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劇場 幻花之章

大月城吉的屍骸上有兩處傷痕,後腦部的敲傷,和脖子的勒痕。

根據推斷是頭部遭鈍器敲打之後,昏了過去,在失去抵抗力的情況之下被勒死的。

經過警察的搜查之後,很快就找到了一件很像兇器的東西。在立著支柱的紅磚雙層牆壁上端,雖然還是塞著紅磚,但是已經有很多地方遭到毀損,露出了許多破洞。手電筒簡在洞穴之中捕捉到一點白色的光影。

拉出來一看,是一塊淺藍色、像手帕似的布,上面沾滿了血跡,再往洞的深處找去,又發現裡面有一塊紅磚的碎片上也是血跡斑斑。一位警察將它放到鼻下一聞,發現有化妝品的味道。

布上面被斷定附有白粉,布的質料是化學纖維和絹的混紡,從形狀可以判斷是襯衣的一隻袖子。

很明顯地看出來是先用紅磚的碎片將人擊昏,之後再用淡藍色的袖子勒死。

從劇團里的演員到劇場關係者,每一個人的衣服都接受檢查,但是始終沒有發現那件只剩一隻袖子的襯衣。不!還找到了另一隻相同的袖子!

那是姬村英太郎的,但是,若島、我,和喜代親眼看見英太郎從自己的身上扯下來,墊在蘭之助的頭下面的,而且他襯衣的袖子是朱鷺色的。

但是警察對於以襯衣的袖子作為勒死人的地器,和姬村扯下袖子的行為的巧合卻無法不表示關切,因此一再追問姬村。

「我只是突然想到這麼做可以不使戲服弄髒罷了!」姬村說。

和若島要一起表演的雙人舞,身上穿著的是白色的戲服,當然不可以沾到血。

「而且,如果奈落里到處沾滿血跡,一定會造成桔梗座老闆的困擾!但是後來再仔細一想,今天是最後一次的演出,即使奈落弄髒了也無所謂!不過既然拆下來了,還是拿來護一護戲服吧……」

姬村這麼說著,但是,我覺得他的模樣看起來好像是在講著一件不相干的事情似的。當時我只覺得他是要用那一隻袖子來護住知弘的傷口。

不論是若島劇團、其它的九州島劇團,或是大阪的姬村團長,或同劇團的副團長,第二天在別的地方都還有演出的安排。若島劇團第二天就得出發,到別府的中心去演出;姬村和副團長則需搭第一班飛機飛回大阪,才趕得上某一家劇場開幕的第一場演出。每一個人的行程都安排得非常緊湊。

但是在警察的強迫之下,第二天所有的人都再多停留了一天。

「我要告警察妨礙工作!」

姬村的副團長氣憤地說。

便衣警察、制服警察好幾人一起住進劇場來。

搜查工作毫無進展,同樣的問題反覆地問了好幾次,演員們早就被他們弄得不耐煩了。尤其是若島劇團,如果違背契約一天,信用就會大大的低落,因此對這次演出的影響關係非常巨大。

姬村的情形也一樣,開幕的演出如果缺少團長、副團長,無論如何是無法對觀眾交代的。其它的團員是無法演出一場戲的,因為每一個劇團對觀眾具有號召力的都是團長和副團長。

寶貴的一天被禁足在這裡,而且相同的問題又不斷重複地一問再問。

「警察要負責賠償所有的損失!」

演員們開始收拾行李,準備隨時出發,將裝滿戲服的箱子堆在禁止出入的舞台上,和制止的警察發生衝突,但是,結果還是無法如願地離開這裡。

屍體在下午四時左右解剖。

解剖的結果發現大月城吉的死因和一開始所發現的相同,是被勒死的,所使用的殺人工具是藏在雙層牆壁之中的襯衣的袖子,死亡時間推定是在下午一點到三點左右。

而且,不只是大月城吉,蘭之助——立花知弘的屍體經過解剖之後才發現並非單純意外的死亡。

從蘭之助——立花知弘的血液中檢查出石炭酸的成分,而且,毒素已經積存在神經末端和大腦里了。

檢察官的解釋是:

「有機磷劑的急性中毒,這是直接的死因。而且,從繩索上墜落下來,折斷了的筋骨刺入了肺部,而造成死亡。在橫度四索之時,已經發生了目眩、意識喪失等的中毒現象,所以才從繩索上掉下來的。

「胃、及腸內都沒有毒物,因此毒物進入體內並非經過口腔的。」

對這兩具他殺的屍體,警察們檢查時的態度是非常暴矂的。

關於大月城吉的死,推定的死亡時間是下午一時到三時,這兩小時的時間內,每一個人的行蹤都必須交代得一清二楚。

突然被問到行蹤,要立刻說出幾時幾分在什麼地方做什麼事,誰也沒有辦法記得清楚。這段時間正是立花知弘在我們面前練習橫度四索的時候,時間是在兩點半前後。參觀他練習的人之中,好像沒有大月城吉在內,而且練習結束之後,也沒有人確定看見城吉的蹤影。

在奈落內的殺害工作是不需花太長的時間的,如果是在練習前十分鐘,或十五分鐘進去奈落里,應該不會被人發現才對。想要從不在場證明找到真正的兇手,這是相當困難的。

另一方面,關於立花知弘的死……。

與其說是蘭之助的死,我倒願意認為是立花知弘的死。

十五年前俊俏的美少年市川蘭之助,和面頰上一塊薔薇色瘢痕、老成的立花知弘,實在很難將他們重合成為一個人。

「蘭之助」和「菊次」在我年幼的一個月記憶當中,已經變成了一朵虛幻之花。

立花知弘是個謎似的人。他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當我想好好地了解他時,他卻立刻消失了。

關於立花知弘的死,警察斷定是毒物所造成的。

有機磷劑除了經口以外,還可以經由呼吸,從肺部吸進去,或者經由皮膚吸收。同樣都可以發揮毒效。

肺呼吸需零-二十分,經口需十分-兩小時,經皮膚則需要更長的時間才會產生癥狀。主要癥狀有呼吸困難、冒汗、肌肉痙攣、精神不安、頭痛、昏睡等等,根據吸收量的多寡,癥狀或重或輕。致死量如果經口的話是零點一克到零點二克;如果是經皮膚的話則是一克。

例如用臉盆的水洗手,如果水中溶有毒物的話,經過某程度的時間之後,就會感到昏眩、不舒服,如果浸透入致死量的毒,人就會死亡;如果是噴霧器的話,不只蘭之助一個人會吸到,連兇手本身也會吸到毒物——這是第一個被否定的方法。

搜查主任東野警部做了以上的說明。

我和母親在住屋的客廳接受東野警部的訊問。

「有機磷劑就是農藥,劇場里有這樣的東西嗎?」

「沒有!」

母親慎重其事地搖搖頭。

「住屋這一邊呢?」

母親實在是一個不善於說謊的人,心虛地往我這邊看。

如果欺騙他的話,一定立刻就會被看穿。

於是,我代替母親回答:

「以前後院有一塊空地,是用來栽種蔬菜的。因為父親去世之後就賣掉了。所以現在已經不種菜了。以前使用的農藥如果還有剩下的話,應該是放在儲藏室里吧!」

「這麼危險的東西不應該隨便亂放的呀!可不可以讓我看看儲藏室呢?」

搜查員到儲藏室里檢查,並在裡面找到一個裝有農藥的容器,還剩下一點點。

「減少了嗎?」

「不清楚原來到底留下了多少!」

「有誰知道農藥放在這裡呢?」

服務生多美和喜代知道,還有大月城吉;若島劇團的團長、團員都不是第一次到桔梗座來演出,從團長若島雄司郎開始,都是舊識的老友,以前母親經常將成熟的黃瓜、茄子送給他們,當時還曾談及除草殺蟲的話題;姬村英太郎也是一年至少會到桔梗座來公演一次。

「並不一定就是使用這裡的農藥吧!難道兇手不會從別的地方帶來嗎?」

「這當然有可能,不過請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不要把話岔開!」

「我不喜歡這樣!」我說:「我不喜歡從我的嘴裡說出任何懷疑別人的話。」

「傷腦筋!請你不要這麼神經質了,輕鬆地回答吧!」

我不喜歡!我一句話都不想說!

「夫人!你認為呢?」

警部沒法子,只好轉去訊問母親。

「小姐!你是不是故意袒護誰呢?」

「沒有!」

「我希望你能夠實話實說!」

這麼說連我自己都有犯罪的嫌疑了!

為了探取指紋,警察將裝農藥的容器收藏起來。兇手會笨到將指紋留在容器上面嗎?

「姬村團長!」我在門口輕聲地叫著。

「秋子小姐嗎?請進!我剛剛躺進被窩裡呢!馬上就起來!」

隔著薄薄的一面牆,左鄰是若島團長和其它兩位九州島的團長。右鄰的大房間里,若島劇團的團員還吵吵嚷嚷著。他們總是一直鬧到深夜,喝酒、玩紙牌、打麻將,因為刑警們在看台住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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