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七九四年八月初,在妮可與珍妮望眼欲穿的期盼下,郵船終於姍姍駛進叢林邊的維琴尼亞港灣,她倆像是即將出獄的囚犯一般,攀著船緣,心情快活得像即將放出籠的小鳥。

在將近一個月朝夕相伴下,她們兩個人已經成了知己朋友,妮可除了對於她在法國革命期間所遭受的苦難絕口不提外,和珍妮談了不少她和父母、祖父相處的溫馨往事。同樣地,珍妮也敘述了她家道中落,克雷好心收留她的經過,從她喃喃叨念的內容中,妮可知道她對於克雷的評價是很高的,和慈母對於兒女的慈愛心腸並無二致。

從珍妮的描述中,妮可也知道克雷的父母是數年前染上霍亂,雙雙亡故的。克雷和他兄長傑姆,嫂子貝絲相處甚歡,不過正當克雷前往英國洽談生意的時候,傑姆和貝絲意外喪生,只留下一對小兒女,克雷從英國回去後,整個人都變了,不但變得執拗而難以伺候,而且整天只知道工作。由於他埋首農務的結果,維琴尼亞的農場雖相繼倒閉,他的埃達農莊卻一片繁榮。

「你看!」珍妮的叫聲打斷了妮可的沉思,「船長已經先上岸了。」

妮可順著珍妮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真發覺船長、大副已經乘坐著小舟先往岸邊駛去了,在她們的注視下,小舟很快便停靠在碼頭邊,而碼頭上也早已有一個人等著迎接船長了。

「是克雷!」珍妮高嚷了一聲。

妮可仔細凝望著遠處交談的細小人影,卻看不出所以然來,「你怎麼知道?」

珍妮開心地哈哈大笑,「你跟他處久了,你就會知道了。」她說完話,扭頭便往船艙走去。

妮可研究著她所謂的丈夫,緊張地轉動著手指上的戒指,她不知道待會兒見面應當如何措詞才好;尤其她身穿一件淺紫色新裝,頭髮上扎著淺紫色髮帶,船艙內還有一大堆原本不屬於她的四季時裝,這種類似偷竊的行為實在令她有種惴惴不安的感覺。

「拿去!」珍妮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站到她身邊,並且塞給她一隻望遠鏡,「你仔細瞧瞧吧!」

妮可好奇的舉起瞭望遠鏡,由於望遠鏡倍數不大,她仍舊無法清晰地看到克雷的面貌,不過,克雷超乎常人的身高,魁梧的身材,以及身穿淺褐色緊身褲、長筒黑皮靴、白色皺褶襯衫的英挺氣勢仍舊是躍然可見的;尤其他鬆鬆扎在頸後的棕色頭髮,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更令人眩目,妮可滿眼驚奇地放下瞭望遠鏡。

「哎唷,天哪!你不要也被他迷上好不好?」珍妮看到妮可興奮的神情,不禁警告道,「他雖然長得又高又帥,不過你可不能屈服,因為他的脾氣是很可怕的!尤其他發現事情走樣時,他一定會拿你出氣的。」

妮可望著珍妮一笑,兩眼內飛舞著絲絲光彩,「你怎麼從來沒告訴我,他長得又高又帥?」她取笑道。

「我也沒有說他長得有多醜啊!」珍妮不以為然地回答,「好,你先回船艙去吧!如果我猜得不錯,克雷等一下就會上船來了,我要先去攔截他,把這個鬼船長幹得好事先告訴他,走吧!……去啊!」

妮可依依不捨地離開甲板上的陽光,走回黑黝黝的船艙,她正百般無聊地不知如何打發時間時,艙門突然被沖開了,她方才遠見的艾克雷竟出現在她的面前。

克雷的瞳孔還沒有適應船艙內的漆黑,他的手臂已經疾射而出,將他期盼已久的妻子擁入懷中。

妮可正準備抗議,克雷的嘴唇卻已蓋上了她的的柔唇,這是她第二次被吻,但是克雷的吻和法蘭污穢齪齷的吻卻迥然不同,她感覺到克雷的吻是潔凈的、有力的、索求的,但也是溫柔的、醉人的,她又嘗試地想推開克雷,但是克雷的兩臂收緊了,而且把她整個人都舉離了地面,她只覺自己柔軟的胸部緊貼著克雷堅實的胸膛,心臟也怦怦猛跳。

克雷輾轉吸吮著妮可甜美的嘴唇,一直到妮可昏暈而沉溺地將兩臂圈住了他的頸項,她可以感覺到克雷溫濕的嘴唇順著她的面頰吻到了耳際,輕咬她的耳垂;也可以感覺到克雷的氣息輕拂在她頸間,舌尖則舔觸著她頸部敏感的所在,她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美妙而顫悸的感覺,使她不由自主地圈緊了克雷,兩膝也癱成了水似的。

克雷飛快地將一隻手臂放至妮可膝彎,將妮可整個人抱了起來,摟在自己懷裡,妮可已經迷失在克雷強撼的愛輿吻當中了,她只知道她還沒有滿足,她還要更多、更多……,她主動的獻上了自己的雙唇。

克雷再度饑渴的纏吻著她,她也同樣回報著克雷的熱情,當克雷將她放在床上,自己也跟著躺在她身旁時,妮可只覺得一切都是那麼自然、那麼美好,克雷的唇和她的唇膠合著,一腿壓在她身上,一手則上下摩挲著她裸露的手臂,當她感覺到克雷的手越來越大膽,而隔著衣服握住她乳房時,她不禁呻吟了,而且本能地挺起胸部。

「碧安!」克雷在她耳際呢喃著,「我最甜美的碧安!」

妮可沉浸在一種興奮的感覺中,並沒有聽懂克雷的低語,而待「碧安」兩個字穿透她的意識時,她才緩緩記起她身處何方,她是誰,「請你……」她用手推著克雷的胸部,但是卻發不出聲音來。

「沒關係,愛!」克雷仍然緊摟著她,一隻大手也恣意品嘗著她的柔軟。

妮可浸潤在克雷低沉的聲音、溫暖的氣息、與顫然的愛撫中,像催眠一般,她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

「我已經等你等得太久了,愛。」克雷低語著,「好像等了好幾個世紀一樣,現在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克雷情意綿綿的低語終於使得妮可清醒了過來,這些纏綿的情話是說給另一個女人聽的!雖然沉醉在克雷撫摸下的是她,但是克雷心中卻在想著另外一個女人,「克雷!」她靜靜呼喚了一聲。

「嗯?」克雷親吻著妮可耳畔柔嫩的肌膚,依稀沉醉在令他著迷的感官世界中。

妮可感受著克雷身體的壓力,內心有種感覺,似乎這正是她這一生所期待的片刻,而把克雷拉進自己也似乎是最自然不過的事,她突然很想藉助黑暗享受克雷的愛,而讓克雷自己發覺他的錯誤,不過,這種妄念只是一閃而逝,她很快便譴責起自己的自私,「克雷,我不是碧安,我是妮可!」她脫口而出。

克雷仍然親吻了片刻,才猛然抬起頭,全身僵硬地企圖認出他懷裡的女人是誰,雖然船艙內陰暗如故,但是他已經模模糊糊看出他受騙了,他憤然跳下床開始去點燃蠟燭。

妮可尷尬地坐起來,在燭光下第一次看清楚了她丈夫的長相,珍妮把克雷形容為執拗不馴是對的,只見克雷濃眉大眼、高鼻薄唇,沒有一處不流露著獨特的意味,尤其方才她還品嘗過的熱唇,此際已經抿成一線;方才她還撫摸過的下巴,此際也緊繃得愈形方正,令人凜然生畏。

「好吧!你告訴我你是誰,我妻子呢?」克雷厲聲責問道。

妮可很佩服克雷能夠在短短几秒內熄掉了他豐沛的情愫,至於她自己,則仍然有些宿醉未醒的感覺,「嗯……這件事其中有點誤會,我……」

「你為什麼在我妻子的船艙裹?」克雷舉起蠟燭,確定靠牆邊堆放的木櫃都是艾家的東西。

「我正想跟你解釋,我原本是住在碧安家的……」

「她來了嗎?你是說你和她一起來的,對不對?」

克雷不肯靜靜讓她講完一句話,實在讓她無從解釋起,「碧安不在這裡,她沒有和我一起來,我……」

克雷把燭台往桌上一放,氣憤地往妮可面前一站,擺出了泰山壓頂之勢,「她沒有和『你』一起來!你是什麼意思?我剛剛付了一大筆錢給船長,酬謝他幫我把太太接到美國來,我要知道她究竟在那裡?」

妮可也生氣地站起身來,既顧不得她比克雷矮一個頭,也顧不得船艙的窄小使得他倆幾乎碰在一起,對她而言,克雷似乎是她的敵人,而不再是方才溫存的情人了,「我一直想跟你解釋,但是你一再無禮地打斷我的話,使我們兩個根本無法溝通!我……」

「我要聽的是解釋,不是老師訓話!」

妮可更生氣了,「你這人實在太粗魯無禮了……好吧,我解釋給你聽,我就是你的太太——如果你是艾克雷的話!老實講,你一衝進來就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天曉得你是誰。」

克雷狠狠望著她,「你不是我要的碧安!」

「我很高興我不是,我真不知道她看中你那一點……」她正想繼續罵下去,但一想到當初她自己所受的震憾,她又按捺下了怒氣,艾克雷突然發現他的太太變成了陌生人,這滋味也是不好受的,「艾先生,真對不起,這件事我真的可以解釋的。」

克雷似乎受到她的感染,也收斂了氣勢,往身後的木箱上一坐,「你怎麼知道船長不認識碧安的?」

「你說什麼?」

「你不必裝了,你一定是發覺船長不認識碧安,所以決定偷天換日,代替碧安來的,當然啦,我不否認你對取悅男人的確有一套,不過,你真的覺得憑藉床上功夫你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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