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弦月,下弦月

周俐做手術的那天,穆景言早早地就來到了醫院。

看著若琳憔悴的表情,穆景言只覺得心疼,他輕拍她的肩膀,用言語安慰她:「放寬心,沒什麼的,做手術的醫生是心臟病方面的專家,伯母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他說得那樣溫柔,語調那樣緩慢,若琳彷彿覺得自己吃了顆定心丸,不再那麼緊張了。

手術室外的走廊一片安靜,靜得讓人覺得窒息。

若琳的手心已經汗濕了,她倚在長椅上,眉心微蹙,臉上寫著不安。

突然,一隻修長溫暖的手伸過來,握住了她有些無措的手。只聽見穆景言的聲音:「有我在身邊,不要怕。不會有事的。」

若琳沒有閃躲,只是無力地順勢靠著穆景言的肩膀。 她累了,真的很累。

即使醫院裡充斥著濃濃的來蘇水味,若琳還是能聞到穆景言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好似沐浴乳的味道。

這個她用心暗戀了許久的男人啊,好像變成熟了,又好像沒有變,在某一刻總會讓她不由得想起那些為他心動的過往。

十分漫長的等待,彷彿有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終於,手術室的門開了,主刀醫師走了出來,剛摘下口罩,若琳就衝上來問:「醫生,我媽怎麼樣?」

「很好,一切順利。」

一直懸在若琳心中的一塊大石頭這才落了地。不過,她剛聽見醫生說完那句話,之後什麼都聽不見了。因為她已經兩眼一黑,昏倒在地了。

醒來的時候,若琳發現自己趟在醫院的病床上,四周是白花花的顏色。怎麼回事?躺在病床上的應該是媽媽,怎麼會是自己?

若琳正要起身,被人按住了。

「你還在輸液,不要亂動。」穆景言一邊制止若琳坐起來,一邊輕柔地說。

「我媽現在的情況怎樣?」若琳急切地問。

「挺好的。若雯和孫阿姨都在照顧她,你不用擔心。先把自己的身體養好。」

「我這是怎麼了?」若琳不解地看著輸液管。

「你剛才突然昏倒了。醫生說是睡眠不足,壓力太大,操勞過度。輸點液,好好休息就沒事了。」

「這次……麻煩你太多了。」若琳仰頭望著穆景言的臉,心懷感激地說。

「你太客氣了,我們都認識多少年了!」

「那個手術費的事……」若琳想說,手術費可能要很長時間才能還得上。

「我不急,你慢慢還。那裡面很大一部分是我父母留給我結婚用的錢,我暫時也沒考慮到結婚的事情。所以在我結婚之前還我就可以了。」穆景言連忙打斷若琳的話。

「這……這怎麼好意思呢?這不是耽誤了你的終身大事嗎?還把你準備結婚的錢拿來……」若琳內心有些糾結。

「我還年輕,現在並不急著結婚。再說……我就算想結婚,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適的對象啊!」

啊?他現在沒有女朋友嗎?那去年聚會時他牽著的那個女孩是誰?難道兩人已經分手了?還是她誤會了他,那個女孩根本不是他的女朋友?

不過,他有沒有女朋友實在不該是她關心的問題。只是,她不想自己耽誤了人家結婚,如果因為他缺錢結不成婚,那就是她的罪過了。

不想了,養好身體後加倍努力賺錢還他就是了。

周俐的手術很成功,身體漸漸好轉,臉色也紅潤起來。

若琳終於可以放心地離開這裡,回D市了。

雜誌主編來過兩次電話,打著問候若琳媽媽的旗號,實則是催問她何時才可以回去工作。也怨不得主編,畢竟她已經休假兩周了,確實耽誤了不少工作,韓皓軒的採訪稿一個字還沒寫呢。好不容易從流程編輯升為品牌欄目的專欄記者,本該愈加努力,才能對得起主編的信任。

湊巧的是,她回去的那天,也是穆景言回D市的日子。兩人剛好可以做伴。

事實上,穆景言的事情已經辦完,本可以早點走的,但他擔心途中若琳的身體出現狀況,便又跟單位請了幾天假,打算跟若琳一起走。

他原本想買兩張機票,但他了解若琳的個性,還是作罷。若他幫她承擔路費,她肯定不願意;若讓她自己承擔,以她現在的情況,又顯得有些奢侈。

於是,他徵詢了若琳的意見,買了兩張座位相鄰的火車票。

傍晚時分,若琳和穆景言踏上了開往D市的列車。

車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去,若琳的睡意也隨之襲了上來。

這一段時間,她真是累壞了,有好幾夜都守在媽媽身邊,媽媽勸她回去,她卻怕媽媽晚上有什麼事找不上別人幫忙就不肯回去,固守在媽媽身邊,雖然累了些,但她覺得為了媽媽,做什麼都值得。

她拉上窗帘,把頭輕輕地靠在窗帘上。眼睛微閉,不知不覺中,她就進入了睡眠狀態,神情像個乖巧的孩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若琳被凍醒了,車廂內的冷氣打得太足了。

她微微睜開眼,卻發現她竟然倚在穆景言的肩頭!

她不知道他有沒有睡著,只是一動不動地靠在座位上。她有些不敢動,怕驚醒他,那樣會多麼尷尬。雖然之前媽媽做手術的時候,她也曾在他寬厚的肩膀上逗留片刻,但那個時候跟現在的情況畢竟不一樣。

她的右臂輕輕貼著他的左臂,她能感覺到他手臂上的溫度,不像她的手臂冰涼,他的手臂散發著一絲熱度。她從沒跟他靠得這麼近,她的心開始慌亂,怦怦跳著。她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的薄荷清香。

她能想像得出他們這樣靠在一起的姿勢應該很曖昧,像一對情侶。想到這,她的臉不由得紅起來。還好,現在車內只剩下靠窗邊的小燈,顯得有些昏暗。

車內的冷氣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若琳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這個動作把她嚇了一跳,以為會把穆景言弄醒,還好沒有。

她屏住呼吸,慢慢地移開靠在他肩頭的腦袋,動作極輕,再一點一點移開她的手臂,終於,離開了那個溫暖的所在。她長長地舒了口氣,按捺住緊張不已的心。

然後,她微微抬眼,看了看旁邊的穆景言,他正睡著,神態安詳。若琳緊張的心這才慢慢地放鬆下來。

她細細地看著他:眉眼清朗,皮膚溫潤如玉,睫毛烏黑,鼻樑挺拔,嘴唇微薄,他的臉被昏暗的燈照著,顯得有點不真實,那麼俊秀,彷彿是一幅美麗的水墨畫。

她從來都沒有如此近距離地打量過他。也許只有在他睡著的時候,她才敢這麼明目張胆地看他吧。

第一次讓她心動的男人,即便時間過去了這麼久,此刻看著他,也覺得有種莫名的溫暖情緒在心中流淌。

她輕輕地撩開旁邊的窗帘,外面黑漆漆的一片,遠處有零星的燈光閃爍,她猜想應該是深夜了。她睡得不太舒服,脖子有些酸疼,用手揉了揉。

現在她都不敢睡,怕再出現剛才那樣的狀況。

她還記得睡之前她明明是靠在窗帘上的,怎麼醒來卻靠在了穆景言的肩頭呢?覺得有些莫名。

本想就那樣硬撐到天亮,但看著外面漆黑的夜色和點點燈光,她的眼皮又開始打架,上眼皮變得沉重,身體也不由得向窗邊傾斜,最後還是在重力的作用下靠在了窗帘上。

火車在行駛的過程中有些顛簸,顛得人有點搖晃。若琳靠在窗帘上的頭開始偏向穆景言這邊,然後又靠向窗帘那邊,就這樣左右輕輕搖晃著,給人看來,睡得很累的樣子。

穆景言看她睡得不自在,再次將她的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

其實,穆景言並沒有睡著,在這樣顛的情況下,他一直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當他看到若琳睡得這麼累的時候,有一股衝動想借肩膀給她用下,但他卻有所顧慮。到最後,看她著實很累,於心不忍,甚至,有些微的心疼。為了讓她睡得舒服一些,他還是那樣做了。

第一次將若琳的身體靠向自己時,穆景言的心緊張不已,他竭力抑制住狂跳的心才得以安安靜靜地讓若琳靠在了他的肩頭。那時,他極度害怕若琳會醒來,他還不知道若琳要怎樣誤會他呢,慶幸的是,一切都做得很小心翼翼,並沒有出什麼差錯。

再一次讓若琳靠在他肩膀時,他內心的緊張也減去了不少。

剛才若琳慢慢移開他的時候,他發覺了,但他卻裝作他還睡著,他能感覺到若琳移開時動作的輕微,他能做的,就是閉著眼睛,讓若琳微涼的手臂離開自己。

此時,靠在他肩頭的若琳安靜地睡著,似乎睡得很香甜,呼吸均勻。白皙的皮膚被昏暗的光籠罩著,顯得更有一份神韻。

穆景言微微垂下眼眸,看著自己肩頭的若琳,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當若琳再度醒來時,她已經靠在了窗帘上,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看著窗外漸漸亮起的天色,問身旁的穆景言:「是不是快到站了?」

「嗯。」穆景言輕輕地應道,他轉頭看了看若琳,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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