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受命之後

1978年12月,許世友參加了北京會議,9日回到廣州,便接到了中央軍委的書面命令。他打開看了兩遍,坐在他那寬大的寫字檯前,領會著軍委的戰略意圖,仔細思考著廣州軍區的任務。

坐了一會兒,他站起身來在室內走過來走過去,邊走邊想:過去在戰爭年代裡,打了很多好仗,都是按毛澤東軍事思想打的,按中央軍委的意圖打的。這次要打好這一仗,同樣也必須按毛澤東軍事思想打仗,按軍委意圖辦事。軍委總部指到哪裡打到哪裡,堅決完成軍委交給的光榮任務。許世友歷來辦事認真,執行上級指示總是一絲不苟。

幾十年的戰火錘鍊,使他的意志堅強如鋼,不管有多少困難,不管有多大壓力,他都堅決頂住。不管是戰爭年代,還是「文化大革命」中,只要黨中央、毛主席有指示,即使困難再多,危險在大,他也毫不含糊,總是堅決執行。1967年初,中央軍委為了穩定部隊控制局勢,下達了一個「八條」命令,當時任南京軍區司令員的許世友打電話給上海警備區司令員廖政國,非常乾脆、明確地說:「部隊要穩定,要堅守崗位,不能讓張春橋調一兵一卒去鎮壓人民群眾。」這次,他接到軍委的命令後和往常一樣,腦海里想得最多的是如何不折不扣地把軍委的戰略意圖變為現實。

當時,他的室內還沒有軍用地圖,他只好走到一張廣西邊界地圖前面,這張圖比例尺很小,只能看出地理和地形的大概情況。他就站在這張地圖前看了又看,他看到廣西邊境地區山高嶺陡,森林密布,想到作戰地區天氣炎熱,陰雨連綿,想到這次作戰任務和作戰部隊的情況,思忖著如何痛打越南侵略者,完成軍委交給的作戰任務。

這些意念和思想活動,在他收到軍委的命令之後,在他的住地——老虎洞宿舍內逐漸醞釀著、深化著。他回憶起紅軍時期在大別山同湯恩伯部的拼殺,回憶起在四川萬源縣大面山地區打劉湘時的搏鬥,回憶起膠東打投降派趙保原,以及奪濰縣打陳金城,攻濟南活捉王耀武的情形。他也想起在張國燾指揮下,打得那些被動仗,他想從歷史中尋覓可以借鑒的東西,更好地完成中央軍委的作戰任務。

許世友就站在那張廣西邊境地圖面前,一動也不動,象文學家創作文學作品那樣,進行著構思。他想到首先殲滅那些敵人,從哪裡開刀打進去;他想著各參戰部隊、各軍兵種如何開到廣西邊境,進駐什麼地區,執行什麼任務,應當如何行動;又設想著指揮機關、後勤保障、政治工作、地方的支援怎麼個搞法。他彷彿在那張地圖上看到了千軍萬馬在行進,在英勇地沖向敵人陣地;他彷彿聽到我炮兵轟擊敵人的炮彈爆炸聲,坦克衝擊的隆隆聲,也彷彿看到後方支前運送彈藥,戰地搶救傷員。他想到了勝利的條件,也想到了不利的方面,部隊幾十年沒打仗了,有很多指揮員沒有打過仗,又是在亞熱帶山林地作戰,缺乏經驗。而越軍的指揮員有作戰經驗,這些都是新問題,必須認真考慮,認真對待。經過思考,他形成了這次作戰的腹案,應當說,這也就是廣西戰區作戰計畫的雛形。

10日晚上,他指示司令部:軍委書面命令已到,通知所屬各單位的領導明天8點到軍區開會。司令部按此指示下達了開會的通知。

老虎洞——這是廣州市北郊白雲山腳下的一個山溝。這裡並沒有自然界的老虎,卻住著我軍的一員虎將——許世友司令員。山溝內有一所院落,這就是許司令員的住房。這所房子,原來是為林彪修的,標準相當高,陳設也相當講究,傢具都是硬木的,冷暖空調齊全。原來院子里都是花卉和觀賞樹,許司令員住進來以後,種了許多橘子樹、芒果樹、荔枝樹,差不多已經成了品種繁多的果園了。

1978年12月11日早晨,老虎洞輕霧繚繞,樹林晶晶,粉色的田青花,黃色的油菜花,象是一鋪偌大的地毯。幾隻不知名的紅嘴黃毛的小鳥,在相思樹上跳躍,踩的樹枝沙沙作響,唧唧地唱著晨曲。真是一派美麗的園林晨景,外人不知道這裡是潛龍卧虎的地方。

7點半,從院內開出兩輛吉普車,緩緩而行,經過沙河鎮,進入廣州市,向軍區司令部大院駛去。半小時後,來到作戰部大樓。時間真准,不早也不晚,整整8點鐘。這時間是許世友規定的。嚴格遵守時間,是他一貫的要求。在軍事上,有時候爭取一小時的時間比增加一個師兩個師的軍隊還重要。聯合兵種作戰,大兵團協同作戰,常以時間為協同行動的標準,如果時間不準,就難以發揮整體威力,甚至打敗仗。時間對軍人來說,十分重要,必須嚴格遵守。他要把這一仗打好,對時間的要求就更嚴格了。

他在少林寺當雜役的時候,除了幹活就是練武。那是講究坐如鐘、立如松、走如風。他下車後,經過一樓大廳,登上二樓直奔作戰室,精神抖擻,步履輕快有力。他身穿一套整潔的綠軍裝,腳蹬一雙圓口布鞋,後跟用兩根布條扎在腳脖子上,顯得非常利落樸實;腰扎皮帶,掛著左輪手槍,看上去威武健壯;左手拿著一個黃色牛皮紙公文包,一陣風似地走進作戰室。這時,作戰室已坐滿了人,參加會議的人均已到齊,其中有軍區各位首長,軍區所屬各參戰單位,司令部、政治部、後勤部的領導人。大家見許司令員進來,都自動起立,表示敬意。許世友邊走邊說:「請坐,請坐。」他環視一眼前來參加會議的同志們,坐在他一向坐的位置上,從公文包中掏出命令,立即宣布:「現在開會,今天是作戰會議。我已收到軍委發來的書面命令,今天的會議,就是傳達命令,希望同志們集中精力,好好領會,再討論怎樣執行。」

他轉過頭來,對我說:「你向大家傳達,我用紅鉛筆劃的部分不要傳達,為了保密,以後再說。」這時,作戰部一科孫戈卿科長,拉出一幅掛有廣西地圖的圖板,把作戰室四門緊閉,與會人員鴉雀無聲,只有牆上的掛鐘嘀嗒嘀嗒地響著。我接過許世友給我的書面命令,用廣播速度給大家念著,幾分鐘就念完了。我徵求大家的意見:「聽清楚沒有,還要不要再念?」大家說再念一遍吧。許世友說:「這是命令,要大家執行,必須讓大家聽清楚,領會明白,再念一遍好,再念兩遍也可以。」

我按許世友的意見,一字一句地,用很慢的速度,又給大家念了一遍。

休息10分鐘後,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熱烈地發表意見。有的談這次行動的意義,有的講命令的精神,也有不少同志提出部隊行動時,要求軍區幫助解決的問題。

許世友作了總結性的講話,他說:「同志們都發表了意見,王主任講了政治工作,周參謀長解答了大家提出的問題,講得都很好。這次軍委鄧副主席點名要我指揮,我還要講幾句:中央軍委的命令,要認真執行,認真貫徹,決不能馬馬虎虎。這次打仗,不打是不打,打就一定打好,續寫新的光榮戰史。」

說完後,他看了看參加會議的各單位的領導人,他那雙嚴厲的眼睛似乎是在說:「你們可要聽清楚,我說話是算數的,誰要是完不成任務,我是要嚴格執行戰場紀律的。」管理軍隊就的嚴格,這是古今中外的軍事家公認的準則。打仗更要嚴格,這叫做「慈不掌兵」。這就是許世友的突出特點。誰馬馬虎虎稀稀拉拉,他不管你是什麼人,天王老子他也得治你。

他喝了幾口茶又說:「同志們尤其要注意,我們軍區部隊幾十年沒打仗了,一下子要打仗,彎子轉得很急,轉好這個彎子,不簡單,很不簡單!平常每天晚上太太平平地在床上睡覺,打起仗來,要在野外睡覺,要在石頭上睡覺,有時還沒有時間睡覺。平常每天三頓飯,打起仗來,一天一頓就不錯,也可能三天一頓,也有可能三天沒有飯吃。平常按時上班、下班,一天八小時按部就班,打起仗來,沒日沒夜,情況多,軍事急,都要我們儘快處理,所以,要求同志們思想上要從平時轉為戰時,生活上要適應戰爭環境的需要,作風上要快、要准、要艱苦。當前是要做好行動準備,做不好就追查責任,不管你是誰!還有一點,請同志們注意,必須做到保密。為了保密,決定這次向廣西行動,以野營的形式和名義進行,汽車牌子都要用廣西軍區的號碼。」

會後,我向許司令員彙報說,準備召集司令部管作戰的主要部局和後勤部的有關單位開個會,安排行動計畫,組織部隊向廣西開進。他聽完後說:「不許開會,要保守秘密。」按常理,軍委的書面命令已到,命令中規定了參戰部隊到廣西邊疆地區的時間,軍區的第一次作戰會議已經開完,為了貫徹這些精神,儘快落實這些指示,完全可以通過會議形式進行布置。可是,他為了保密,就是不同意開會。我只好一個部局一個部局交待任務,爾後,我和後勤部首長在作戰部組織匯總,形成向廣西開進的行動計畫。

這次會議結束後,許世友把軍區領導同志全部留下來進行了分工。他說:「我和向政委商量過,有幾位同志要到下邊去加強指揮:歐副司令員和單政委到一個單位,吳副司令員到一個單位,江副司令員到一個單位,楊副政委到後勤部,我和向政委、周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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