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京華煙雲雪滿天 第三百六十六章 抄家

在此刻之前,還耀武揚威的趙文華的人生,也隨著這一摔,徹底完蛋了。

倒不是說趙大人就此嗝屁,而是說他的人生,從此以後與死亡無異了,只有無盡的屈辱與折磨等著他了。

冷冷看一眼癱軟在地的趙文華,陸炳輕蔑的呸一聲,吐在他臉上一口血痰,從牙縫中迸出兩個字道:「抄家!」

隨著大都督一聲令下,早就按捺不住的錦衣衛,齊齊狼嚎一聲,便如餓虎一般沖了進去,但凡有阻攔著一律格殺勿論!

只是看到趙大人都那般凄慘下場,府中家丁早就嚇得屁滾尿流,哪個不開眼的還敢阻攔?

錦衣衛先將府中家眷,分開男女,攆到下人住的院子里,待閑雜人等都清空,便開始抄查趙文華的家業。趙家宅院深深,真的是比王府還闊氣,家產又多,一直到第三天,還沒有查清楚。

※※※※

趙文華被抄家的消息,不啻於一聲晴天霹靂,炸響在京城上空!

對與正處在水深火熱中的「反嚴一黨」,驚雷之後是救命的及時雨,讓他們在絕望中抓到了一絲希望!

對於掙扎中的中堅分子,響雷之後,都變成了獃頭鵝,不再急著站隊表決心,而是靜觀局勢的變化。

對於被天雷劈中的嚴黨,自然被炸得外焦里嫩,內心惶惶,就連最沉得住氣的嚴閣老也坐不住了。他本來難得偷到半日閑,上午與夫人賞菊喝茶,很有幾分「採集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感覺。到中午時小憩一下,舒坦的不得了。

但老管家嚴年慌裡慌張的稟報,驚擾了嚴閣老的清夢。

「錦衣衛包圍了趙文華家!」每個字都像鞭子一下下抽打在他身上,讓他坐卧不寧,驚懼莫名。他不是有頭沒腦的趙文華,自然知道沒有皇帝的允許,陸炳這條看門口狗,是不會隨便出籠咬人的!

「快把東樓叫來!」嚴嵩有些慌了,真是伴君如伴虎啊,趙文華出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讓他心驚肉跳之餘,一下子亂了分寸。

嚴年趕緊去後院找嚴世蕃,沒到嚴世蕃的卧房,便聽見裡面的淫聲浪語——嚴嵩雖然是模範丈夫,但他的獨子嚴世蕃卻是出了名的色魔,自己有二十七房小妾不說,還強搶民女,淫人妻女,那隻獨眼,就是在強暴民女時,被一剛烈女子硬生生挖瞎了的。

街坊傳說,現在京里官貴私下流傳的艷書《金瓶梅》,其中那個西門慶,便是影射他嚴東樓的,因為「東樓」正對「西門」,更巧的是,嚴世藩有個小名,叫做慶兒。而且兩人都是不擇手段地巧取豪奪,聚斂財富,荒淫好色,無惡不作,為了滿足貪得無厭的享樂慾望,干盡傷天害理的事情!

所以有好事者,便對號入座,說那擅權專政的蔡太師就是嚴閣老,西門慶的十兄弟,就是嚴世蕃的干兄弟干侄子們。至於是穿鑿附會,還是別有用心,就只有謎一樣的「蘭陵笑笑生」知道了。

所以如此白日宣淫,對於嚴東樓來說,簡直是家常便飯。嚴年也司空見慣,在外面敲敲門道:「少爺,老爺讓您趕緊去前面。」

裡面的淫聲浪語這才小些,傳來嚴世蕃喘著粗氣的聲音道:「媽了個逼的,真會挑時候,你先去吧,待會我過去!」

嚴年只好道:「出大事兒了,趙文華栽了。」

「什麼?!」只聽砰的一下,響起幾個女子的呼痛聲,很快門便開了,衣衫不整的嚴世蕃,一邊系褲帶,一邊陰著臉道:「怎麼回事兒?!」

嚴年跟在後面,把對嚴嵩說的又重複一遍。等見到老爹時,嚴世蕃已經系好了腰帶,對他爹道:「我去看看!」

嚴嵩已經恢複了鎮靜,道:「千萬不要跟陸炳起衝突,這回是咱們得意忘形了,看來是皇上在教訓老夫呢。」

「我知道了。」嚴世蕃點頭就要往外走。

「等等。」嚴嵩又出聲道。

「還有什麼事兒?」嚴世蕃不耐煩問道。

「把臉洗乾淨了再去!」嚴嵩道:「滿臉口紅印子,這樣也敢出門啊!」

※※※※

嚴府離著趙文華家,就隔著一座景王府,連轎子都不用坐,抬腿就到。但到了戒備森嚴的趙府門口,錦衣衛卻不讓他進去。

嚴世蕃飛揚跋扈,哪能受屈?伸手要打,卻被錦衣衛用刀擋住,道:「我家都督有令,任何人不得擅闖!」

「不認識我是誰嗎?!」嚴世蕃指著自己的胖臉道:「我是你們家都督的拜把子兄弟,還不快他媽滾開!」

「現在想起是我拜把子兄弟了?」陸炳一臉陰沉地出現在門口,低頭瞧著嚴世蕃道:「我求你放過我師父的時候,你怎麼就想不起來呢?」

「陸文明,你可得講理啊。」嚴世蕃怒道:「沈煉上書把我爹往死里污衊,可是我看在兄弟情分上,才好容易說動老爹,放你那師父一條生路的!」

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陸炳氣極反笑道:「那是因為沈默中了狀元好不好?」說著冷冷道:「我說的不是沈先生!我說的是李……」頓一頓道:「你們彼此各憑本事斗個高下,誰輸誰贏我都我都沒話說。可是你也太狠了吧?!連性命都不給我老師留下!!」

很顯然,他把李默的死算在了嚴家父子頭上……這並不是說陳洪做得天衣無縫,而是陸炳根本不敢往別處猜,連想都不敢想!

從來都是別人給嚴世蕃背黑鍋,嚴世蕃哪裡吃得了這個屈?!氣得跺腳道:「我對天發誓,要是我們乾的,讓我不得好死!」

「你本來就不得好死。」陸炳冷笑道:「幹了那麼多壞事兒,還想壽終正寢嗎?除非老天爺瞎了眼!」

「媽了個巴子的!」嚴世蕃氣炸了肺,指著陸炳道:「陸文明,怎麼著,想撇清啊?咱倆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敢把我往火坑裡推!你也得一塊燒成灰!」

陸炳早知道他會這樣說,不慌不忙的冷笑道:「那些不說,至少我沒有貪污修外城牆的銀子,也沒有挪用給陛下建宮殿的物料。」

嚴世蕃一下子噎住了,一隻獨眼中充滿了怨毒的光道:「你真的要撕破臉么?!」工部尚書雖然是趙文華,但說了算的始終是他,如果趙文華貪了一百萬,他起碼就得貪二百萬,所以陸炳話中的威脅之意,嚴世蕃自然能聽明白。

陸炳知道自己掌握了主動,心情大好的大笑三聲道:「那要看我的心情了,哈哈哈……」便轉身進了院子,不理在外面氣得直哆嗦的嚴世蕃。

「媽了個巴子的!」嚴世蕃知道是進不去了,狠狠吐一口濃痰,轉身拂袖而去。

路過景王府門口時,嚴世蕃看見大門緊閉,沒有一點聲息,不由又是一陣怒道:「他媽的,真是人心似水,老趙巴結了這麼多年,一出事兒,連個面都不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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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裡,嚴嵩問他怎麼樣,嚴世蕃不答反笑道:「哈哈哈……」那獨特的笑聲浸滿了殺氣,如同夜梟啼鳴,讓人聽了不寒而慄。

也讓嚴閣老極不舒服,一拍椅子扶手道:「別笑了,好好說話!」

嚴世蕃的笑聲戛然而止,但嘴仍然在顫著,連帶著頭和頸都在抖著,就像老人中風一樣,顯然氣得夠嗆。

嚴嵩問跟去的嚴年發生什麼事,嚴年原原本本敘述一遍。聽完之後,嚴嵩長長嘆口氣道:「除掉了李默,卻徹底得罪了陸炳,這買賣有些不划算……」

「得罪陸炳怎麼了?」嚴世蕃現在聽不得這兩個字,竟跟他頂起來:「他也就是敢拿趙文華髮泄,你讓他沖著我來,他有那個膽兒嗎?!」

「混賬!」嚴嵩冷笑連道:「跟誰說話呢?」

嚴世蕃本來像一頭困獸在那裡來回疾走,聞言只好站住,給他爹跪下道:「孩兒昏頭了,請爹爹責罰。」

「唉……」嚴嵩老來得子,又是這一根獨苗,自然寵溺的很,嘆口氣道:「都四五十的人了,怎麼這麼沉不住氣呢?」

「孩兒是咽不下這口氣。」嚴世蕃咬牙道:「文華給皇帝去南方抗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推薦了胡宗憲,告倒了李時言,這麼大功勞,說廢掉就廢掉了。這不是卸磨殺驢是什麼?」他如此憤怒,並不是因為什麼兄弟之情,而是一種叫「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情緒在作祟。

嚴嵩對皇帝這出其不意的一擊,也十分的受傷,蒼聲一嘆道:「是啊,看來『君心如鐵,帝王無情』,這句話到什麼時候都不過時。」說著自嘲笑笑道:「虧我還以為二十多年的侍奉,應該讓皇帝對我有些不同呢。」

嚴世蕃胖臉一陣抽搐道:「原本兒子以為,已經摸透了皇帝的想法,可以將其玩弄於股掌之間了,看來確實是狂妄自大了。」說著不寒而慄道:「他先是整死了李默,讓陸炳跟咱們徹底決裂,又把趙文華抄家,這分明是在告訴我們……一山不容二虎啊。」

沈默天外飛仙般的一擊,竟讓素來算無遺策的嚴家父子,陷入了深刻的反省與自我批評中,如果讓他知道了這一幕,肯定要暗爽很久。

一陣令人沮喪的討論之後,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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