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瑞衛道恩莊園外人聲鼎沸,空氣中瀰漫著興奮與刺激。色彩絢麗的旗幟隨處可見,點綴於競技場四周的營帳和天篷邊。人群的鮮麗衣著迎著陽光,恍若珠寶般閃閃生輝,孩童們在人群中鑽進鑽出,小販們脖子上吊著大箱子,沿路叫賣各式貨物。

競技場上鋪著沙粒,兩側設有約莫一百碼長的兩道木柵欄,裡層柵欄較低矮——僅有三呎高——但外層柵欄卻足足有八呎高。內層空間是留給隨從,與參加競技的武土的馬匹活動之用。高柵欄外則是一般商賈、僕從觀賞競技比賽的活動區域。

女士們和未參加比賽的武士,則坐在成梯形排列的長凳上,居高臨下可將全景盡收眼底。這些看台長凳均沒有天篷,分別飾以各家族的旗幟以分別區域,而許多地區都飄揚著蒙特格利家族的旗幟。

比賽開始前,參賽的武士們都穿著甲胄在場內走動,依各個武士的財力狀況,其所穿之甲胄亦有型式與品質之分,而其間差異頗大。場內可見一些鐵環鏈成的盔甲,也有較新式的以皮革連結的金屬制甲胄。最富有的武士則穿由普魯土進口的新式甲胄,它以上好的鋼鐵將整個人從頭包到腳,全身無一處未受到保護,這種新式甲胄防衛嚴密,總重量超過兩百磅。盔甲上飾以染色羽毛,其色澤代表著武士家族。

當茱蒂絲和蓋文步向競技場時,四周的嘈雜和混雜的各種氣味,令茱蒂絲迷惑至極。這一切對她都是新鮮又刺激的,然蓋文另有自己的矛盾思緒得整理,無暇分享她的興奮。

昨夜對他是個啟示,他從未和任何女人有過和茱蒂絲在一起時,所享受到的歡樂和滿足,他與人交歡大多時都是匆匆忙忙,即使是和艾麗絲秘密幽會。蓋文並不愛他這個老婆——事實上,他覺得跟她講話都會教人火冒三丈——然而他這輩子還不曾品嘗過那種蝕人的激情。

茱蒂絲看見雷恩朝他們行來,他全身包裹在鋼製甲胄內,甲胄胸前飾有鳶尾花形章,頭盔夾在一邊腋下,雖然身上承受兩百多磅的額外重量,他卻行動敏捷,絲毫不顯遲鈍之態。

茱蒂絲並沒發覺當她一認出她的小叔,就放開了蓋文的手臂。雷恩迅速來到她面前,頰上酒窩若隱若現,那笑容不知軟化了多少女性的膝蓋。

「哈啰,我的小嫂子,」他沖她露齒笑著,「今天早上我還夢到你這個大美人,可是我看你比我記憶中的還美。」

她好開心,「你也使得今天更為明亮,你會參加比賽嗎?」她朝沙地競技場點點頭。

「邁爾斯和我都會參加。」

他們倆都沒發覺蓋文深鎖著眉頭瞪視他們。

「我看見那些人手臂上都綁著絲帶,」茱蒂絲說,「那有什麼特別涵義嗎?」

「每位女士都可以挑一位武土,將她的祝福和象徵送給他。」

「那我可以給你一條絲帶嗎?」她對他笑著。

雷恩立即單膝點地跪於她身前,一身甲胄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這是我的榮幸。」

茱蒂絲撩起覆於發上的透明薄紗,由髮辮上取下一條金色絲帶,顯然她的女僕對這種傳統習俗知之甚詳。

雷恩對她笑著,一手插在臀上讓她將絲帶系在手臂上。她還沒系好,邁爾斯就來到她另一側,單膝點地跪下,「你不會厚此薄彼吧?」

今天當她再看見邁爾斯時,她才了解到其他女人打他長出第一根鬍子,便對他有的了解。昨天的她仍是個處女,無法了解他那專註的目光有何深意。她嬌羞地紅了臉,垂首解下另一條綠帶,繫於另一位小叔的手臂上。

雷恩看見她臉紅,立即爆笑出聲,「別逗她了!邁爾斯。」他之所以大笑,乃是因為邁爾斯玩女人的本事,已是蒙特格利堡中的公開笑話。排行老二的史蒂夫就曾經抱怨過,邁爾斯十七歲時就已讓堡中一半女僕大了肚子,另一半則是在十八歲時完成,「你沒瞧見蓋文已經在瞪我們了?」

「你們兩個別耍寶寶乖了,」蓋文嗤之以鼻道,「這裡多的是女人,隨便找一個去炫耀自己,少在這裡出洋相。」

茱蒂絲才剛為邁爾斯系好絲帶,蓋文的手指就已鉗住她的手臂,硬將她拉走。

「你弄痛我了。」她試圖掰開他的手指,卻怎也無法使他移動分毫。

「你要是再敢在別的男人面前賣弄風情,我可就不只是會弄痛你而已。」

「賣弄風情?」她猛抽手臂,卻只成功地使他更加重手勁握得更牢。

在她四周到處都可見武士們跪於女士面前,接受絲帶、腰帶、薄紗頭巾,甚至珠寶,而他卻指控她在賣弄風情。

「心術不正的人總以為所有人都跟他一個德性,用不著把你的錯誤推到我身上來。」

他倏然駐足,凝神注視她,「我敢指控你是因為我知道那是事實,你對男人熱中是一回事,但我可不會讓你跟我弟弟調情,扮演娼妓,現在你給我乖乖地坐在這裡,我懶得跟你再吵。」他轉身大步踱開,丟下茱蒂絲一人站在屬於蒙特格利家族的天篷前。

一時間,茱蒂絲的神智停擺了,她看不見也聽不到。蓋文說的話實在不公平,但這些她倒還能當沒聽見,可是他那樣批評他們私下做的事——她可就無法原諒了。

難道她不該有反應嗎?若真如此,她又該如何控制自己?說實在的,她幾乎記不得昨夜發生的事,那一切彷彿蒙著一層薄紗,似有若無,朦朦朧矓。她只記得那醉死人的狂喜,此外她就什麼也記不得了。可是他那樣侮辱她,好像她真的污穢不潔,她硬吞下挫敗的淚水,她恨他是對的。

她拾級而上進入蒙特格利家族的席位,她丈夫不負責任地丟下她讓她獨自一人和他的親戚見面。茱蒂絲把頭揚得高高的,不讓任何人看見眼眶中積聚的熱淚。

「茱蒂絲小姐。」

一個輕柔的女性嗓音終於喚回了她的神智,她轉身看見一位年紀稍長,身著暗色法衣的女人。

「我來自我介紹一下,我昨天見過你,但你恐怕記不得了,我是蓋文的妹妹,瑪麗。」

瑪麗盯著她哥哥遠去的背影,蓋文通常不會這樣丟下一位淑女不管,逕自走開。她四個哥哥——蓋文、史蒂夫、雷恩、邁爾斯——都是極端謙恭有禮且殷勤的人。可是蓋文始終沒對他的新娘笑過,雖然他沒參加競技,卻仍住營帳處行去。瑪麗真的一點也不了解他。

蓋文穿梭於人群之間,邁向行列中最後一頂營帳。許多人都拍他後背,曖昧地對他眨眨眼。距營帳愈近,熟悉的金屬撞擊聲也愈漸清晰,他希望這場賽事能使他心靈平靜些。

他挺起胸膛,眼睛筆直地望向前方,誰也猜想不到他胸臆間充塞著怒氣。

她真是個騷婆娘,一個嬌生慣養、蠻橫的騷婆娘,他唯一能想到的是他要狠狠揍她一頓,同時又與她做愛。他眼睜睜地站在一旁,看她對他弟弟笑得那麼甜,然而當她看著他時,那眼神好似他是個可厭至極的人。

他忘不了昨夜的她,她貪婪地吻他,饑渴地緊擁他,但那都是在他強迫她屈服之後。他曾經強迫過她一次,第二次則是抓她頭髮逼她到他身邊來,甚至連第三次開始時,她都要先抗拒一陣子。然而她不但對他弟弟笑,而且還給他們金絲帶——金得就像她的眼睛。

如果她給了她所坦承憎恨的他如此熱情,那當她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時,又會是什麼模樣呢?

他一直在打量她和雷恩與邁爾斯,想像著他們愛憮她、吻她。突然間這成了唯一能阻止他沒把她一拳擊倒在地的力量。他想傷害她,他也已經傷害過她,傷害她至少能給他些許滿足感,卻沒有任何樂趣。實際上,她臉上的表情只使他更加氣惱。

那個天殺的女人憑什麼那麼冰冷地看他。

他氣憤地一把撩起邁爾斯的帳幕,既然邁爾斯在競技場上,裡面應該是空的,然事實卻不。

艾麗絲已早他一步等在那裡,目光安詳地低垂著,小嘴恭謹地抿著。受夠了自己妻子的冷嘲熱諷,又被她的身體迷昏了頭,他乍見艾麗絲頓感解脫。

艾麗絲是個十足的女人——寧靜,受制於男人。想也不想,他就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狠狠吻住她。他就喜歡她這樣融化在他臂彎中,他更滿意她沒有絲毫抗拒之意。

艾麗絲從未見過此種情緒下的蓋文,她在心中默默感謝該負責任的那個人,無論他或她是誰。雖然慾火焚身,但她也不是傻瓜。賽會場上實在太沒隱私,何況這裡到處都是蓋文的親戚。

「蓋文,」她抵著他的唇輕聲說道,「此刻時間和地點都不適合。」

他立即抽身離開她,在這一刻里他無法忍受另一個不情不願的女人,「那你走好了。」他咆哮著衝出營帳。

艾麗絲望著他的背影,皺起了柳眉,顯然和他的新婚妻子洞房花燭夜後,並未使他如她所擔心的背棄她,但他依舊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蓋文。

華特·戴莫里無法將眼光移開茱蒂絲,她靜靜地坐在蒙特格利的天篷內,傾聽她的新親戚歡迎她加入該家族。自從她步出城堡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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