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當妮可借口太累、太忙而展開她的疏遠戰術時,克雷雖然很失望,但是並沒有起疑,同樣情形進行了三個禮拜之後,克雷卻自己獲得了結論。

他之所以突然間獲得結論,是因為他發覺他所居住的環境有了巨大的改變,家中四處一塵不染,到處都是花香,亞力和曼迪不再整天不見人影,反而常和妮可一起讀書,餐桌上的菜式不再一成不變,還天天翻新,尤其他的卧房,不但許久以來第一次注入了生氣,而且衣服乾乾淨淨,沒有掉鈕扣,也沒有裂開的地方。

當他領悟是妮可的手在後面推動著這一切改變時,他首先吩咐美姞去找兩個女孩來幫妮可的忙,隨即支開亞力和曼迪,硬拖著妮可和他一起騎馬野餐。

妮可早已無法忍受對克雷的可望而不可及了,因此當克雷表現出毫不妥協的姿態時,她只有順理成章地屈服了,她帶著三個星期以來第一次覺得輕鬆的心情,和克雷漫遊在田野間,她聽著克雷用驕傲的口氣形容他辛勤努力的成果,也深切地領會到克雷對他的土地愛戀之深切。

當妮可第一眼望見河流對岸有一輪水車時,她腦筋內立即回想起逃難期間她和她祖父共度的歲月,「那邊是不是磨坊?」

「對!」克雷興趣索然的回答。

「那磨坊是誰的?為什麼沒有用呢?我們能不能去參觀一下?」

克雷驚訝地望著妮可,「你要我先回答那一個問題?那磨坊是我的,我沒有使用,是因為我從來沒有僱用多餘的人手去操作,也因為我們的產品都拿到貝家去磨,你如果真想看的話,我就帶你過河去看。」

「我真想看!」

克雷在河邊牽出一隻小木舟,將馬鞍袋與妮可分別安置好後,便駕輕就熟地劃著小舟,到達了對岸,他略感興趣地看著妮可在磨坊前前後後仔細端詳,當妮可要求進去看石磨時,他也自動掏出鑰匙,幫她打開了磨坊門,不過妮可像連珠炮一樣問個不停時,他開始招架無力。

「這個磨坊還好好的,你為什麼不用?反而把作物拿到貝家去磨?」妮可又不解地問道。

「因為我覺得分身乏術,以前我哥哥在時還好,現在只有我一個人負責,我情願拿給貝家去磨,這樣比較省事,好了,你先別問東問西的了,我們是來野餐的,後面有一片草地很漂亮。」克雷說著,拿了馬鞍袋率先往前走去。

當他們在林地間消化美姞替他們準備的美味野餐時,妮可反而沉默下來了,因為她無時無刻不感到克雷和她的接近,倒是克雷對於妮可在磨坊方面的熟諳感到頗有興趣,而追問起來。

「你和你祖父在磨坊工作了多久?」克雷躺在毛毯上,將頭枕在兩手上,「你看,我們在一起有一個月了,我卻對你的背景一點也不了解。」

妮可望著自己的手,非常不願意談到自己的過去,「不太久,」她勉強回答了一句,又回頭望著磨坊,「你有沒有考慮把磨坊賣掉?」

「我不可能賣的,告訴我,你父母是幹什麼的,是不是也經營磨坊的?」

當妮可想像著她母親秀髮如雲,撲著白粉,眼角貼著三顆星狀裝飾,身上穿著又厚又重的錦緞在磨坊里忙上忙下的模樣時,她不禁覺得好笑起來,她母親一生嬌貴,以為麵包是廚房裡變出來的。

「有什麼事那麼好笑?」

「沒什麼,你剛剛說這附近有幢房子,我們去參觀一下可以嗎?」

他們將剩下來的食物收好,毛毯折好,便在克雷的引導下來到藏在樹叢中的一幢小屋,這座小屋只有一間房和一個閣樓,樣式雖古老,結構卻很堅實。

克雷沒有多做留連,「我們渡河去吧!有件事我想和你談一下,此外,我也想帶你去參觀一個地方。」

克雷沒有帶她順流回農場,反而逆流划到一個兩岸垂楊、樹叢密布的地方,克雷對這附近顯然很熟,因為他帶著妮可撥開樹叢,三轉四轉地來到樹叢間的一片林地,妮可望著這片圍繞在野花與綠草間的林地,內心有種既隱閉又親密的感覺。

「真漂亮!」妮可呼吸著青草的香味,「這地方一定是有人開闢的!不可能天然生成的吧?」

克雷坐在草地上,舒服地靠著一個巨石上,「這是我們小時侯弄的,我們偷工具、偷花苗,費了不少工夫才完工,不過我們一有空就來這裡,這裡就像我們的密室一樣。」

「你說的我們應該不只是你和你哥哥吧?我很難想像兩個小男生會去偷水仙花的種子。」

克雷的臉色陰沉下來了,「水仙花是貝絲偷的。」

「貝絲?……哦!就是你嫂嫂啊!對了!你哥哥嫂嫂究竟出了什麼意外?」

克雷沉默半天才回答,「沉船。」

「哦!……是不是因為他們的死,使你悒鬱不樂,很少笑呢?」

克雷終於冒火了,「你對於你自己的事守口如瓶,卻猛來探問我的隱私,你是什麼意思?」

妮可大為震撼。她原以為克雷被她騙過,才不再追問她的過去,「對不起!」她喃喃說著,「我不是故意的。」

克雷沒有回答她,只是默默躺著,面容悲凄。

沉默片刻後,妮可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剛剛說你要跟我談一件事,是什麼事?」

克雷伸了一個懶腰,將思緒轉到眼前比較愉悅的事物,「我一直在考慮碧安的事……」

妮可一聽到碧安兩個字,內心便如同刀割一樣,她沒有去聽克雷解釋他綁架碧安的動機等等,只是望著不遠處的磨坊,既然磨坊空置著沒有人用,那麼以後她應該可以搬到這裡來住、來工作,那麼至少可以距離克雷近一些。

「我當初派人綁架碧安的同時,也寫了一封信給她父親,向他老人家告罪。不過,當珍妮把事情弄錯的經過告訴我以後,我又立刻寫了一封信託另一艘郵船帶給碧安了。」克雷的聲音又飄進妮可耳中,「我把我們被迫結婚的事情告訴她,並且寄了一筆旅費給她,要她趕緊到美國來,當然,我當時還不知道我們婚姻不能立刻註銷……」

「我知道!」妮可口氣平淡地回答了一句。

「其實,按照碧安以往推三阻四的情形看來,我懷疑她肯不肯來,而我這邊忙碌的情形你也是知道,所以我根本不可能到英國一趟……我是在想,這一個月來,我對你很……很感敬佩,雙胞胎很喜歡你,下人們也很服從你,你把我的家裡收拾得一塵不染,而看你的態度舉止,將來當女主人的話也一定勝任愉快……」

「你不必兜圈了,有話直說好嗎?」

克雷深深吸氣,「我是說,如果碧安不肯來的話,我們的婚姻就不要註銷好嗎?」

克雷的說話語氣,使得妮可有種大受其辱的感覺,她忍住氣,諷刺道,「要結婚當然就要有孩子了,對不對?」

克雷淡然一笑,「當然,我也得承認,我覺得你很漂亮、很動人。」

妮可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氣得幾乎發抖,她緩緩站起身,勉強說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這件事是行不通的,我拒絕。」

克雷跳起身,及時抓住了妮可的手臂,不讓她走開,「你是覺得埃達農莊不夠,你還想憑你的容貌去釣更大的魚嗎?」被拒絕的難堪,使他一時口不擇言起來。

妮可舉起手便甩了他一個耳光,清脆的聲音回蕩在樹叢間。

克雷臉龐上出現了紅色的手印,但是他仍然站著不動,只是抓住了妮可手臂的力量加重了,「你至少應該給我一個解釋。」他冷冷說道。

妮可猛然抽回自己的手臂,「你真的一點也不懂得女人,對不對!你這狂妄無知的人!你真大膽,居然向我提出這麼侮辱人的建議!」

「建議,我好心好意向你求婚,而且這一個月來我那一件事不是尊重你的,我怎麼有侮辱你?」

「尊重我?你根本不知道尊重是什麼意思!不錯,你是和我分房而眠,不過你的動機是尊重我呢?還是為了向你心愛的碧安證明你沒有碰過我?」

克雷的表情已經回答了妮可的問話了。

「你看著我!」妮可嚷著說,「我是古妮可,是一個真實獨立的個體,不是碧安的代替品,你美其名為向我求婚,但事實上呢?如果碧安來了,我就像破鞋子一樣被你甩開了,如果她不來呢?我就被你勉為其難的當作現成的太太,謝謝你,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克雷也氣了,他又抓住了妮可的手臂,忿忿地質問,「你這人是怎麼回事?我真不了解你!如果碧安不來的話,這附近的女人我幾乎可以愛那個就挑那個,我只要你,這有什麼不對?」

「你的意思是說我應該感到很光榮啰?很光榮我身無分文還能當上埃達農莊的女主人啰?……你真以為我願意一輩子靠你救濟,靠你施捨嗎?我跟你說,我情願去和一個愛我的男人辛苦一輩子,我也不願意留在你身邊,看著你為其它女人憔悴。」

克雷以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妮可,似乎第一次發覺妮可就是妮可似的,「不管你怎麼想,我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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