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1911年的辛亥革命應該可以算是中國近代史的轉折點,其偉大意義已經有很多政治家和歷史學家研究探討過,在此不再贅言。而我敘述的故事就發生在那個波瀾四起、革命形勢錯綜複雜的年代。

這是個複式結構的故事,主人公是孫中山派到天津的「地下工作者」,他的任務是聯絡並團結那些自發的,貧富貴賤各不相同,且與同盟會毫無瓜葛的十幾個革命團體。

這是一個群雄逐鹿的時代,出場的是一群五花八門的革命者,追求的是大到虛幻小到一頓飽飯的革命目標,但他們相信自己對中國負有責任,相信自己能推動歷史,相信可以通過鬥爭改變生活——他們是變革的信徒。

於是,在一個紈絝子弟的撮合之下,北方革命黨人押上了自己的生命和前途,上演了一連串悲壯的喜劇。

開掘北方革命黨的這段歷史,一直以來存在著一個難以逾越的障礙,也就是說,1912年的北方革命黨與創建南方臨時政府的同盟會並非一家人。既然不是一家人,他們在革命的宗旨、手段等諸多方面,就難免有所分歧,甚至北方革命黨中的一部分人,對同盟會的有些做法曾表示出公開的不贊同,言語之間也就不免少些恭敬,不聽從同盟會的指導,私自行動等,曾經搞出不少事來。既然如此,困難也就出來了,任誰也不能否認辛亥革命在中國近代史上的貢獻,更不能否認同盟會在其中起到的決定性作用。於是,與他們若即若離,且時有爭執的北方革命黨就不大方便在歷史中重新提起,更不要說當時孫中山先生的主要幫手,同盟會的汪精衛拿了袁世凱的二十萬元銀洋,把北方革命黨給資遣散的事,更是光輝歷史上的污點。

但是,他們畢竟也是革命黨人,解散了他們,就此失去的也許是中國歷史上的一次偉大的暴動,或是一批不成熟但有潛力的鬥士。

今天能夠重談北方革命黨,筆者竊以為,是因為我們趕上了近百年中最寬容的時代,使我們有機會重新審視許多曾多方迴避的歷史,談論與前人不大相同的論調,這真是件難得的喜事。於是,心情大暢以至於言語頗多放肆,這正是我們需要被包容的缺點;但深刻發掘,大膽猜測,則是竊以為應當得到鼓勵的優勢;體味史實,體味史事,體味歷史人物的心理,體味舊時的生活細節,便是我們努力追求,並試圖做出來的貢獻。

在社會即將發生重大變革的時候,新思想必將會有光明的未來,但此時畢竟是舊思想佔據統治地位,所以,對於擁有新思想和傳播新思想的人,我們不能有太高的要求,要求他們既要有新思想,還要對新思想引發的結果做出保證。不,這樣就有些可笑了,因為,並沒有現成的新生活可以給我們過,新生活是要我們來創造的。

所以,今天我們斗膽地說,在受人尊敬的舊民主主義革命中,參與者並非是現在意義上的革命者,實際上應該彙集了各種各樣的人物,當然其中不少舊式的「革命鬥士」,曾拋頭顱,灑熱血,前赴後繼;同樣,也應當有不少懷有種種不同心思的異己者,如果沒有這些人製造種種故事,那便很難說是一場真實的革命。這與大多數的革命一樣,理想主義者是其中的精英,接受精英教誨的追隨者是革命的主力,另外還避免不了相當一批懷有各種私心的人混跡其中。少了他們當中的任何一部分,都不是真實的歷史。我們在採用現實主義手法表現這一段歷史的時候,也同樣有責任表現其中各種各樣的人物,以使小說中的氛圍與精神接近於歷史的真實。

我在這部小說中所努力追求的,也正是這樣一種真實:創造一批有缺憾但接近於事實的人物,表述他們非正統的革命行動,再現大清帝國滅亡前後的真實社會狀況。這部小說中的主人公並不是一位正統的革命黨人,在鬧革命的同時,還懷有舊民主主義者常有的私心,以及性格中的種種缺陷,卻也因為革命這種嚴酷的行為而有所改變,有所行動,也有所貢獻。

他表現出來的許多行為和觀念,並非後人已有定論的行為準則和革命理念,而是依據特定的歷史環境和他自身的思想生髮出來的,難免有與革命理想發生衝突的地方,這在中國乃至世界革命史上應當是很常見的,只是我們平日里談論不多而已。

小說中所涉及的其他革命黨人,也都完完全全是特定歷史的產物,其中除貧富貴賤各類革命者外,還廣泛地描繪了生活於斯的各種社會人物,也表現了其行為中的非革命性,或與革命者理想有所偏離的地方,這正是歷史的真實所在,也是筆者竊以為在反映革命歷史題材上不可忽視的內容。

因主要人物與故事情節是虛構的,所以對有關的各北方革命組織只採用了一些近似的名稱,並未使用其真實的名稱和歷史人物的真實姓名,以避免對歷史不必要的混淆。對於歷史背景與社會生活,筆者則是盡一切可能貼近於真實,以求得故事與人物能夠反映出真切的歷史精神和生活實況。

龍一

2009.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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