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春風又綠江南岸 第三百九十六章 今天就按規矩辦

配合歸有光行動的,是鐵柱他們這些忠心耿耿的護衛,這也是為了避免有人走漏風聲或者通風報信。

所有人都出動的時候,沈默也沒有閑著,他在三尺幾人的護衛下,微服直抵城南,錦衣衛的秘密駐地。

三尺上去叫門,裡面問了一聲,他便照著原來那樣對暗號,誰知竟再得不到絲毫回應。三尺急了,「哐哐」地砸門,卻依然悄無聲息,彷彿從沒有人在裡面一樣。

沈默坐在馬車裡,掀開車簾,叫回了徒勞無功的三尺。

「大人,他是存心不見我們。」三尺怒道:「難道就這樣算了?」

「笨蛋,你不會爬牆嗎?」沈默小聲道。

「哦。」三尺撓撓頭,看看那高牆道:「不過上面全是碎瓷片,沒法爬。」

「看來人家是真不打算見我了。」沈默嘆口氣,從車廂里出來,扶著車壁站穩了,氣運丹田,用盡全身力氣高聲道:「朱十三,你要是再不見我,老子就沒你這個兄弟了!!」

聲音尖利而含著怒氣,驚得老鴰亂起。

但那扇門始終沒有動靜,讓沈默大感沒有面子,氣哼哼的坐回馬車,悶聲道:「走!」護衛們簇擁著馬車,頗有些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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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門縫中看到那趾高氣揚的傢伙灰溜溜走了,陸績感覺這輩子就沒這麼痛快過。待沈默他們離開這條街,他終於忍不住捧腹大笑,也不管邊上朱十三臉有多黑。

笑夠了,見朱十三還是拉長著臉,陸績平息一下呼吸道:「笑一個。」

「夠了!」朱十三低聲怒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拿到指揮大人的命令,但大都督讓我來蘇州的目的,是為沈大人保駕護航,不是幫著你們拆他的台。」

「呦呦。」陸績哂笑一聲道:「現在硬氣了?方才怎麼不吱聲?」

「哼哼。」朱十三輕蔑笑道:「以沈大人天才的智慧,還用得著我出聲嗎?」

「你……」陸績秀美絕倫的臉上閃過一絲迷茫,旋即恍然道:「原來如此!」說著銀牙一咬道:「這麼說,你要抗命幫他了?」

「我不會抗命的!」朱十三搖搖頭道:「但你也別指望我幫你。」說著提高嗓門,對屋裡人大聲道:「兔崽子都聽著,這些日子全給老子貓在窩裡,誰敢出去老子打斷誰的腿!」

「你!」陸績先是一怒,旋即朗聲笑道:「只要你不相幫,我打倒他,還不像捏死一隻螞蟻?」

「哈哈哈……」朱十三也笑道:「你太愚蠢了,只有不知道他過往的人,才會有這種天真的想法。」說著雙手環在胸前,好整以暇道:「我拭目以待,看看到時候究竟是誰,哭哭啼啼的來求我。」

「好好好!」陸績一跺腳道:「咱們走著瞧!」便上了轎子,臨了還丟下一句狠話道:「到時候讓你們倆一塊捲鋪蓋滾蛋!」

朱十三面上閃過一絲狠厲,使勁呼出兩口濁氣道:「不送了!」

「用不著!」說這話時,陸績已經出了錦衣衛的大門。

「呸,娘娘腔,死人妖!」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朱十三低聲罵道:「哪有點男人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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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績的轎子從朱十三那裡離開,還沒有走出巷口,便被幾個紅衣黑帽的官差攔住,凶神惡煞道:「停下,臨檢!」

一個身穿錦衣的老者,輕蔑笑笑道:「睜開你們的狗眼看看,這是誰家的轎子。」雖然那轎子樣式頗為低調,但還是能從窗子下部,看到一個六邊雪花型的淺色標誌,蘇州城的官差都知道,這是潘家的象徵。

帶著這種符號的車馬,向來百無禁忌的,老者不相信有人敢攔他們的車。

幾個官差小聲笑笑道:「非常時期,配合一下吧。」

「休想!」老者怒道:「快滾!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你要怎麼個不客氣?」這時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海瑞海剛峰出現在衙役身後,冷冷逼視著老者道:「大明律法載有明文,府城之中,五品以上官員方可乘轎,不知轎子里是幾品?又是哪位大人?」

國初是有這規定,但那是厲行節儉的老朱所立,百多年來,已經被踐踏的不成樣子,現在是商人也坐,婦人也坐,反正只要有條件的,都可以坐。

老者心說這是從哪冒出來的二百五?便不悅道:「寒家子弟出門,坐轎子幾十年從來沒人管,你又憑什麼管?」

「幾十年沒人管?」海瑞冷笑道:「今天我就要管一管!下轎!」

老者被弄得沒了脾氣,從袖子里掏出一把碎銀子,塞到身邊官差手裡道:「兄弟們喝個茶,高抬貴手吧。」

當著海筆架的面,誰敢拿這個錢?老頭送了一圈,也沒有送出去,不由十分尷尬,又羞又惱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家老爺可是按察使!」

「轎子里坐的是你家老爺嗎?」海瑞冷冷問道。

「這個,當然不是。」老頭怒道:「我家老爺在山東任上呢,我說你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

「拿下!」海瑞面容如古井不波道:「帶回去細細盤問。」

轎子里的陸績終於忍不住,一掀轎簾,朝著巷子里大喊道:「朱十三,你還不出來幫忙!」

巷子里毫無回應。

「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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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衙,三尺還氣未平,怒道:「朱十三太不仗義了!」

「話不能這麼說。」沈默倒是已經心平氣和,一邊擦臉,一邊淡淡道:「他也有他的難處,況且也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們了,不能再強求什麼了。」

「他告訴我們了嗎?」三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當然了。」沈默把毛巾往他身上一扔,微笑道:「他不吱聲,說明有人在身邊,不好出聲。除了平湖陸家的人,還有誰能把他逼成這樣?」

「哦。」三尺恍然道:「原來那不男不女的陸績也在裡頭?」

「不錯。」沈默笑道:「我本來想到後門堵他,但想想他也不可能是條大魚,犯不著因此讓朱十三為難。」

「不是大魚?平湖陸家的還不是大魚?」三尺眼睛瞪得溜圓道。

「就他那熊樣。」沈默回想起陸績的樣子,嘴角不由泛起一絲微笑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能幹得了什麼?」

這時候鐵柱從外面進來,稟報道:「大人,您要的人抓來了三個,剩下一個沒找到。」

「不要緊,三個足夠了。」沈默點點頭道:「去看看。」

便在鐵柱帶領下,到了府衙的問詢房中,歸有光已經帶著幾個書辦,在那裡問口供了。

一見沈默進來,屋裡人全站起來行禮,沈默微微點頭,便在主位上坐下,看著那三個氣色灰敗的傢伙道:「從座上賓到階下囚,滋味好受嗎?」這三位都參加過前日的宴會。

三人叫屈連天道:「大人啊,全城都是一樣的六分利,我們加起來才放了十幾萬兩的印子錢,人家潘家王家那些大戶,哪家都是上百萬兩啊!」

「五十步笑百步。」沈默哼一聲,拍一拍桌上的律令道:「正德、嘉靖四十年間,朝廷三令五申,借貸月利不得超過三分,你們卻要六分利,依然是觸犯了法律,這好比都是殺人,殺一個和殺兩個有區別嗎?」

一番詰問,讓本想拿大戶當擋箭牌的三人瞪了眼。

沈默便從桌上拿起幾張寫著「某人因缺用於某年月日向某號借去銀若干兩,加六齣利,一月歸還,並借約證。」的借據來,抖一抖道:「這些個借據上,有你們店裡的印章和你們的簽名。」再從手邊歸有光帶回來的籮筐中,隨手拿起一本賬冊,一看,正好是本放債流水賬,隨口念道:「二月十五日,獅子弄錢三借去紋銀五兩,五憑,以瑞祥庄布票十五張為質。」再眯眼尋索一下,找到另一條,念道:「三月十四日,收獅子弄錢三本利紋銀八兩,大小三錠,質押退。」

「憑這些東西,你們釋放高利貸的案子,便可以辦成鐵案!」沈默面無表情的望著面色慘白的三人,直到三人全都畏懼的低下頭,才問歸有光道:「歸大人,你是蘇州推官、負責刑名,說說他們該當何罪?」

「回大人,按律,私放高利貸者,杖八十,流放一千二百里,財產充公。」歸有光毫不含糊道。

「大人饒命……」三人終於支撐不住,跪下磕頭道:「府尊大人,您給條活路吧,我們,我們什麼都聽您的……」他們是「瞎子吃餃子,心裡有數」,知道大人這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肯定還是為了那檔子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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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回去後,都發生了什麼事情?」沈默微微閉眼,聲音如從天邊傳來一般:「你們的態度為何大轉彎?」這才是他抓三人來的原因。

三人還要支吾,沈默緩緩睜開眼睛,殺氣凜然道:「有道是『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你們信不信?」

「信,信……」三人徹底嚇草雞了,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了……

原來他們這些老闆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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