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碧安從窗口看到克雷匆匆從碼頭跑向屋子,不禁快樂地露出了微笑。她知道克雷遲早會發現她和妮可的失蹤有關。不過她已經胸有成竹,蓄勢待發了。她喝掉最後一口巧克力,解決最後一片蘋果餅,然後優雅地擦擦嘴唇。

她正處在樓上卧室中,而每當她環顧左右時,都不自覺地綻出笑容。在過去兩個月中,這間卧室已經由她改造得不再平淡無奇了,只見到處都是粉紅薄紗,床罩鑲了金邊,壁爐架上也放置了許多小型瓷器。她嘆口氣,覺得這一切還不夠完美;不過,她還在努力布置。

克雷衝進了卧房,粗重的馬靴聲敲在木板上,使她頭腦都快炸開了。她下定決心,下一步是多訂購一些地毯。

「她在那裡?」克雷劈頭便問,聲音毫不客氣。

「你這樣問,我應該聽得懂嗎?」碧安摩擦著她光裸的手臂,想到了她剛剛訂購的毛皮大衣。

克雷朝她逼進一大步,兩眼微閉著,似乎想抓住她。

「你敢碰我,你就永遠見不到她了!」碧安警告道。

克雷立即退開。

「多噁心!」碧安嘲諷道,「我一暗示那個小賤人有危險,你就瑟瑟發抖了!」

「如果你愛惜你的生命的話,你最好告訴我她在那裡。」

「如果你愛惜她的生命的話,你最好離我遠一點!」

克雷咬牙切齒,卻莫可奈何,「你到底要什麼?我把財產分一半給你好嗎?」

「一半?我想她的價值應當不止一半吧?」

「那我全部給你好了!我馬上立契約,把整個埃達農莊轉讓給你!」

碧安笑著走到窗邊,撫弄著粉紅色真絲窗帘,「唉!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好像每個人都把我當成了傻瓜!其實,我不像你想像的那麼笨!如果你把農莊給我,然後帶著那個賤貨一走了之,那麼這個農莊遲早會被你那些傭人敗光的!我已經考慮過了。」

「那麼你還要什麼?」克雷嘲諷道。

「我很好奇,你到底有多愛那個賤貨!」

碧安開口小賤人,閉口賤貨,使得克雷兩手握拳,幾乎想上前勒死她。不過和席老頭糾纏半天的結果,雖然知道碧安是主謀,但是妮可和阿比、伊薩的去向卻仍然是一個謎。為了妮可的安全,他不得不暫時忍氣吞聲。

「你可知道,我在美國有不少表親。雖然都不是什麼見得了人的上流人士,不過都很有用。比如阿比就很聽話,我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阿比把妮可帶到那裡去了?」

碧安用鼻子哼了一聲,「你以為我那麼容易就會告訴你嗎?你也不想想,你是怎麼羞辱我、利用我?我到這裹幾個月,你每天都讓我等、等、等,私下卻和那個賤貨公開調情。哼!現在輪到我讓你等一等了……我剛剛說到那裹了?哦,對了,我的表親。他們為了要幾條牛,對我無所不從,其中,我想,還包括謀殺!」

謀殺?克雷震驚地倒退了一步。他一直沒有想到謀殺的可能性。

碧安奸笑著,「我相信你應該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了吧?好了,我可以告訴你我要什麼了。我要當埃達農莊的女主人,我要你替我經營,讓我坐享其成。而我要名正言順的當艾太太,不要像在貝家宴會上那樣縮頭縮尾的。我還要你手下的僕人乖乖的聽我的話!」她停了一會兒,又靜靜說道,「你有沒有聽說法國大革命的事?直到現在那班暴民還在尋找貴族,把他們拉上斷頭台……這一次,阿比只是把妮可藏在維琴尼亞的河道里;下一次,妮可就會被送到法國去了。」

她微笑著,左頰又露出一顆小酒窩,「你也不要以為除掉阿比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我還有其它表親,而且其它人照樣聽我的話。所以如果你敢對我怎麼樣,甚至害我手中進了一個小刺,我都已經做好了安排,包準把你心愛的妮可送回法國!」

克雷畏縮了,因為他仍然清楚的記得妮可向他哭訴法國革命的恐怖與她祖父的慘死。碧安的威脅雖然未必屬實,但是由這次情形看來,如果不能安撫碧安,那麼妮可仍然隨時可能會發生危險。他開始就碧安立場探試其它解決之道。「我送你一大筆錢當你的嫁妝怎麼樣?有了嫁妝的話,你回英國就可以挑選自己喜歡的丈夫了。」

碧安嗤之以鼻,「你實在一點也不懂得女人的心理,對不對?我如果照你所說的回英國去,那麼我的名聲也完蛋了。別人會嘲笑我,說你情願賄賂我,也不情願娶我。而即使我找到丈夫,我丈夫也會在心裹嘲笑我,而不會看得起我。謝了!我不會過那種日子的。」

克雷激動了起來,「如果你嫁給我,你又能得到什麼呢?你知道我會恨你的,你希望過那種日子嗎?」

「我情願讓你恨我,我也不情願讓別人嘲笑我的。尤其你的恨還帶來大筆財富,我何樂而不為?其實,我覺得我們應該是一對很讓人羨慕的夫妻。我替你布置家裡,舉辦宴會,我會是一個很好的女主人。而你呢,只要把你的農場管理得好好的,你可以自由自在地發展其他興趣,包括女人在內。」碧安不自覺地打個冷顫,「不過,你別把那些女人帶回家來。」

「你可以放心!我永遠也不會碰你一下。」

碧安笑了,「如果你認為這樣說是侮辱我,那麼你就大錯特錯了,我既不願意你碰我,我也不願意任何男人碰我!」

「妮可在那裡?」

「哦!我們又回到老問題了,如果你娶我的話,妮可就可以不受到傷害,甚至還可以保有她的磨坊。至於你們私下干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我也不會過問!」碧安知道這是她不得不做的讓步,否則克雷寧願死,也不會同意娶她。

「如果我同意你的條件,那你如何擔保我們結婚以後,你那些表親不會去傷害妮可呢?」

碧安考慮了一下,「這件事我恐怕不能提供任何擔保,因為在沒有擔保的情況下,你才會信守諾言,不至於一找到妮可就不管我了!」

克雷無言了,碧安不肯提供任何擔保,那就意謂妮可的生命隨時掌握在一個貪婪而自私的妖魔手上。他如果不理會碧安,仍然和妮可維持夫妻關係,那麼他不能永遠看守著妮可,只要他一疏忽,就像昨天,妮可便會失蹤了。他開始覺得絕望起來。為了妮可的生命安全,他別無其它選擇,只有屈服在碧安的要挾之下。雖然妮可的安全仍然沒有保障,但是只要他還有利用的價值,碧安就不會毀掉妮可的,「妮可在那裡?」他靜靜問著,內心如槁木死灰。

「我有一張地圖!」碧安笑了,因為她知道她贏了,「不過要先答應我的條件,我才給你。」

克雷覺得喉嚨被堵塞著,幾乎不能說話。他吞咽一下,才回答,「我和妮可的婚姻還不能註銷,因為沒有證人,要等到證人從英國回來才能進行。」

碧安點點頭,「這一點我同意,等證人一到,你馬上註銷婚姻,然後和我結婚,如果有任何拖延,那麼妮可就會失蹤了,聽清楚了嗎?」

克雷輕蔑地望她一眼,「地圖呢?」

當克雷拿了地圖往碼頭方向走去時。碧安倚著窗前,覺得整個人浸浴在一種前所未有的勝利感中。她終於得到她所要的一切了……財富、地位,和一個分床而眠的丈夫。她永遠記得她臨來美國之前她父親的一番話。她父親嘲笑她跟她的母親一樣,為了逃避貧窮,利用自己的肉體勾引男人,到頭來還是被甩掉。她終於證明了她和她母親是不一樣的,她不但不像她母親一樣是個賤貨,而且她還成功地找到了丈夫,逃避了貧窮。她自傲地笑了,笑得淚水盈眶,順著兩頰流了下來。

「她告訴你了嗎?」魏斯還沒有等克雷上船便連忙問道。

克雷舉起手中的地圖,「告訴我了。」

「那條母豬!」魏斯大怒,「你真該打,把這種女人弄到美國來!幸好你沒有娶到她!等我們把妮可救回來以後,我希望你趕緊把她送回英國,愈快愈好!」

克雷站在船上,默默地望著河水。他能說什麼呢,他能告訴他的朋友,他可能還是免不了娶碧安嗎?

「克雷?」哈洛關心地開口了,「你沒有怎麼樣吧?」

克雷轉過頭,面無表情地回答,「我剛剛已經把靈魂賣給了魔鬼了,你覺得我應該怎麼樣呢?」

伊薩把吃完兔肉和烤蘋果的鐵盤洗乾淨,靠在小屋外的牆壁上略事休息。他兩腿平放在草地上,立即傳來一陣隱隱作痛的感覺。當他合上眼,沐浴在陽光中時,他不禁愉快地微笑了。這個小島氣味很糟,毒蛇出沒其間,獲救的機會也很渺茫,但是他卻絲毫不以為意。兩天來,他從來沒有吃得那麼痛快、睡得那麼舒服過。

當他聽到熟悉的衣裙聲時,他睜開了眼睛,向朝他走來的妮可揮手打了個招呼。他對妮可佩服得五體投地,他一向以為生在高貴之家的淑女,一點用也沒有,但是妮可卻能幹得連他都自愧弗如。妮可不但在他受傷後替他裹傷,在他睡著時用襯裙的蕾絲將她自己被割破的衣服綁好;而且和他合力將木門接頭的皮革割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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