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湖和遊艇

播音員繼續說道:「今天是六月六日,的確是在歷史上值得紀念的一天,從今天開始,歐洲的戰局已經迎來了決定性的轉機,歐洲……」

「你聽見了嗎?」漢庫以銳利的眼光盯住關谷。「同盟國軍隊已開始進攻歐洲了,而且已經把德國、法國的海岸線完全封鎖了。你把金塊拿去,即使買了軍用物資,也不能運回去了,潛水艇不可能靠近海岸線,也不能使用飛機。制海權、制空權都掌握在同盟國軍手裡了。」

「說不定德軍能打退同盟國軍的……」

「你胡說,根本不可能。」漢庫非常肯定地說。「因為我在情報局工作,德國所說的歐洲的要塞是什麼情況,我是了解的。確實還有一些沒有被損害的德國軍隊,而且也有一些用鋼筋水泥製作的碉堡,這些都分散在漫長的海岸線上,這樣的布防是很愚蠢的。現在制海權、制空權完全掌握在同盟國軍手裡。你想想看,在現代化的戰爭中,如果制海權、制空權在敵人手裡,還能取得勝利嗎?」

「不明白。」關谷說。其實他並不是不明白,當制空權控制在敵人手裡,這個戰爭打得多麼凄慘,關谷是深有體會的。

「你肯定是明白的,我了解你的經歷,你是經過太平洋戰爭的。當自稱為世界無故的日本海軍失掉了制空權以後,不斷地慘遭痛擊,你是了解的。德國也是如此,雖然可能暫時阻止同盟國軍的進攻,但最終還是要失敗的。德國國防軍的將軍們,除了大將軍希特勒以外,已經沒有一個人認為德國能取得勝利了。」

「還有呢?」

「我希望你不要干那些無益的事,還有重要的事等著你去做,這些難道你不明白嗎?」

「那是不是讓我把金塊放棄了呢?」

「如果你能這麼辦,我是最贊成的了。但是,你恐怕也不可能這麼辦吧?!金塊可以還給你,但你不要再去購買軍用物資了。因為這樣,D情報機關就不會再相信你了。同時,也是無益的。你現在和我趕快回到蘇黎世去。至於金塊,你可以給貝隆公使館打個電話,讓他們來取就是了。」

「那不行。」關谷低聲說。「金塊必須我親自送去。」

「為什麼?為什麼你已經知道是無益的事,還要去做呢?」

「因為我是軍人。」關谷沒有其它話好說的了。「把箱子給我搬到車上去。」

「你真糊塗。」

「——」

「軍人嘛……」漢庫欲說又止,把箱子放到車上的助手席上,又看了關谷一眼說道:

「我最後想說句話,你願意聽嗎?」

「什麼話?」

「我感到惋惜,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你,也可以說是為了日本。現在正是把你們國家拯救出來的好機會。如果你回到貝隆以後,你的想法改變了,就和我聯繫,我為你再和D情報機關聯繫一次。我說了多少次,你真是太可惜了。」

「——」

「到那時,你就這麼聯繫,在National Zeitung這個全國性的報紙上,你在讀者欄里登廣告『出售鴿子』,屬名可用你的名字的第一個字S。千萬別搞錯了,是『出售鴿子』。報紙上登出後,我再去說服D,當D同意以後,我就在同一個報紙上給你回信,你看到『收買鴿子——D』那就是了。」

「——」

「我在等待著你,我不相信你是那種連大局都看不清的人,我還是相信你的。」

「——」關谷沉默地踩著油門。車開了,漢庫在叫喊著什麼,但他的聲音被發動機的響聲蓋住了,關谷沒有聽見。

關谷在反光鏡中看到漢庫的影子愈來愈小了。

同盟國軍進攻歐洲的波浪,也衝擊著貝隆的日本公使館。

當關谷把拿回來的金塊給公使和今井書記官看時,他們都同聲說道:「真是好不容易拿回來了。」但他們的表情是複雜的。

如果從德國到法國的海岸線被同盟國軍所控制,那麼在瑞士購買水銀的事,已經沒有意義了。但公使館依然把它當做一個問題在考慮,今井書記官則寧願他買不成水銀。

日本公使館收到了兩個情報。一個是倫敦BBC的廣播,據該廣播報道,同盟國軍在羅曼底登陸所使用的兵力之龐大,由以下數字即可看出:

兵力=英美法一百七十萬(八十個師)

車輛=三十六萬五千輛

飛機=一萬一千架。

艦艇=四千艘

船舶=八萬艘

這些軍用物資的數量,絕非關谷所能想像得出的。這麼龐大的數字,海都被填滿了,天空都被遮蓋了。

另一則,從柏林日本大使館傳來的德國國防軍廣播強調說:「六月六日黃昏,將把橋頭堡的敵軍全部殲滅。」但是公使也好、今井書記官也好,對德軍的廣播是不相信的,關谷也不相信了。龐大的同盟國軍已經掌握了制空權和制海權,德國如何能把他們殲滅掉呢?

黃昏,德國國防軍的廣播又重新更正說:「最遲在今天半夜即可將橋頭堡的敵軍全部殲滅」。更正本身已經說明,事實上已不可能擊敗同盟國軍了。

當天夜裡,關谷等三人為購買水銀事爭論得非常激烈,直到深夜。

關谷在取得金塊後,他希望立即者手購買水銀。他說:

「如果不那樣做,取回金塊就失去意義了。而且,這是東京交給我的任務,我知道情況在不斷地變化,但做為一個軍人,我必須完成我應盡的任務。」

「您的心情我們是理解的。」今井書記官低聲地說,「我想,還是等待一下的好,因為下一艘潛艇為了來取水銀,最快也要在一個月之後才能到達德國的港口。在此期間同盟國軍隊說不定要加強橋頭堡的兵力,在海岸線被他們嚴密地控制下,即使是購買了水銀,由於潛艇不能靠近德國的港口,也是徒勞無益。如果僅僅如此也還罷了,問題是我們是在瑞士國內購買軍用物資,不管怎麼秘密進行,也會被同盟國方面的情報機關偵查到的。到那時,他們,特別是D情報機關,就會認為日本毫無和談的誠意。我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其結果,由矢部先生等的死好容易換來的有關和談的線索,也就因此失去了。如果水銀能夠送回日本,那也還可以起一些作用,但在同盟國軍已經發動了進攻歐洲的今天,水銀幾乎是不可能送回日本了。因此,我所擔心的就是上述兩點。」

「但是,並非絕對沒有可能。」關谷反駁地說,「德國不能獲得最後勝利這一點,我同意。德國的海岸線也將被同盟國軍封鎖;但是,等到我們下一次潛艇來的時候,只要有一個德國軍港沒有失陷,我們就有可能衝破封鎖進入港口。只要有這種可能性,那怕很小限度的可能性,我認為也必須將水銀買到手,因為這是上級交給我的任務。」

「但是……」今井並不讓步,他說,「目前是開闢和平道路的階段。購買水銀之後,也不過是使日本的失敗多延長几天而已。這兩件事,哪一個更重要?」

這個疑問不用書記官說,關谷內心就有矛盾。但是,他總是考慮到自己是軍人,從軍人的立場來說,必須完成在東京所接受的任務。

「如果我們再等一些時候,怎麼樣?」聽了兩人爭論之後,公使象是出面調解似的開了口。公使看著關谷說,「即便是下艘潛艇平安到達德國,也還要一些時間。現在同盟國軍已經發動了對歐洲的進攻了。戰局的發展如何,尚不得而知。讓我們再觀望一段時間,怎麼樣?」

「大概要多少時間呢?」

「過二十天再購買水銀運到德國去。」

「再等十天怎麼樣?」

「怎麼樣,可不可以?如果到那時沒有什麼大的變化,我們就按照您的意見購買水銀。」

「——」關谷沉默了,他在考慮著。即便還有時間,也寧願快一些完成任務。當他看到今井書記官的焦急不安的神色,使他想起了矢部的遺言和漢庫臨別時所講的話。他想了想說:

「那就再等十天吧。」

漫長卻又短促的十天,開始轉動了。

德國軍隊並沒有把同盟國軍趕到海里去,但他們卻頑強地抵抗著。同盟國軍在狹窄的半島上也未能向前有所進展。幾天過去了。

六月十三日早晨,希特勒為了挽回戰局的失敗而採取了報復行動,用VI號新式武器襲擊了倫敦。這種小型飛彈,同盟國軍稱之為「石弓」,它給倫敦帶來了極大的威脅。戰局的進展比預想的要緩慢了一些。如果這樣下去,十天以後,也可能不會有多大的變化。

到了第九天,也就是六月十五日,只剰下一天了。同盟國軍隊依然不能向法國北部進軍,和德國處於對峙狀態。雖然法國海岸線被封鎖了,可是,德國的軍港吉爾,還是開放的。

「還有一關了。」公使以複雜的心情說,「在這種情況下,還是決心購買水銀吧。再過二十天戰局也可能不會有什麼大的變化,衝破封鎖線到達吉爾的可能性是比較大的。」

「我也是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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