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玉綠的抉擇·困境里的禮物

接到柯刀求救電話的第二天,我匆匆趕回德州。期間他手機處於關機狀態,沒再能接通。

我越來越懷疑柯刀在搞怪。回到家之後,他說不定趁我不備從衣櫃里跳出來,扣兩隻臭雞蛋在我頭上,他總喜歡做這些無聊的事。

第一個「迎接」我的人,是王健。

王健是位極其難纏的偵探,槍法不算太准,卻總能找到最合適的出手時機。軟硬不吃的他曾將三十多名殺手送上斷頭台,堪稱殺手剋星。不過,他並不滿足於此,因為他還沒讓殺手排行榜排名第一的柯刀落網。

我不是柯刀,王健為什麼突然盯上我?

尾隨於我,躲在暗角的王健面有病色,四肢瘦長,無領大衣上端露出一截短脖,看上去更像一隻螞蚱,暗黑色沉默寡言的螞蚱。

據說王健本是個喜歡說話的人,尤其愛講故事給病床上的女友小鳶聽,溫柔的聲音像拂過柳梢的暖風,有時還會模仿各種清脆的鳥叫,逗得小鳶咯咯直笑。

小鳶每周都要進行血液透析,她怕痛,常賴在病床上不出聲也不起來。這時,王健只要稍稍用力在她手背一掐,小鳶會忍不住吃痛坐起,吃吃笑著被王健一把抱住。

「等病好些,咱們就結婚。」王健在小鳶耳邊輕聲道。兩人在一起已經七年,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

然而,一次自駕游旅行,讓所有誓言淪為一紙空文。

車禍地點是人煙稀少的山間公路,轎車撞上山壁起火,小鳶葬身火海,王健卻得救,活了下來。

之後,王健性情大變,意志消沉,形同鬼魅般飄忽不定,很少有人再看到他出現。

王健的遭遇,哪怕敵對的殺手界,也一片唏噓同情,我卻抱有懷疑:小鳶卧床時日已久,為什麼王健忽然帶弱不禁風的她出遊?

法醫檢查出小鳶的手背上有不淺的傷痕,這並不像是救援時拖拽的痕迹……

出遊,從一開始可能就是幌子,也許王健早已移情別戀。而癱瘓在床的小鳶,無疑成了最大的累贅。

帶著這樣的猜測,一年前我藉機潛入王健家中,試圖找出他另尋他歡的證據。

王健家陳設簡陋,尤其是卧室,一桌、一椅、一保險柜而已,因為沒有床,整間卧房顯得空蕩蕩。就在我準備破譯密碼打開保險柜之時,王健突然回來,逼得我倉促離開。

再後來,王健搬了家,淡出我的視線,追查真相一事也就此擱淺。

硬幣在巴斯指背上翻轉,爐斧酒吧燈光照射下,宛若一粒銀星於指尖纏繞,兀自吐芒。

萬聖節早已過去,舞池裡卻擠滿了著裝奇異、頭戴面具的人。爐斧酒吧的變裝狂歡周才剛剛拉開序幕。

我和殺手中介巴斯坐在遠離舞池的方桌旁。我沒心情精心扮裝,戴上加岩生日時用過的輕鬆熊面具就進了酒吧。

巴斯穿著淡黃色的變相怪傑西服,看著一臉驚奇的我,說道:「你的樣子,就好像看到了鬼。」粗糙的聲音如同石磨碾壓著樹枝。

「鬼忽然變回了人,才真正叫人吃驚。」我拿下面具舉起酒杯,悶灌一口。

巴斯曾經是鬼,一個嗜煙如命的煙鬼。如今,他指尖燃著的煙卻被閃耀的硬幣代替。

「看來,你還不能接受柯刀的潰敗。」巴斯笑了,露出一口黃牙。

「柯刀不會敗。」我說,沉著臉。

「這個世上沒有確定的事,嗜煙如命的巴斯可以戒煙,柯刀的飛刀又為什麼不會失去準頭?」巴斯反問。

「我對他的飛刀有信心。」我嘴上堅定,內心卻像巨浪中的扁舟搖擺不定。

「他恰恰就輸在了這份自信上,他本可以休養幾日再去完成第二單任務的。」巴斯煞有介事道。

「他同時從你這兒接了兩單任務?」我意識到情況的嚴重。

「並且選擇在同一個晚上連續執行。」巴斯說,「兩單都是S級的任務,柯刀再神奇,也難保不受傷。」

「你是說,在第一單任務中他或許已經受傷……」

「但他卻執意去完成第二單任務。」銀光一閃,硬幣被巴斯拇指彈起,於手心翻轉落定,「受了傷後,沒人知道他的飛刀是否還那麼犀利。第一單任務中的『神槍羅』已死,附近也沒有發現柯刀屍體,很顯然,他栽在了隨後的任務中。」

「第二單任務要獵殺誰?」我忙問。要追查柯刀下落,無疑得先找到這個人。

「我勸你不要白費力氣。」巴斯譏誚道,「你找不到他的。」

「第二單要獵殺誰?」我重複一遍。

巴斯看著我,露出刀鋒般銳利的目光,不一會兒目光黯淡下去:「作家J。」

作家J,作家圈最神秘的人。

出道四年來堅持手寫書稿,以每年出版七本長篇的神一般速度躥紅各大圖書榜單。

「偶爾一年保持如此寫作速度或許還能做到,作家J卻堅持了四年,手寫書稿不用電腦,而且所寫不是網文,簡直是奇蹟。」巴斯說,「除非,他有一台控制時間的機器。」

「有什麼辦法找到他?」

「沒有,連出版社編輯都未曾謀其面。」

「你錯了,柯刀曾找到他。」我指尖敲打桌面,「根據各種零碎線索找到作家J不是一件易事,這期間柯刀家裡一定留下了蛛絲馬跡。」說罷我想要起身,卻被巴斯那隻枯瘦的手按住。

「不用去了。」巴斯說,「我已經去過。」

「發現了什麼?」

「日曆。」巴斯讓酒吧男招待送來紙筆,筆走龍蛇,在紙上描出一隻動物:「執行任務那天,日曆上畫著這樣的圖案。」

「這是……雞!」我睜大眼睛說。

「……是鳳凰。」巴斯面無表情地糾正。

「鳳凰……」我喃喃道。

「看來你已經有了主意。」巴斯審視自己的「大作」,忽然將它撕得粉碎,「我再給你兩條建議,第一,這是你自己想到的,跟我無關。」

「第二呢?」

「時刻留意背後,王健不是省油的燈。」巴斯往我身後一瞟說。

偵探王健原本坐在酒吧暗角里,我轉過頭他人已從窗戶躍出,黑暗勾勒出他瘦削的剪影。

「隱居那麼久,他為什麼重新出現?」我不解道。

「別忘了,他最大的願望是親手捉住柯刀。」巴斯說。

「他也在尋找柯刀?」

「雖然不到三十,王健的身體已不適合再做偵探,沒有人希望帶著遺憾退休。」巴斯說,「而要找到柯刀最便捷的方法,就是跟著你。」

這話不假,前些年王健曾兩次在暗中偷襲我,每次都逼得柯刀現身救我,首次交鋒中洞察柯刀飛刀刺喉的出手習慣後,他居然為自己打造了一套鋼製頸套。

「明白了,行動前我會儘力先甩掉他。」我用檸檬水漱口道,「現在,我需要一個地址。」

「什麼地址?」

「你手下殺手,鳳凰盜的家。」

雄鳳,雌凰。

鳳凰盜是德州臭名昭著的雌雄大盜,殺人越貨,心狠手辣,連婦女和孩子都不放過。

巴斯說,鳳凰盜擁有常人看不到的第三隻手,稍有疏忽,它已挽住你脆弱的咽喉,輕輕一捏,「咔」。

非常唬人的話,換在任何一天我都會被忽悠住,然後回家打個遊戲陪加岩吃吃火鍋壓壓驚。

除了今天。

當雌凰飢腸轆轆開門,打算迎接剛出爐的比薩時,偽裝成外賣員的我已經扣下扳機。

「咻」,輕得好像情人耳邊的低語。雌凰的身子微微一顫,失去靈魂般癱在我身上。

窗邊看書的雄鳳有所察覺,一仰頭,看到的只是裝了消音器的馬克22火光一閃。

雄鳳靠牆倒下,眼睛卻不肯閉上。他死也沒想到有人能這麼輕易找到他們的老窩。

我的神經沒有因此舒緩,靠近浴室,輕輕轉動門把。

門沒鎖,浴室內卻有人,有水聲。一個渾身赤裸的精壯男人在浴缸里泡澡,赫然是已經死去的雄鳳!

死人不會復活,浴缸里只可能是雄鳳的孿生兄弟。

鳳凰盜一直是三個人,兩男一女,因為孿生兄弟相貌相近,叫人誤以為是同一個人,其中一人才得以「隱身」,偷襲對手於無形中。

而作家J,明顯是這三個人共用的筆名,三個人一年出七本書,時間非常寬裕。

那男人倏然從水缸中躥起,伸手要去拿置於香皂盒上的電擊器。他的動作迅速,輕舒猿臂,轉眼已將電擊器勾入掌心。

再快,也快不過槍。子彈微吐,斜入其胸膛,男人身子一歪,與電擊器一起落入水中。

我走近浴缸,缸中水滿,男人卻不再動彈。電擊器開關方才已被他推啟,在水中噼啪作響。這是支軍用脈衝電擊器,洗澡水尚未浸透尾部蓄電盒,它還在持續噴發出煙火般光澤。

被這玩意打中,非得暈厥過去不可。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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