頭說。

「最喜歡女人吧!」

「警視廳最有能力的是警部。搞同性戀可不行吧!」

本多課長點煙斗時,不知為什麼手有點不大好使了。煙總是點不著。

「咱們換個話題吧。聽說你上大學時玩過遊艇?」

「我是遊艇俱樂部的成員,又怎麼樣?」

「你對『復仇者號』的案子有興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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