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所有和你有關的一切,都是我的信仰。

「祖傳……針灸?真的假的?」周淺易咧著嘴,看到白木珊不滿地瞪了自己一眼,趕緊識趣地閉緊。

「放鬆,假裝什麼事都沒有,只要你放鬆,這針扎進去,就不會疼。一會兒等針深入進去,覺得酸了、脹了,你告訴我一聲,我就不再行針了。」

「我……現在就脹了……」

「脹什麼脹,我還沒扎呢。」

「……呃。」

「還有,如果你太緊張的話,肉就會把針纏上的,到時候別說我沒法深入行針,取針的時候,有可能疼或者流血,你可別怪我。」

「不是吧……」

不顧周淺易的大呼小叫,白木珊從包里掏出一本書,居然是一本毛評本的《三國演義》,「你要是實在緊張,就看書。」她拍拍周淺易的腳,「別使勁綳著,放鬆。」

周淺易拿過書:「你怎麼知道我喜歡《三國演義》?」

白木珊一愣,「有嗎,我只是包里經常帶著這兩本,湊巧罷了。」

周淺易沒吭聲,強迫自己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書上,但偏偏大腦跟他背道而馳,他察覺白木珊取了針,在他的腳背、腳底消毒,握緊的拳暗暗使著勁兒,這時,忽然聽到白木珊在問:「當年我寫給你的信,還在嗎?」

沒料到白木珊突然問這個問題,周淺易想起家中的兩個大紙箱,猶豫了一會兒,說:「嗯,都在家裡。」

白木珊的語氣突然變得柔和,「……我也一直沒舍……沒扔。」

房間里瀰漫著一種曖昧的氣氛,周淺易不知道要怎樣接下去。

白木珊又說:「你知道嗎?淺易,上學的時候,曾經,所有和你有關的一切,都是我的信仰。」

周淺易傻傻地躺在床上,整個人沐浴在幸福的甜蜜中,暈得幾乎找不到北。這時,忽然聽到她說:「好了,五根針已經都扎進去了。現在我幫你插上電,效果會更好。」

——周淺易有些失望,原來剛才,是怕他肌肉緊張不好扎針,故意岔開話題。

人家也說了,上學的時候。

曾經。

曾經而已。

他默默地翻著書,插上電後,腳上的針開始顫動,有種說不出的舒服。

「看來,真是一點都不緊張了。」白木珊打趣道。

他不解地看著她。

「這書都翻頁了,能疼嗎?剛才你緊張得就盯著某一行了吧?」

眼前的笑臉在眼前燦爛地盛開,周淺易幾乎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怦怦聲,讓他想起學校里盛開的大片大片的合歡花,那時,怎麼就從來沒有注意到她這麼清爽的笑臉?

周淺易在出院後,才知道白木珊辭掉了北京的工作,回到燕城,應聘到《燕城都市報》的副刊部做了一名編輯。

那時的他,除了腳,其他部位已經好了大半,只余理療。

白木珊的工作不需要坐班,每天早上趕到周淺易的住處,給他按摩,扎兩次針灸。順帶做一日三餐。周淺易的父母見到白木珊的第一眼就喜上眉梢,不住上下打量,外出鍛煉時還擔心她照顧不好自己的兒子,眼見白木珊把兒子照顧得百般周到,索性又恢複了跟團旅遊的行程。聶雙的母親,臨行前特意偷偷附在自己兒子耳邊:「放心吧,爸媽絕對不打擾你們。」

周淺易哭笑不得。

急的是聶雙。

聶雙坐在客廳里,聽白木珊和周淺易講話:

「今天腳好些了嗎?」

「嗯。」

沉默。

周淺易:「你來燕城,還適應嗎?」

「嗯,還行。」

「中午想吃些什麼?」

「你定吧。」

沉默。

「要吃蘋果嗎?我給你削皮。」

「好。」

沉默。

……

聶雙受不了,「你們倆,是在冷戰啊,還是老夫老妻沒話啊?進展太慢了吧,就不能說一句有用的嗎?」

白木珊紅著臉,「都……很有用啊。」

周淺易斜眼瞄了妹妹一眼,「你呢?你跟季橙進展神速了?」

一語講到聶雙的要害之處,她轉移話題,「哈,你把季橙和白木珊相比較,這麼一說,就是承認對白木珊有意思了?」

周淺易想否認,看了眼白木珊,又不好意思地閉上嘴。

白木珊假裝沒聽到,耳朵卻敏感地豎起來,那一刻,她是多麼害怕周淺易會急於否認。開心的是,他並沒有否認,不甘的是,他也沒有承認。

聶雙跟著白木珊進廚房,用手捅她的手肘,「喂喂,我哥這麼好的男人,你還等什麼?」

「有些事,要看緣分的。」白木珊咬著嘴,「縱然我有心,也要他有意啊。」

「他哪裡沒意啊,他要沒意怎麼可能你一走,就整個人不自在,跟屁股上長了草似的。」

「有嗎?」白木珊難為情地削著蘋果,「我怎麼知道。」

「哎,你們都急死我了,要不然,我去跟他說?」

白木珊嚇得拉住她的手,「聶雙,別搗亂。順其自然吧,我想,我們倆,都想讓對方的心慢下來,慢下來,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哎!」

季橙的腦袋探進來,「聶雙,皇上都不急,你個小太監急什麼?」

聶雙忽視掉他意味深長的目光,「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來了一會兒了,凈聽你們姐妹倆跟這兒彼此推心置腹呢。」

白木珊抿著嘴,「行了,你倆聊吧,我去看看淺易。」

「你們倆都出去吧,今天我過來,是為了展現廚藝的。」他揚起手中的大包小包,「讓你們見識下本少爺的廚藝。」

「你?」白木珊質疑地看著他,「你會做雞蛋炒雞蛋嗎?」

「少侮辱我的廚藝,今天就讓你們開開眼。」他將兩人推出廚房,「不要待在這裡耽誤我幹活。一會兒好了,我叫你們。」

白木珊去了周淺易的房間,聶雙幾次跑到廚房偷看,都被季橙趕了出來,百無聊賴之際,打開電視打發時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聶雙只覺自己已經把所有的台轉了幾個來回,突然感覺清新而濃郁的香味在整個房間飄蕩,迅速佔領了她的嗅覺。她走到廚房,赫然看到餐桌上擺了一大份慕斯蛋糕,一盆酸菜魚,一份可樂雞翅,一盤蔬菜沙拉。

聶雙問:「這是什麼搭配啊,中西結合嗎?」

季橙正從烤箱中端出一盤烤好的羊腿,像個七星級酒店的大師傅一樣搓搓手,「管它是中還是西,留神一會兒別把自己的舌頭吞了。」

飯菜都熟了,聶雙走到卧室,想要叫白木珊和周淺易出來吃飯,剛走到門口,看到白木珊伏在周淺易的腿上,已經安靜地睡著了。

周淺易把手放在嘴邊,對著白木珊做了個「噓」的手勢,擺擺手,示意聶雙不要吵醒她。

聶雙曖昧地笑,轉過頭,卻意識到什麼似的重又轉過身,赫然發現伏在周淺易床邊的白木珊,右手正被周淺易緊緊握著。

是的,沒錯,緊緊握著白木珊手的周淺易,此時,側躺在床上,正笑得像個傻瓜。

她悄悄退出卧室,看到背對著自己的季橙正在擺弄餐桌上的盆盆碗碗,似乎注意到背後的目光,他轉過頭,眼角帶著笑。

那笑容,讓她想起在G中時的季橙,那時的他,在自己面前有多囂張,此時就有多卑下。

她想起季橙同自己第一次講話,踢球後一臉疲態的他一邊用袖子抹著濕漉漉的頭髮一邊上下打量自己,他說:「就沖妹妹這大眼睛,我覺得,咱就應該多踢那孫子兩腳。」

她想起放學後每天都雷打不動地跟在自己身後的蔣小光,那時的他可憐巴巴地看著她,每天重複著:「聶雙聶雙,今天的答案,和昨天一樣嗎?」

她想起自己在幾何課的筆記本上寫滿了季橙的名字被老師罰站,又愧疚又悲憤的表情讓同學經過時假裝視而不見。

她想起學生時代的周淺易躺在床上和自己推心置腹,時刻擔心妹妹戀愛會吃虧的周淺易說,我們積累更多的人生閱歷之後,對所喜歡的人的標準會漸漸變得不一樣,所以,當你陷入並擁有一段感情時,好好享受就是,但不要堅定地認為此生就是他,唯一只是他。

她想起季橙看到自己哭得紅腫的臉,攬她在懷,叫她「傻姑娘」。

她想起自己和季橙分手的那天,到茶餐廳的收銀台前埋了單後,推著單車不顧路人詫異的目光放聲大哭。

她想起自己和白木珊在一個有月亮的晚上討論什麼叫愛情。她記得白木珊說:

世上的人那麼多,誰會是愛我、我也愛,我們彼此又非常適合的那一個。

我們不知道如何去愛,不知道怎樣避免傷害。

當我愛的人不愛我,就像迷路的小孩始終能夠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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