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規定停車

第二天。青木上班後便請求總編宮下:「請讓我今晚再坐一次藍色列車吧!」

宮下目光銳利地看著頭上包著繃帶的青木:「寫出報道來了嗎?」

「就是為寫報道我才想必須再坐一次藍色列車。」

「你是說不這樣就寫不出報道來?」

「是寫不出好的報道。」

「這什麼意思?」

「報道必須為讀者所喜愛,要有趣味吧?」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如果是寫一篇普普通通的體驗記我馬上就可以寫。但我說不定會卷進一件殺人的案件中的。」

「是你的頭被打傷的事?」

「不是我的事,而是在多摩川發現的那具被淹死的女屍。她有可能就是我在藍色列車上見過的那個女人。如果真是如此就可以寫出一篇很有趣的報道啊。不管怎麼說,我在她被害之前同她說過話。」

「但是,有證據證明她們是同一個人嗎?」

「我就是為了尋找證據才想再坐一次下行『隼鳥』號。」

「再坐一次就能發現證據嗎?」

「一定要找給您看看!找到證據後我要搶在警察的前面進行調查。」

「警察不相信你的話嗎?」

「根本不信。他們說是從物理學的角度上來說是不可能的。我想搶在那樣的警察前頭去干!」青木興奮得臉色緋紅。

宮下邊笑邊看著青木的表情:「如果找不到證據,寫不出有趣的報道,旅費可要自己拿啊!」

青木的眼睛一亮:「那麼是讓我去了!」

宮下微微一笑:「說不行,你也會隨便請個假去吧?」

「是的。」青木「撲哧」笑了。

青木立即去神田車站買票。頗受好評的單間卧鋪當日票已售完。他只得買了一張2等卧鋪票。他同三天前的3月27日一樣,下午4時到了東京站。雖然沒有買到單間卧鋪,但在其他方面他想使自己的行動都能和那天一樣。

「隼鳥」號藍色的車體與那天一樣,優雅地停靠在13號站台上。仍然有些拿著照相機和錄像機的少年在站台上跑來跑去。有的面容和那天的相同,大概是常客。青木也加入到他們的行列中,把照相機對準站台上的「隼鳥」號拍了照。之後他到單間卧鋪的1號車廂去看了看,這裡當然不會有那天的那個女人。

4時45分,「隼鳥」號正點緩緩地離開了東京站。

青木在1號車廂的通道上站了一會兒,眺望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通道上還有兩個年青人臉貼著窗戶朝外看,其中一個端著8毫米攝影機,大概是準備碰到好景色就把鏡頭對準它。這使他想起了3月27日乘車時也有一位拿8毫米攝影機的年輕人。

列車過靜岡站之後,青木像那天一樣走進了餐車,在上次那張桌子旁坐下,要了啤酒和盒飯。他清楚這是無關緊要的,但他還是儘可能地按那天那樣行動。可是,坐在他面前的不再是那位穿粉紅色連裙的年輕女子,而是一對帶孩子的年輕夫婦。吃完飯也再沒有看到那位穿藏青色雙排扣西裝的律師走進餐車來。

然而列車完全和那天一樣正常地行駛著。岐阜--22時零3分;京都--23時34分;大阪--零點零2分。「隼鳥」號按照時刻表開車和停車。

列車到大阪站,那個「小三人幫」又來了,依舊戴著棒球帽,拿著柯尼卡照相機。

零點36分列車到達三宮站。青木回到自己的車廂下鋪,他看了看手錶。列車再往前走,按照時刻表是系崎站,3時35分到。其間有好多個站,但「隼鳥」號均不停車。這樣的話,他在4時零5分乘坐在「富土」號的事就是不可能的。不僅如此,多摩川的死者是乘坐「隼鳥」號的那個女人可能性也就不存在了。

上鋪的中年男人已發出呼嚕的鼾聲。要在往常,他那瓶威士忌早就空了,可今天卻沒有這種心情。他從鋪上下來,走近車門點了一支煙。

那天的經歷如果不是夢而是現實,「隼鳥」號在到系崎站之前必須在某站停車。青木靠著車門打開小本的時刻表。這本時刻表是昨天起他不知看了多少遍,但每次都是如此,從三宮站到系崎站之間不停車,其間的車站都印有表示通過的標記。青木堅信這趟車應該停車,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奇妙的經歷也就成了夢話。他把時刻表塞進大衣兜里,凝視著夜幕。

過了1時,列車經過姬路站沒有停車。為了驅趕睡意,青木繼續吸著煙。

2時過去了,列車好像是催人入睡般地單調地行駛著,這樣的行駛速度完全不像要停車。

「直到系崎站都不停車怎麼辦?」

青木思考著的時候列車的速度減慢了。並且看得出窗外夜幕中遠方的亮光好像突然不動了。「是因紅色信號停車?」他正這樣想的時候,列車的速度變得更慢了,而且居然可以看到車站的燈光了。列車緩慢地靠近發白的站台,「咣當」一聲,他所乘坐的下行「隼鳥」號停住了。

青木凝視著站台上寫著的站名:岡山。他看了看手錶,錶針指著2時25分。

青木的眼睛炯炯有神,雖然時刻表上沒寫,可下行「隼鳥」號在岡山站停住了。車門不開,沒有乘客上下。是因為發生了什麼事而停車的嗎?青木向車門邊的列車員問道:

「為什麼停車?」

列車員掃視著窗外的站台,「這是規定停車。」

「什麼叫規定停車?」

「司機在這裡交班,裝卸貨物,還要上水,因此才停車的,所以沒有旅客上下車。」

「下行『隼鳥』號總是在岡山站停車嗎?也就是說規定停車嗎?」

「是的,2時25分停。」

「可以讓我在這裡下車嗎?」

「在這裡下車?」

「是的。」

「這是規定停車,是不讓上下旅客的。」

「我身體不舒服。」

「啊?」

「從剛才起我就噁心,幫個忙讓我下去吧,也許在站台上吹吹風會好的。」

青木故意彎下身子對列車員說道。

「這可是半夜2時!」

「知道。我想嘔吐,讓我下車吧。」

「好吧,下了車跟站上的工作人員要點葯吧。」

列車員親切地說著打開車門,讓青木下了車。青木下到無人的站台上,幾乎同時,司機的交接班和貨物的裝卸結束了,列車開動了。他目送列車的尾燈消失在夜幕之中,自言自語地說道:

「下行『隼鳥』號在岡山站停車!」

青木出了檢票口,走進日夜開放的候車室等待天明。沒有旅客的深夜,站內死一般的沉靜。他發現一架黃色的電話機,忙從口袋裡掏出100日元的硬幣投了進去,撥通了東京搜查總部,想把自己的發現告訴十津川警部。

十津川來接電話。青木問道:「您知道我現在在什麼地方嗎?」

十津川說不知道。

「我在岡山站哪!下行『隼鳥』號在岡山站停車了。我想,恐怕我就是在這裡被人弄下車的,關於這件事我打算從現在起進行調查。這樣一來,多摩川的死者和藍色列車上的女人是同一個人的可能性不是就大了嗎?」

青木說了自己的想法後便掛斷了電話。

放下話筒後,他又向站內環視了一下,只有一扇窗戶開著,乍一看如同荒廢的車站一般。

候車室里兩個中年人正在鼾睡,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兩個人是分開睡的,大概互不相識,可打扮得很整齊,不像是流浪漢,是在等頭班列車的吧。青木知道了下行「隼鳥」號在這個車站停車,那股興奮勁兒遲遲揮之不去,怎麼也睡不著。他坐在椅子上點起煙,白色的煙霧在日光燈青白色的燈光里冉冉升起。

一支支煙變成了灰燼,廁所也上了多次。快4時「富士」號列車在站台上停車了。他看了看手錶,是3時41分。「富士」號和「隼鳥」號一樣,也是在這個同山站上規定停車。

天終於開始發亮了。隨著一陣腳步聲,一群職員走進站內。新幹線的上行「回聲」號列車在本站始發,他們大概是來乘坐這趟列車的。

檢票處打開檢票口,各窗口也依次被打開,沉睡的車站醒來,開始工作。睡在候車室的那兩個男人不知什麼時候走了。旅客逐漸增多,清晨的客流高峰開始了。

青木見到站長,把名片交給他,請他給予協助。小個子的、戴著高度近視眼鏡的站長明確地表示出對青木的話很感興趣,他馬上叫來28日凌晨裝卸「隼鳥」號貨物的叫小田的年輕車站工作人員。

小田二十五六歲,膀大腰圓。青木問他:

「28日早晨2時25分,下行『隼鳥』號到這裡規定停車了嗎?」

「是的,一直如此。」

小田發出與他身材極不相稱的稍帶女人腔的聲音。

「當時有旅客下過車,你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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