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釜底抽薪

蘇小運緊著讓安意林將孟懷安帶走,證明孟懷安這個人物已經很危險了。他給安意林做了如下指示:立即說服孟懷安及其妻子,立刻動身去國外。必要時候,可以採取非常手段。至於具體去什麼地方,怎麼去,他會派人通知安意林。

安意林是絕頂聰明的人,他知道,特殊時刻到了,駱建新的一幕,又要在孟懷安身上重演。

這是一種必然。一切早就在籌劃之中,當有人指示唐雪梅等人一股腦兒往孟懷安身上潑髒水時,孟懷安的結局就很清楚了。好在,他們沒指給孟懷安另一條路,讓他外逃已經是很人性的了。如果說駱建新一個人還堵不住別人的嘴,那麼好吧,他們再搭上孟懷安。要是孟懷安還堵不住,他們就讓更多的人逃出去。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孟懷安居然不出逃。

安意林將孟懷安帶到一個安靜而又絕對安全的地方,跟他挑明了說:「你現在必須走,相關手續會有人替你在最快時間內辦妥,在此之前你哪也不能去,我會安排人陪著你。」孟懷安掃一眼安意林,突然而至的變故讓他明白自己身處什麼境地。他想一口拒絕,但考慮到妻子和兒子還不知道,猶豫半天說:「安秘書,太突然了,給我兩天時間,讓我想想行不?」

「不行,你沒有選擇,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出去,出去以後嘛,大局長愛怎麼想就怎麼想,沒人攔著你。」

「這事不可能。」孟懷安試探著說了一句。

「哈哈哈哈。」安意林突然爆出一片子笑,毛骨悚然,笑完他說:「我的孟大局長,你以為你還有選擇。如果不是我把你帶出來,怕是現在你就讓紀委請去了。知不知道,趙朴他們盯你盯了多久,不是他們不敢動你,是他們認為還沒到時候。」

「他們動不了我!」孟懷安虛張聲勢道。

「動不了?哈哈,你以為你是誰?他們連柳老闆的女人都敢動,還怕你?醒醒吧,我勸你別做夢了。」

不管安意林怎麼說,當天晚上孟懷安還是沒有答應。只說是考慮一天,然後給安意林答覆。

孟懷安並不是用緩兵之計,他是不想逃,也不敢逃。

世上的官有兩種,這兩種不用猜,所有的人都知道,清官和臟官,或者好官和貪官。但貪官也有兩種,人們並不知道。一種是敢冒險敢玩命敢豁出一切的,貪得光明正大貪得理直氣壯,貪了還敢跟沒貪一樣,堂堂正正。仍然能坐在主席台上大講特講反腐倡廉,面對調查,他們更是有恃無恐,以為自己比誰都清正廉明。這種人是多數,他們能量超強,幾乎可以穩坐釣魚台,除非有更加超強的力量將他們掀翻。另一種是想貪,但貪了卻又怕,坐立不安,擔不起風險,擔不起後果。這種人會被同伴恥笑,被同類鄙視,一有風吹草動,這類人立馬翻船。

孟懷安肯定不是第一類,他想做,可就是內心世界不夠強大。但他也不想做第二類人,他怕出事,他想美美哉哉在建委主任位子上坐下去,貪下去,享受下去。讓他逃,等於是毀掉他幸福生活。且不說逃的過程充滿驚險,隨時有敗露有被抓回的可能,就算順順噹噹跑出去,到了國外,人生地不熟,那日子怎麼過啊。再說他才貪了幾個錢,駱建新的五分之一都不到,到國外怕是三五年就山窮水盡,以後怎麼辦?他這個位子,充其量是給別人服務,給別人打雜,掙點別人手指縫裡漏下的錢。一年辛辛苦苦從下面撈幾個,敲幾筆,還得不斷上供,不斷孝敬給比他官位高的人,包括柳長鋒羅玉笑,哪個沒從他身上榨過油啊。想想,孟懷安就覺屈,就覺窩囊。現在案發了,他們卻要他逃。逃的背後是什麼,難道他孟懷安不知道?

孟懷安決計不逃。儘管安意林恐嚇,說不逃可以,還有一條路可選。這條路安意林沒說,孟懷安卻十分清楚,這條路等於是沒路,死路。他們不是做不出,太能做出了。隨便找個理由就做了,車禍,食物中毒,辦法真是太多了。而且不用他們自己動手,一個暗示下去,就有人乾淨利落地做了。駱建新當初為什麼乖乖往外走了,就是因有人給出了第二條路,相比之下,駱選擇了一條能活命的。但孟懷安不怕。孟懷安雖然在這條線上算個小卒,但他知道一個理。任何同盟,或者組織,都必須給內部人利益。如果為了保全自己而對內部人不停地採取極端措施,這個同盟或組織離分崩離析也就不遠了,以後誰還敢跟著他們?沒有了他們這些小卒,這樣的同盟還能存在?

孟懷安倒要看看,他們會不會真把事情做到絕處。如果真到那一步,他會有辦法的。大不了把什麼也講出來,相信他們更怕這一招,因為他們哪個人的前程還有官帽都比他大。

可唐雪麗不這麼想,唐雪麗太想出去了,做夢都在想。因此不等安意林開口,唐雪麗自己先就說了:「快想辦法讓我們走,這地方一天也不能留了,我們出事不要緊,連累到首長,那可十萬個劃不著。」安意林鼻子一哼,他鄙視這個女人,但又礙著柳長鋒,還得在這女人面前裝好。不過搶在劉大狀他們前面將唐雪麗控制到手中,他也算為上面立了一功。

跟蘇小運表完功,蘇小運讓他儘快做通孟懷安工作,出走的手續以及路線已經確定好,到時會派人到他手裡接人,人一交,就沒安意林的事了。

安意林興高采烈,邁著輕鬆愉快的腳步回到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穩,劉大狀突然闖了進來。

安意林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被紀委控制。而且隨後他又得知,妻子崔憲也被紀委控制。安意林咆哮如雷,在紀委工作人員面前大放厥詞,張狂到了極點。聲稱如果不把他安全送回去,讓這幫人全部滾蛋,一個也甭想留在市委。

可是沒用,第二天,一輛神秘的車子載著安意林,去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車上是全副武裝的特警,還有紀委和反貪局五名工作人員。朱天運怕中間再有變故,命令劉大狀,異地審查。同時向另一個省的省紀委書記求援,讓他務必當大案要案來協辦。

聽完柳長鋒的彙報,羅玉笑氣急敗壞,抓起板桌上的杯子摔到了地下。「姓朱的要幹什麼,他以為他是誰?!」

「是啊省長,姓朱的哪是在跟我叫板,他是沖省長您撒野。」柳長鋒添油加醋道。

「你也真有本事啊,自己秘書都照顧不好。」羅玉笑又把火泄到柳長鋒頭上,不過泄一半,收住了。他現在得講策略,不能把身邊人全給轟開了,因為形勢有變。

羅玉笑是先郭仲旭一步回到海東的,他在北京並沒跟郭仲旭見過面,不方便見,也沒通話。這種時候通話顯得多餘,大家各自幹什麼,心裡有數。他急著回來,就是跟郭仲旭的奔走有了奇特效果,海東局勢被他們意外地拉了回來。

拉了回來啊。怕是誰也沒想到,奇蹟真就發生了。趙銘森那邊,會有大麻煩了。至於這個朱天運,哼!羅玉笑鼻子冷冷一抽,重新將話頭對住柳長鋒:「長鋒啊,人帶走就帶走吧,怎麼帶走還得怎麼送回來,這事你不必太犯急。我早就說過,沒有鬥爭的政治不叫政治,鬥來鬥去的政治才叫政治。」

柳長鋒聽得匝舌,一時反應不過羅玉笑為什麼要跟他講這些。恰在這時,羅玉笑桌上那部保密電話響了,換平時,柳長鋒就該走出去,等羅玉笑電話接完,他才能進來。這天沒,柳長鋒正要往外走,羅玉笑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柳長鋒就戰戰兢兢坐在離電話極遠的地方。

羅玉笑抓起了電話。

「是首長啊,我剛回來,家裡一切都還好,沒出大問題。」

電話那邊說什麼,柳長鋒聽不到,但從羅玉笑臉上表情以及不住地嗯或哦,柳長鋒就覺這電話內容特別,很特別。他坐在沙發上,感覺身子在發熱,心也在發熱,熱流一層層地包裹著他,讓他從恐怖、緊張變為激動,進而,他興奮了。

電話接完,羅玉笑自我陶醉一會,像是才發現屋裡還坐著一個人,沖柳長鋒溫暖地笑了笑。伸手,習慣性地捋了捋為數不多的幾根頭髮,從兩邊往中間集中了一下。這個動作很經典,無數次被柳長鋒他們這撥人效仿。當然也有暗中取笑的。但不管怎麼,羅玉笑這個捋頭髮的動作還是極有范兒,不到一定境界真捋不出那種瀟洒那種從容。

「長鋒啊,都聽到了吧,現在上面對我們可是充滿期望的。」

「聽到了聽到了,省長,長鋒太激動了,高層還是明察秋毫啊。海東缺誰也不能預設長您,只有您,才能給海東帶來希望。」

「這話在這裡講講就行了,別到處講。」羅玉笑很受用地說了一句,又道:「剛才說什麼來著,對了,是安子吧,問題不大,不就一個秘書么,他們喜歡折騰就讓他們折騰。如果有人願意,也可以把小運帶走,正好讓他們倆見見世面嘛。這兩個人,也需要鍛煉,需要經受點風雨,這樣將來才能成棟樑。」

柳長鋒這個時候心裡已經沒一點怕或急了,儘管還不知道有什麼喜事降臨,但強烈的直覺告訴他,峰迴路轉柳暗花明了。臉上閃出燦然的笑,一個勁地恭維羅玉笑。羅玉笑今天心情非常之好,也樂於享受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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