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鬼哭神嘯朝天號 第五百六十八章 算無遺策?絕不存在!

待三人稀里糊塗的走了,張居正迫不及待地問道:「老師,您為何要改變計畫?」

「我不是說過了嗎?」徐階垂下眼瞼道:「情況有變。」

「可您想過沒有,少了咱們的支援,拙言那裡就危險了……」張居正急切道。

「不要操心別人。」徐階微閉著眼道:「眼下我們最重要的事情,是將馮侍郎推上尚書位。太岳,你立刻去拜訪諸位大人,向他們轉達我的意思。」

「可是老師,沈默怎麼辦?」張居正不罷休地問道:「咱們可不能不管他呀!」

聽他還在那喋喋不休,做小兒女態,徐階終於拍案暴怒道:「放肆!你這個長不大的毛孩子,要氣死我嗎!」

看著一貫溫和的徐閣老,如獅子般暴怒起來,張居正終於不敢說話了,嘆口氣退了出去。

看著張居正失望離去,徐階無奈地搖搖頭,也嘆息一聲道:「你哪輩子修來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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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湖的情報收集,雖然偷偷摸摸,動作卻絕不遲緩,僅僅兩天,便回報了嚴世蕃。

「原來如此,原來是他在搗鬼!」嚴世蕃暴跳如雷道:「我要他去死!」他將屋裡所有能踢翻的東西全都踢倒。咬牙切齒道:「是的,原先那些事情,也一定是他在搗鬼!可恨我還一直被蒙在鼓裡,以為只是自己坐了太歲,流年不利呢!」說著猛地去掀桌子,結果沒掀動那沉重的楠木桌,氣得他將桌布一抽,便將桌上的碟子茶碗全都甩到地上,摔了個粉碎,大吼大叫道:「原來不是天災,是人禍啊!!」

好大一通發泄,終於將這幾個月來,積攢在胸中的戾氣釋放出來,嚴世蕃氣喘吁吁的坐在唯一完好的凳子上,對躲出門去的胡植道:「進來。」

胡植小心翼翼的進來,好容易找到立足的地方,站住道:「東樓公有何吩咐?」

「把姓沈的那身官衣扒了。」嚴世蕃喘著粗氣道:「左都御史就是你的!」

胡植聞言雙目放光道:「遵命!」說著有些可惜道:「只可惜有陸炳罩著,我們不能傷害他,不然先把他發配了,然後找人在半路上把他做了……」

「快要罩不住了。」嚴世蕃有些得意道,但沒有再往下說,而是不耐煩道:「你趕緊把這件事兒辦好了,出了紕漏就去死吧!」

嚇得胡植直縮脖子道:「東樓公放心,我會儘快辦妥的!」心說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快閃人吧。

誰知走的時候。還被碎瓷片扎破了腳,痛得他嗷嗷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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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葉上三更雨,葉葉聲聲是別離。」面對著前來探視的蘇大家,沈默輕嘆一聲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蘇雪,是到說再見的時候了。」

蘇雪螓首微低,正在輕輕攪動著一碗桂花羹,聞言身子一顫,低聲道:「早知這樣,就永遠也不踏進你家門了。」說起來,這是她第一次踏足沈家,無論是蘇州巡撫衙門,還是這裡。

「並不是我要趕你走。」沈默輕嘆一聲道:「而是我現在的處境十分不妙,沒看見若菡阿吉他們都已經離京了嗎?如果你還不走的話,可能會有危險的。」

「可以喝了。」蘇雪將那桂花羹擱在沈默床頭,幽幽道:「是不是在大人心裡,蘇雪一直是個勢利虛偽的女人?」

「怎麼會呢?」沈默接過來,舀一勺淺嘗輒止道:「你怎麼有這種想法?」

「又怎會沒有這種想法呢?」蘇雪垂首道。為了不讓弟弟妹妹重複昔日的噩夢,也為了讓弟弟有個好前程、妹妹將來能幸福,她一直「死皮賴臉」的依靠在沈默的羽翼下。從蘇州到北京,一步也不離開。卻又一直遊離在沈默的家庭之外,不僅沒有嫁給他,甚至連手都沒跟他牽過,這不免讓人覺著,這女人太精了,光想佔便宜不想吃虧,簡直拿沈默當冤大頭了。

但沈默好像渾然不覺,一直對她有求必應,卻從不提什麼要求,其實若是他真的想要,她是根本無法拒絕,甚至也不想拒絕……雖然理想仍在心中,但她很多時候也在迷惑,分不清究竟是委身於這樣一個男人幸福,還是獻身於音樂快樂。

可他偏偏至今從未提過要求,就像當初真的中了她的蠱一樣。但蘇雪知道沈默沒有,她曾親眼見他不聲不響,便將窮凶極惡的巨寇玩弄於股掌之間,將陰險可怕的陸家公子,打入十八層地獄,永遠的灰飛煙滅。試問這樣的厲害人物,又怎會在男女問題上拎不清、算錯賬呢?

這問題在她心中由來已久,卻一直難以啟齒,直到今天,沈默說要她離開了,蘇雪才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問明白,他一直以來。到底怎麼想的?

面對著蘇雪逼問的目光,沈默搖搖頭,微笑道:「我從來沒那麼認為過,這下放心了吧?」

蘇雪第一次盯著他的眼睛,想從中敲出點什麼來,毫不意外的,她什麼也看不出來,有些失望的低下頭,輕聲道:「那大人想聽蘇雪說說,我一直是怎麼想的嗎?」

沈默搖頭笑笑道:「何必呢?人還是活得糊塗點好。」

「不,我一定要知道。」蘇雪的情緒竟有些激動,抓著沈默的胳膊道:「你放心我不會纏著你的,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怎麼想的!」

沈默被她的指甲掐得生疼,苦笑道:「好好,我說,但你放開我先。」

蘇雪才察覺到自己失態且失禮了,趕緊鬆開手,低頭道:「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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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沈默點頭笑笑,目光柔和的看著蘇雪道:「你想聽真話假話?」

「假話如何?真話又如何?」蘇雪目不轉睛地望著他道。

「說假話呢,就是對男人來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沈默道:「我在享受這種曖昧的氣氛,心甘情願守護著你。」

「真希望這是真話……」蘇雪暗嘆一聲,強笑道:「那真話呢?」

「真話呀?」沈默正色道:「蘇雪,因為我覺著你太不容易了……」說著看看蘇雪道:「女人生在這個世上,實在太難了,像你這種情況,更是難上加難,一個漂亮到讓人惦記的女人,隻身帶著弟弟妹妹,還想讓他們出人頭地,擁有幸福的將來,要達到這個目標。能走的路太少太少……」

聽他如是說著,蘇雪陷入了沉默,再一次低下了螓首,因為沈默說中的她的心跡——她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沒有強大的娘家可以依靠;也不是出身清白的良家女子,可以嫁個乘龍快婿,榮得一副誥命,蔭庇自己的家人。

她的身份是名滿金陵的「江南名妓」,但其實自己最清楚,不過是個「心比天高、身為下賤」的苦命女子而已。十歲的時候,因家道變故,被父母當作「瘦馬」賣進青樓。只是老鴇見她是個美人胚子,對琴棋書畫又有超人的天賦,所以才費心儘力的栽培,還給她配了丫鬟傭人,為的是奇貨可居,能養出一棵搖錢樹來。

但這也從客觀上,沒有讓她的自尊泯滅。尤其在那種滿是不懷好意的骯髒環境中長大,使她對自己尊嚴愈發著緊,甚至願用生命捍衛自己的清白——她不願屈從自己的命運,哪怕威逼利誘,也不出賣自己的身體;哪怕用金山來請,也不願變成男人的玩物,她是如此珍愛自己清白的女兒身……按說,她這樣絕不是個合格的妓女,但偏偏很快名聲大噪,成了什麼「江南名妓」,無數文人雅客爭相慕名而來,只為一睹她的風采,無數富商公子一擲千金,只為買這個冷美人一笑。

能做到這點,自然還是靠實力,蘇雪不但相貌出眾,儀態優雅,而且從小受到的良好教育和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也讓無數人趨之若鶩,追求者不計其數。據說還曾經有人不遠千里專程前來,想把她娶回家。

她也一度迷失在這種瘋狂的崇拜中,以為自己已經凌駕於男人之上,完全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了,但胡公子、陸績等人的出現,給她上了深刻的一課——在這個男權社會中,掌握權力的還是男人,自己不過是他們的一個高級玩具罷了,當男人失去耐心,或者別有企圖時,自己根本無法反抗。

當一切塵埃落地,她終於看清自己,仍是無依無靠,若想讓大難不死的弟弟妹妹,不再重複自己的命運,只有豁出自己的一切,包括臉面、尊嚴、理想、未來,等等種種……因為她根本找不到第二種方法,讓志堅可以順利的讀書、參加科舉,讓巧兒可以嫁個好人家。否則以她高傲的性子,又怎會「死皮賴臉」的跟著沈默呢?

其實蘇雪並不是只知索取不知回報的人,恰恰相反,青樓出來的人,最知道天下沒有不花錢的午餐,其實她早就已經對沈默予取予求,這對於她來說,已經是能做到的極限了,無奈花自飄零水自流,沈默竟然學那柳下惠,循規蹈矩,不越雷池半步,若不是他已經有仨兒子了,蘇雪真要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難道要我脫光衣服、自薦枕席,你才肯接受?」蘇雪對沈默徹底無奈了,但人家根本不稀罕,又何必倒貼呢?難道我在你心裡就那麼賤?那麼不值一哂?蘇雪不禁哀怨道:「就是因為我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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