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光乍現

克拉拉·魯森被人用利刃刺進心臟致命。

羅絲到魯森太太房間是在大約下午兩點半,死亡時間據法醫鑒定,應該是在發現之前兩個小時。換句話說,羅絲為了和中垣在遠東飯店碰面,十一點半離開尤加利屋之後大約一個小時,魯森太太就遇害了。

雖然是當場死亡,恐怕還是會發出悲鳴。客廳的收音機大概被兇手打開,用來掩飾死者的慘叫。

由此可知,這件兇殺案並非臨時起意,而是有計畫的。

同時因為魯森太太一個人住,警方不排除謀財害命的可能性。然而,屋子裡一點也沒有被破壞的痕迹,打開柜子便可看到首飾盒。連這麼明顯的珠寶都沒損失,可見兇手入侵的目的不在偷東西。

假如兇手故意用打開收音機來掩飾罪行,那麼至少證明一點,那就是他可以長驅直入客廳。

他和魯森太太應該相識,否則魯森太太不可能毫不反抗就讓兇手走進客廳。

而且據警方向大廈其他住戶打聽的結果,知道魯森太太相當神經質,平常門戶都鎖得很牢。

但是大門的鎖並沒有被破壞,唯一的理由便是魯森太太知道兇手要來,於是自己把房門打開,放兇手進來。

儘管羅絲的膽子不小,可是隔壁發生兇殺案還是讓她飽受驚嚇。她在被警方查詢如何發現屍體的期間,好幾次噁心欲嘔。

(這時,如果能有人在身旁就好了。)

她想。

首先浮現腦海的是艾利歐,她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後腦勺,把那人的影像趕出腦際。換上的是中垣的臉,可惜形貌並不很清晰。

警方偵訊羅絲時,也問了她外出的時間以及有沒有人證。她照實回答,說和中垣照道在一起。於是警方再問他的住處,羅絲不知道詳細地址,只留下寺廟的名稱和電話。

「可不可以請這位中垣先生來?」她問。

「那真是太好了,可以節省我們不少時間。」

負責偵查的刑警如此回答。

中垣照道在三宮及元町逛了一圈之後,回到須磨的祥順寺。

「基爾摩小姐打電話來,說要請你證明你們中午有約會。」

才剛進門,島田良范便在院子前面大聲喊道。

中垣聽了,立刻撥電話到尤加利屋。

電話里羅絲的聲音顯得相當平靜。經歷一段時間,她已從當初的驚嚇中恢複過來。只不過,為了刻意壓抑過於尖銳的聲調,每個字都說得異常緩慢。

——住我隔壁的魯森太太被殺了。你能馬上過來一趙嗎?警察也……也想向你查證我的不在場證明。其實是我想請你陪我……

「魯森太太?」

——就是中午我在飯店的餐廳里告訴過你,那個法國婦人哪。

的確,羅絲中午在摩天餐廳會經向中垣提過這位魯森太太——她似乎認識羅絲的父母,但不知為什麼不願多提,是個奇怪的法國中年婦人。

「我馬上去。」

中垣抽完一根煙,急忙走出寺院。

「我才泡好茶。」

聽到島田母親這麼說,中垣只得合掌道歉。

中垣抵達尤加利屋時已近黃昏。

事件現場還有幾名警察,也有一些記者。不過,記者若想和發現屍體的羅絲談話,必須透過警察——因為他們謊稱羅絲不會日語。

羅絲待在起居室里。

中垣則在羅絲的客廳被攔下來,接受東灘警察局藤村巡佐的偵訊。

偵訊的重點是「不在場證明」。中垣老實說出中午和羅絲約好,於遠東飯店碰面,羅絲還比預定時間提早五分鐘到。他們一起吃午飯,再到羅絲出生的地方……

中垣一五一十地回答了藤村巡佐的質詢。唯獨在問及對魯森太太了解多少時,他考慮羅絲的說詞,含混地搪塞著:

「我昨天才剛回日本,不認識被害人。而且,我也是第一次到尤加利屋,所以不會見過魯森太太。」

「剛才你說向派出所打聽地址,那麼派出所的警員應該也看見羅絲小姐啰?」

對於這個問題,中垣沉吟了半晌。

「只有我一個人走進派出所,羅絲是在外面等……嗯,那位大原先生說不定看見她了……我並不清楚。」

聽到中垣的回答,藤村巡佐的眼中似乎光芒一閃。

「是嗎?……」

但是,藤村巡佐並沒有再追問下去。

偵訊只花了十分鐘便結束。

藤村巡佐走出了走廊。

而中垣則敲了敲起居室的門,羅絲應聲出現門口,臉色蒼白。

「你受驚了。」中垣說。

羅絲點點頭,坐在沙發上。

「你可以陪我一下嗎?」

「當然可以。」

「才剛到日本就碰上嚇人的事……雖然以前看偵探小說,常提到發現屍體什麼的,但我沒料到是這般恐怖。我請大學裡的山下小姐暫時過來陪我,我一個人住會害怕……」

她說話時一直怔怔地瞪著自己的手掌發獃。

「只能說運氣不好碰上了,就好像車禍吧。」中垣說。

昨天剛到日本的羅絲應該和這件兇殺案無關,同時她也是昨天才和被害人初次見面。若說兩人有關係,恐怕只在她可能認識羅絲父母這點吧。

羅絲不時做著深呼吸,緩緩道出發現屍體的經過。

「聽山下小姐說,克拉拉?魯森的風評並不好。或許是在開玩笑,不過她會表示涉嫌者有一籮筐。」

「哦?魯森太太不是有些歲數了嗎?」

「魯森太太表面上和我前一任的史密斯老師很要好。不過據山下小姐表示,史密斯太太大概嘗過魯森太太的苦頭,所以對她敬而遠之,每次談到魯森太太都是在發牢騷。」

「吃過苦頭?」

「嗯,就像騙吏密斯說珠寶很便宜,叫她買……結果,買了以後才發現不但沒買到便宜貨,反而賠了錢。」

「那不有詐欺之嫌了嗎?」

「但是,史密斯老師體諒魯森太太年紀輕輕就做了寡婦,而且自力更生,所以哪怕被騙也睜隻眼閉隻眼。」

「魯森太太沒有孩子?」

「沒有。聽說只有一個外甥住在東京,偶爾會去看他。」

中垣想起波曼老先生和魯森太太一樣,都是法國人,而且也都在神戶住了許多年。說不定波曼會認識魯森太太。

「要不要打電話問波曼先生?」中垣說。

「是你中午去拜訪的老先生嗎?」

經羅絲一說,中垣才想起還沒跟她提到中午拜訪波曼老先生的結果。

聽了一遞簡單描迤的經過,羅絲面露疑惑地問:

「為什麼大家都不願意談起我母親?」

中垣保留了羅絲母親紅杏出牆的傳言,因為那只是他自己根據波曼的暗示推測出來的,並沒有確實的證據。

「過兩天我打算去找一位伏見太太。她是令堂的好朋友,我有地址。」

「是嗎……要解開的謎好似沒完沒了呢。就像魯森太太雖然只做了我一天的鄰居,和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是現在卻引起我們的好奇,想多了解她。」

中垣從羅絲的話中,得到贊成撥電話給波曼先生的授意。

他取出波曼先生給的名片,開始撥電話。鈴聲響了,接著傳來波曼太太懶洋洋的聲音。

「我是中午才去府上打擾過的中垣,有點事想請教波曼先生。」

——好,請等一下……又是要問娶日本老婆的心得嗎?哈、哈、哈……

波曼太太輕飄飄的笑聲,使中垣連想到那塊紅白相間的格子桌布。這對隱居的老夫婦已逐漸與現實脫節,簡直像生活在想像的童話世界,如今要提起這樣活生生的殺人事件,總是覺得不太好意思。

——喂,是你啊。這次又想問什麼?

與太太相比,波曼先生的聲調顯得踏實許多。大概男人不論年紀多老,總不會對現實失去興趣。中垣鬆了口氣。

「我想向您打聽住在尤加利屋的魯森太太。她和您一樣,都是法國人,您認識她嗎?」

對方沉默片刻。

——真奇怪。

再度開口時,波曼先生的聲音變得非常拘謹和嚴肅。

「怎麼說?」

——剛才警察也說,要來問我有關她的事。到底怎麼回事?……

「她被殺了。」

看來非說實話不可。中垣說完後,將話筒緊緊靠在耳朶上。

——啊?

中垣的耳際傳來老人吃驚的低呼。

「今天天中午在家裡被殺。」

——嗯。怪不得警察……原來如此。你是想寫她的事啰?

「不,其實是我的朋友才搬到她的隔壁,還不熟識,卻發生了這種事……」

——那麼告訴你也無妨。這位魯森太太可是個大美人,又是寡婦,所以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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