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早晨的陽光,穿透了窗帘,牆壁上的顏色,一片絢爛的迷幻,我洗了臉,上樓找阮錦姬,她認為睡眠是最好的美容,所以,上午11點前,通常都膩在床上。

她披著睡衣給我開了門,表情淡漠,不夠歡迎也沒表達出拒絕。把一個帶輪子的小沙發拖到床前:「我在床上和你聊。」

我笑,把自己塞進手掌形的沙發里,眯著眼睛,笑微微看她。

她的目光,不時穿過浩淼的睫毛,掃我一眼,一臉的慵懶散漫:「今天,打算和我八卦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想上來坐坐。」我看著她想,要不要告訴她我去找了宣凌霄?她和宣凌霄,是什麼關係?

見我笑而不語,她翻了一下白眼:「你怎麼像色狼一樣看著我?」

「是嗎?」我笑著。

她把夏被往上拉了拉,把半袒的酥胸遮上。

「我覺得,你不必懷疑丁朝陽了,或許,芝蘭是真的失蹤了。」我的語氣有點磕磕絆絆。

她瞄了我一眼,彷彿洞穿我心所想:「也許你說的對,是我多事了。」

她坐起來穿衣服,好像真的要和我打成共識,下床,攏了一把頭髮,從背後攬著我的肩,語重心長說:「是我不對,不該把你拉進來。」

「我不怪你,如果這事放在我身上,我也會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畢竟丁朝陽是最值得懷疑的人,雖然這樣很折騰,但總比枉然地懷疑他一輩子要好。」我側臉看她,忽然,看見她的下頜兩邊,有兩處隱約的傷痕,若有若無的,不近看,很難看出。

我下意識地抬手,輕輕觸了一下:「你受過傷?」

她一愣,飛快站直,摸著下頜,仰著頭,彷彿在回憶一個久遠的故事,慢慢說:「小時候太頑皮,從梯子上滑下來過,這裡,正好碰在臉盆架的兩個突起上。」說著,她比划了一下:「那種鐵的,頂端有鐵藝花樣的臉盆架,是我媽媽的陪嫁。」

我吸了一口冷氣。

她無謂地拍拍我的肩:「恐怖吧?不過,小時候好像疼痛神經不發達,除了害怕,幾乎沒怎麼感覺疼,倒是我媽給嚇壞了,後來,她和我說,當時我掛在臉盆架上,像一條將要被晒成魚乾的魚。」

她仰起頭,學了一下掛在那裡的樣子。

我僵僵地看著她,一時找不到話說。她模仿乾魚模仿得沒什麼意思,去廚房弄了兩杯咖啡,遞給我:「有心事?」

我搖了搖頭。正說著,手機響了一下,是李長風的簡訊,問我忙什麼,他昨晚無意中聽到了我的節目,覺得我在節目里的聲音很磁性,比面對面時聽到的聲音好聽。

我回了句話,謝他的誇獎,阮錦姬歪著頭,狡狡地笑:「誰呀?」

「一位聽眾。」我不想把李長風抬到幕前,至少現在沒必要。

阮錦姬就睥睨著我笑:「騙我?你總不會在節目中公布手機號吧?」

「是一位很少聯繫的同學,無意中聽了我的節目。」

「男的女的?」

「男的。」

「哦……」阮錦姬抿著唇笑了一下,我知她故做的曖昧揣測樣,不過是和我打趣,就這段時間的交往,她應是已了解了我,雖然我編複雜的故事換飯錢,卻喜歡簡單的生活,不太怎麼自戀,也不會自我感覺良好到哪個男人給我電話就會認為人家是愛上了我。

又來簡訊,還是李長風,問我對他家的飯桌印象如何,感覺好的話,改天繼續請我。

阮錦姬坐在沙發扶手上,歪著頭吃吃地笑,把簡訊讀了出來,揶揄道:「幸虧不怎麼聯繫啊,都去人家家裡吃過飯了,別告訴我他不喜歡你,也別說你很討厭他……」

我不想讓她猜來猜去的,便坦白了李長風對我的感情和前幾天的那頓飯,當然,見李長風的原因,我沒告訴她。

阮錦姬吃吃笑了一會,一副對我的話不置可否的樣子:「你莫不是要移情別戀?」

「少來了,要戀早戀了,何苦等到現在。」

「那可未必,有些男人就像酒,要年代久些才會有香味。」又道:「如果是,我支持你。」

見我愣愣地瞪她,凜冽著眼神,盯著腳下的地板:「你知道為什麼。」

見她依然放不下對丁朝陽的仇恨揣測,以著我與丁朝陽的關係,又不好多做解釋,只好,由著她去了,又說了會閑話,她就去美容院了。

我又撥了一遍從座機上抄來的號碼,依然是接通了,沒人說話,我發了一會呆,百無聊賴地打開電腦,試著寫個小說。

不成想,竟很是順利,中午時,阮錦姬打電話問我忙不忙,若不忙,就去店裡,店裡新進一批黑海礦物泥,想給我做個皮膚護理。

我說忙呢,正寫小說。

阮錦姬似乎不甚相信,說:「是不是託詞啊,約了別人吧?」

我猜得中她的意思,就有點兒反感,我知道她討厭丁朝陽,也不至於明目張胆地把我往其他男人懷裡推呀,何況她不僅不了解李長風,連面都沒見過,難道為了讓她敵視的男人失戀痛苦,隨便我去和阿貓阿狗好都無所謂?

「我從不撒謊,你願意這麼想,我也沒法辯白。」

阮錦姬聽出了我的不快,訕訕收了線,我卻再也寫不出一個字,思路斷掉了。望著屏幕,想起了昨夜在西南園門口期期艾艾的古福利。

我關了電腦,下樓,路過值班室時,特意看了一眼,古福利正走神,面色陰鬱。

我敲了敲窗,他一震,我笑了一下,說謝謝你。

他莫知所以地看著我:「丁太太……」

我笑著等他下文。

他猶豫了一下,說:「你主持的節目真好,我每晚都聽。」

我說謝謝。看了一下表,又怕他覺得是做姿不想和他說話,又道:「多多給我提意見啊。」

他笑了笑,說你去忙吧,我沒什麼,就是和你打個招呼。

我對他擺手說再見,出去,叫了輛計程車,直奔西南園。

中午的酒吧安靜而昏暗,沒有客人也沒服務生,靜得讓人不安,宣凌霄在吧台里轉著一杯酒,聽見門響,抬了抬眼皮,見是我,用嘴角笑了一下,也沒說什麼。

我在吧台的高腳凳上坐了,要了一杯薄荷啤酒,淡淡的綠,映得杯子很漂亮,在昏暗的酒吧里,有種恍惚的美。

宣凌霄點了一支雪茄,很冷很酷地看著我,好像要搞個惡作劇一樣:「喜歡泡吧的女孩子,通常有兩種。」

「哪兩種?」我喝了一口啤酒,淡淡的薄荷刺得口腔又癢又爽,像身體的情慾澎湃前刻。

「一種,是寂寞無聊,想到酒吧找點刺激;一種是有心事的,誤把酒吧當成可以散心的地方,其實呢,酒吧只能增加人的煩惱和厭倦,因為你會看見很多張掛著骯髒而赤裸裸動物慾望的臉。」

「你認為我屬於哪種?」

「後一種。」

我沒否認。看著他的眼睛,笑著說:「宣——凌——霄——。」

「呵,我不會問你從誰那裡知道了我的名字,我算得上大名鼎鼎,哦,不,應當說是臭名昭著。」

說真的,我一點都不反感他,甚至有那麼點欣賞這個看上去有些直率強硬的男人。我看著他,慢慢說:「許芝蘭。」

他突然地一震,臉,猛地就灰掉了,怔怔地看了我一會:「你是誰?」

「我和她的丈夫在一起。」

他的眉頭,鬆弛了一下,有些嘲諷地說:「女人總這樣,對自己的愛情前任充滿了好奇,總想搞清楚他究竟愛自己多一些呢還是愛前任多一些,這麼好奇是會很累的,你知道嗎?妄念是痛苦的源泉。」

「可是,沒妄念痛苦就不存在了嗎?不過是自欺欺人吧?」

他滅了雪茄,邊擺弄煙灰缸邊說:「不過,你可能會失望了,我對他們的夫妻感情一無所知。」

「我不想問這個,聽說,有段時間,你曾在午夜時分聽見樓下傳來女子的隱約哭泣,而那時,許芝蘭已失蹤有段時間了。」

他定定地看著我,一字一頓、無比堅決地說:「這是誰杜撰的鬼話?我這個當事人怎麼一無所知?」

「可是……」

他突然有些厭倦地打斷我:「別可是了,如果你來喝酒,我歡迎,如果你是想從我這裡知道些我也不知道的舊事,對不起,我無可奉告。」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在許芝蘭失蹤後搬走,如果你說什麼都不知道,那麼,我肯定你在撒謊,因為你認識阮錦姬,而且你也應當知道阮錦姬這次回來,是想揭開許芝蘭失蹤內幕的,憑直覺猜測,這其中是有秘密的,只是我暫時理不出頭緒,阮錦姬是許芝蘭的密友,而你是許芝蘭的鄰居,而你,讓阮錦姬住進你的房子作為對她的支持。」我不管不顧地兀自說著。

「你究竟是想知道什麼?」他再一次打斷我,目光犀利:「為什麼不直接問丁朝陽?」

「因為我不能肯定阮錦姬的懷疑是正確的,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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