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那些肯全心全意、心無旁騖地為一個人付出的年紀,那些為了一場愛情瞬間「我的眼裡只有你沒有她」、奮不顧身、前仆後繼的時光,全都一去不復返了。

五年的時間如白駒過隙。

在聶雙看來,卻彷彿過了整整一個世紀。

一個世紀前,她還在為明天穿什麼衣服發愁,為了課堂上語文老師瞪了走神的自己一眼而惴惴不安,為了一周後的幾何測驗接連幾天輾轉難眠……

白木珊過生日送什麼禮物好,實惠實用又讓她覺得很貼心?周末見季橙去哪裡找節目?千萬不要撞到老師和雙方的家長,否則一定死得很難看。周淺易這周又收到了一打情書,有什麼好臭屁?最好被爸媽發現關他一周的禁閉。蔣小光說還有三天就放暑假,不如結伴去泰山玩,可是行李箱還沒買……

那些當時看來比天還要大,彼時只覺得是雞毛蒜皮的小破事,整日里困擾著我們,當多年以後的聶雙忙碌完一天的工作,頭腦發昏地坐在擁擠的地鐵里,看到身邊穿著校服的男女生大聲議論著對老師的不滿、同桌髮型的難看、寒假安排什麼節目、壓歲錢要怎麼花時;當熟睡中的她在凌晨兩點多接到老闆打來的電話講述自己突發奇想的創意時;當她回到一個人住的房間看到門上貼著的自來水單和電費單時……

是真的意識到,那燦爛的青春年少時光,與她,早就隔得十萬八千里了。

那些肯全心全意、心無旁騖地為一個人付出的年紀,那些為了一場愛情瞬間「我的眼裡只有你沒有他」、奮不顧身、前仆後繼的時光,全都一去不復返了。

當初決定留在燕城,除了大學四年都在這座城市度過,更熟悉環境容易找到工作外,也是聶雙爸爸的意思:「蘭城再好,燕城畢竟是省會,又靠海,很適合養老的。」所以,早在聶雙還沒畢業,燕城的房價也很低時,聶雙爸爸便非常有遠見地拿出多年的積蓄,貸了款,在燕城購置了兩套房產,一套兩居室,一套小一居,兩套房子加起來不過二十幾萬,等到聶雙畢業工作一年後,已經翻了五倍的價格。

買小一居的時候,房產證上寫的是聶雙的名字,雖然距離公司有些遠,坐公交車要四十分鐘,總比聶雙自己在外面高價租房整日里擔心房東漲房租強。

另外一套兩居室,在聶雙參加工作的第一年,聶雙的父母雙雙退休,索性賣了家中的房子,舉家遷到了燕城。兩套房子的距離,走路不過二十分鐘,聶雙先前還擔心爸媽像之前自己學生時代那樣,時不時來視察一番,但退休後的二老將業餘生活安排得非常滿,女兒家裡亂如豬窩跟我們有什麼關係?眼不見心不煩。人家早上打太極,下午乒乓球,晚上游泳……社區居委會的大媽甚至找到了母親做志願者,每周有兩天在小區內巡邏。

不想做飯的時候往家裡的沙發上一囤,好吃的好喝的統統端上來……除了隔三差五打電話叫她相親叫人無法容忍外,在燕城的生活,聶雙心滿意足。

當然煩惱的不止聶雙。

周淺易也有點兒煩。

母親大人一天打幾個電話,要兒子滾回燕城,全家團聚。父親大人更是動用了所有的關係,七七八八找了一堆人,最後幫周淺易在銀行找了份肥差。那時,周淺易還在讀大四,有一天被父親大人打來的「母親生病」這個緊急電話騙回了家,出了車站口就被母親押著去銀行面試,也該著他得到這份工作,人事處的面試官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看到帥氣的周淺易覺得養眼得很,名牌大學的高材生,又是熟人介紹,樂得做順水人情,二話沒說,當時便拍了板。

聶雙本以為,周淺易斷不會任憑父母這樣安排他的生活,但沒想到的是,周淺易畢業後真的乖乖來了燕城。

聶雙只好把原因歸結於「人總是屈從於現實的」這個真理。

就像當年的周淺易得知柏靈去了蘭州,其實聯繫過一陣,只是異地戀的成本太高,包括時間成本和金錢成本。當然,還有一點,距離,它讓人變得多疑。

每個人對愛情的要求或許並不高,只是空間的距離感被時間拉長,當有一天累積到最高點時,就讓人無法承載了。

那時的周淺易很快便忘記了柏靈,開始了他在南京的多姿多彩的大學生活。

大學一直是戀愛的溫床,對於剛剛邁入大學校門的學生來說,比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更容易滋生愛情。周淺易如魚得水。

可後來談過幾次戀愛,身邊並沒有穩定的對象。或者說,沒有那樣一個人,來收服周淺易的野心。對於一向貪玩的周淺易來說,定性是很難的,愛情是那麼莫名其妙的東西,每個人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愛上任何人。更何況,本身他的性格、做事,就有些弔兒郎當,除了柏靈,從小就泡在女生堆里,一向只有別人追求他的份兒,真真徹底被人慣壞了。

談了幾次,周淺易慢慢沒了興趣。他逐漸發現,女生雖然各有各的可愛之處,但有一點是共通的:那就是對愛情有著無限不切實際的嚮往,尤其是那些喜歡看愛情電影、偶像劇的女生,愛情觀被這些愛情故事給徹底顛覆了,瘋狂追求甚至是要求自己的男朋友陪同自己一起演繹,誓將浪漫進行到底。

沒有耐性的周淺易,慢慢地對花枝招展的姑娘們,對需要他全身心投入的愛情,覺得有些累,甚至變得寡淡。直到有一天,他醒悟到除了愛情之外,還可以有更高的人生追求:學校有著數不清的社團,天天變著花樣搞活動,沒有了高中時班主任如審犯人般的學習環境,逃課是家常便飯,還有網遊……從大二下半年,一直到畢業,周淺易居然一直單身。

聶雙慢慢想通。

其實是周淺易懶散慣了,悠閑的大學生活早將他磨成了精,有一陣聶雙在QQ上遇到他,滿腹牢騷,居然宣稱「不勞而獲,是我的終極目標」。聶雙當時很鄙夷地回道「滾,你丫就墮落去吧」。可是晚上下了線,又偷笑,這有什麼好鄙夷的,給你一個不勞而獲的機會,你肯定想都不帶想地屁顛屁顛地「自甘墮落」去了。

——不勞而獲,說穿了,是全人類的夢想。

只是沒有人可以像周淺易說得這麼底氣十足、光明磊落、坦坦蕩蕩。

周淺易當然也有過不如在南京轟轟烈烈奮鬥一場的豪情,但名牌大學畢業已經不是當年的金字招牌,早些年還曾經是各大公司瘋搶的對象,出路好得叫其他學校的學生自卑。鑒於各種原因以及大學的擴招政策,名牌大學畢業生的好處,在此時今日,僅僅限於得到更多的面試機會,保證面試人的底氣十足十地硬,但那也只是曇花一現,沒有任何工作經驗,全部從零做起,試用期800元~1600元的月薪,在見到面試官後讓所有人垂頭喪氣、沮喪無語。

所以周淺易的豪情,同樣只是曇花一現,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選擇屈從於現實的悠閑。

更何況,父母幫他找的那份工作,的確,是一份肥差。每天上午工作三個小時、下午兩個小時即可,薪水卻是聶雙隔三差五通宵加班所得薪水的兩倍。哪兒說理去?

同父母抱怨重男輕女,一句「誰叫你不是名牌大學畢業的帥男?」頂回來,讓聶雙啞口無言。

這裡有兩個前提,一是名牌大學畢業,二是帥男。沒考上名牌大學,聶雙認了。可是,帥男……著實讓她沉默了。

某些公司歧視女性她是了解的,無數個人頭攢動的招聘會上,招工的性別條件上,顯赫地註明「男性」,讓眾多女生望而止步。當時的聶雙並沒有多想,畢竟還是有很多公司對性別沒有要求。因為年輕,有著足夠的自信和幹勁,可以承載她如同熊熊火焰般的豪情,可眼下,它被來燕城後不斷得瑟的周淺易給徹底澆滅了。

人各有命,有些東西,終究是羨慕不來的。

聶雙其實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同蔣小光在一起。

大學錄取通知書寄到家裡時,得知聶雙和蔣小光考入同一座城市,兩個人的父母每每看到他倆走在一起或者說話,看向兩人的目光變得微妙,連空氣里都是曖昧的味道。

即便那時,聶雙也沒想過自己和蔣小光會有什麼故事發生。若可以,在高中就可以,何必要等到大學?

她不知道,人生中絕大多數的事情是不在自己的掌控之內的。

在燕城四年的大學生活,除了蔣小光,聶雙談過一次戀愛。那時為了徹底忘掉季橙,聶雙從自己眾多的追求者中選擇了一個安靜的男生交往,只不過,只一個月的時間就無疾而終。其實人家對她還不錯,只是她一直意興闌珊,跟人不咸不淡,牽過幾次手,像是木頭人,說話也不冷不熱,有著太多的敷衍。起初對方並不介意,堅持了一陣,可任是傻瓜也看得出她的心不在焉,倒也不氣不惱,很快平靜分手。

同那安靜男生分手大概半個月,聶雙和平時一樣去校外的水果店買水果,剛出學校大門,就看到三天沒同自己聯繫的蔣小光倚在學校的大門邊上,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聶雙大手一揮,「想吃什麼,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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