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鬼哭神嘯朝天號 第五百五十二章 安排

看著那四個試藥的太監,全都安然無恙,嘉靖帝龍顏大悅,拍拍這個,瞧瞧那個,歡喜道:「氣色不錯嘛,看著都結實了不少。」

眾人心說,整天好吃好喝不用幹活,誰這樣過上仨月都結實。不過面上還是習慣性的浮現出讚歎的表情,對皇帝的看法表示無比的贊同。

「朕心甚慰啊!」嘉靖高興的坐回蒲團,道:「這次全真教的丹藥如果有效,朕起碼可以延壽二百年,實在是可喜可賀啊。」便讓人將那些黃澄澄的藥丸子端上來,只見雖然過了仨月,那些丹藥卻仍然色澤鮮亮,嬌艷欲滴,看上去十分誘人,嘉靖帝不由贊道:「果然不是凡物啊……」便有種當場服用的衝動。

「主子……」李芳對嘉靖可是太了解了,忙出言阻止道:「李先生交代過,您這段時間先不能服丹。」

「他知道什麼?」嘉靖皺皺眉頭,頗有些好了傷疤忘了痛的架勢道:「就算是神醫,也只懂人身,不懂朕的半仙之體!」

李芳當即跪下道:「主子,早晚不急在這一時,寧可多加小心,咱過去這一段再服丹,求您了主子……」

「真多事……」嘉靖哼一聲,將丹藥擱回盒子里,道:「把這盒賜給陸太保吧,這些丹能煉成,也有他的功勞,朕不好吃獨食的。」

「是。」陳洪接過那葯匣,便躬身退下了。

等所有人都退下,嘉靖問李芳道:「這些天身子不好,人也倦怠了,李芳啊,嚴世蕃那邊,查得怎麼樣了?」

李芳輕聲道:「回主子,據說已經有結果了,吳山為人浮躁,行為不端,勒其去官閑住;鄢懋卿愚魯不堪大用,勒令其解職還朝,另有任用。」

「避重就輕……」嘉靖帝哼一聲,卻沒有再追加什麼處罰……那日重重的罰了嚴氏父子,他已經消氣了。

「主子,還有徐閣老請問,下次廷推定在什麼時候?」李芳輕聲問道。

部級幹部出缺了,自然是要廷推的。原先是沒有皇帝參與的,都是大臣們商議出個結果,報上去就是了。但嘉靖掌控欲強烈,每次都要出席,還頻繁干預人選,所以每次廷推,內閣都得老老實實請皇帝定時間。

誰知嘉靖這次竟轉了性,擺擺手道:「朕不管了,讓徐階看著弄吧,最後報個結果上來就行。」

李芳不知皇帝的用意,他也不想知道,便恭聲應下,下去傳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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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階接到上諭,卻犯了躊躇,他一向循規蹈矩,喜歡按照原先的路線走,現在皇帝突然說不出席了,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自己又該如何應對。便命人將張居正找來,將那道上諭拿給他看。

「這是大大的利好,學生恭喜老師啊!」張居正看後,大喜道:「陛下此舉昭示著,他終於放棄了對嚴黨一貫的袒護態度,讓我們雙方公平決戰了!」

徐階苦笑一聲道:「太岳怎會如此樂觀?皇上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可不能只看表面現象啊!」

「不,學生敢斷定,是天大的好事兒!」張居正幸福的起身,摩拳擦掌道:「這個信號絕對說明,陛下心裡已經有了易相的打算,現在就是老師您大展拳腳,證明自己無論哪方面,都能比嚴嵩幹得好的時候了!」

「太岳有些太過樂觀了吧」也許是裝孫子太久,徐階有些小心過頭,道:「其實陛下一直是回護老夫的,若沒有陛下的保護,我是不可能在嚴黨的淫威下,堅持這麼久的。」

「是老師您過於悲觀了。」張居正笑道:「原先的情況只能說明過去,現在的情況是……嚴黨剛吃了大虧,吳山鄢懋卿兩員大將被斬於馬下,正是嚴黨狼狽的時候,若按照陛下一向的態度,此時應當壓制雙方,避免衝突,才能讓雙方勢均力敵。」

「但是陛下沒有護著嚴黨,而是放手了!」張居正高聲道:「這裡面的暗示就很清楚了……分明是默許我們痛打落水狗嘛!」說著揮舞著手臂道:「老師,嚴黨的好日子到頭了,新時代就要在您的手上誕生了!」

徐階心裡有些信了,卻又不踏實道:「陛下為什麼要這麼做?」

「您對獅子了解嗎?」張居正沉聲道:「這些威猛的動物群聚而居,每一群都有一頭獅王。獅王享有種群里所有的雌獅和食物;為了維護自己的地位,他會毫不猶豫的驅逐甚至消滅種群里和外來的雄獅,而對於其它的雄獅,要想取代獅王的地位,除了與其決一死戰,沒有別的辦法!」說著雙眼放射出狂熱的光道:「勇敢地挑戰年邁的獅王吧,老師!只有這樣,才能終結它的統治,為大明撥亂反正!」

徐階被他高亢的情緒感染,竟也有些激動起來,狠狠點頭道:「太岳說得有道理!吾百般忍耐,千般委屈,為的不就是今天這一戰嗎?」一直以來,他都屈辱中忍耐著,無論夏言遇害,還是楊繼盛犧牲,都像是鋼刀狠狠扎在他心口一樣,讓他痛不欲生,至今滴血,但徐階一直忍耐著,忍耐著,因為他的目標是報仇,而他要消滅的敵人,實在是太強大了。

在難以戰勝的強敵面前,有人選擇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拼著犧牲自己,也不願跟敵人妥協,而徐階則選擇了另一條路,他順從敵人、巴結敵人,甘願對敵人臣服、甚至是為奴為仆,忍受來自敵人的嘲弄,來自旁人的冷眼。但他的目標不是升官發財,而是為了保護自己。向敵人學習,使自己強大起來!最終的目的,還是為了戰勝敵人!

一忍再忍,一讓再讓,結果只能是青山依舊,群魔亂舞!要想將敵人擊敗,最終還得亮出自己的寶劍!

徐階終於拍案而起,將多少年來繼續的鬱悶發泄出來,低喝一聲道:「那就開戰!不信正不勝邪!」

「願為鞍前馬後,衝鋒陷陣!」張居正也激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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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徐階激動完了,卻又問道:「太岳,我大明國土上已經沒有獅群了吧,你又是從哪聽說的,這個……獅王的故事。」

「是拙言告訴我的。」張居正也不隱瞞,呵呵一笑道。

「是他呀……」徐階點點頭道:「對了太岳,你當不成國子監祭酒了。」

「是么……」張居正有些錯愕,他對高拱留下的祭酒之位,其實是勢在必得的,因為這是從中級官員邁向高級官員,關鍵性的一步。不知多少官員,都被擋在這關外,到老只能五品致仕,抱憾終生。

張居正今年說老不老,說小不小,已經三十六歲,卻一直在五品上徘徊,近十年都升不上去,說不著急那是假的。當他知道高拱會晉陞吏部侍郎,將祭酒的位置空出來時,他動心了……雖然國子監祭酒無權無勢,但總算是小九卿之一,算是步入權力高層,進步的機會要比之前大許多,而且論資歷,論地位,他都感覺這個國子監祭酒捨我其誰,所以張居正老早就活動,希望老師能幫自己謀取這個位置。

徐階也答應了,且早跟吏部打好招呼,儘快舉行部推,敲定這件事情。誰知就在部推前夕,嘉靖的上諭從天而降,授意他們推舉沈默為國子監祭酒,徐階哪敢不從?

「那新任祭酒是哪位那?」張居正滿嘴苦澀地問道。

「是沈默沈拙言。」看著他失望的表情,徐階輕聲安慰道:「我總結了這次失手的教訓,就是你在皇上那裡太陌生,不如人家簡在帝心的,這時候自然會吃虧。」說著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也別在國子監幹了,我給你把位置挪了一挪,推薦你去參與重校《永樂大典》吧。」頓一頓又道:「同時擔任修撰《興都志》的副總裁,如何?」

「老師讓我去修書?」張居正沮喪道:「我這個年紀可不合適做學問,您讓我去干那個,還不如把我放到地方上,當個知府……哪怕是知縣也好,總能做點實事的。」

「糊塗!」徐階嘆口氣,沉聲道:「太岳,為師對你的期許有多高,你自己應該清楚,如此心浮氣躁,怎麼對得起我對你的栽培?」

張居正羞愧的低下頭,輕聲道:「人說三十而立,學生我都三十有六了,卻還一事無成,心裡有些焦急了。」

「不要急,不要急。」徐階拍拍他的肩膀,回到座位上道:「這一點上,你要跟沈默學習。」說著吐露一樁秘辛道:「你知道嗎,當初沈默從江南還朝,陛下是準備讓他做戶部侍郎的。」

「二十五歲的部堂高官……」張居正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道:「那後來為什麼沒有成行?難道是嚴黨從中作祟?」

「不,那時候他的態度曖昧不明,嚴黨爭取還來不及呢,又怎會對他下手呢?」徐階搖搖頭道:「其實是他自己拒絕的。」

「他自己拒絕了?」張居正瞪大眼睛道:「為什麼呢?」

「這正是他的高明之處。」徐階沉聲道:「他早就預見到,嚴黨一家獨大的局面,不會一直存在,不論是嚴黨被打倒,還是自然交辦,朝堂上必然會有一次大洗牌,如果你對《二十一史》熟悉的話,應當知道,在這種近似新舊交替的洗牌中被淘汰的,絕難有東山再起的機會,無論你有多年輕。」說著喟嘆一聲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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