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山嶽的死斗

縣道依霞石川延伸著。

霞石川有無數的支流。這些支流又沿著眾多的山道流淌著。

十月十三日。

片倉和山澤坐在吉普車中,行進在距縣境很近的山道上。

「真是捕風捉影的搜索呀。」

片倉駕駛汽車,從昨天一直這樣行駛著。沿縣道分布著一些村落,他們曾進去打聽有否聽說過天地教的事,可那些人連天地教都不懂。他們又問是否有廢棄的村子或寺廟什麼的。村民回答是廢寺廟有二個,但都無人;廢棄村子倒有一個,那裡也好象無人居住。有幾間古屋沉寂在初冬的昏鈍的陽光里。

「著急也沒用呀。」

山澤叨上了一根煙。

「我知道。」

雖說知道,可也不是說不急就不急了。妻子又被天地教掠走了。今天是第三天了。片倉腦海里浮現出妻子遭虐待的情景,而且還不僅僅是虐待,是以死為前提的肉體折磨。那幫傢伙不想讓她第二次生還,定會在被凄慘地蹂躪之後殺掉。

妻子被赤身裸體綁在柱上的情形,在片倉腦海里怎麼趕也趕不掉。也許腳上還戴著鎖鏈。

必須儘快找到她。片倉擔心要是搜索耽誤幾天,營救妻子也許就不可能了。因為不能設想那幫傢伙會讓妻子活到那個時刻。玩弄一通之後會把她殺了的。

「那幫惡棍是搬回北卷市了吧?」

這問題已經提了好幾次了。雖然明知問山澤也沒用,可還是忍不住要問。

從目前發生的情況容易推測,天地教在北卷市附近設有隱藏處。可現今是初冬,馬上就要有雪天了。冬季的奧羽山脈是無法居住的。與長野縣的權兵衛嶺相比其嚴寒程度是很不相同的。到了冬天,是會撤回左幸吉控制的北卷市的。

北卷市是左的老巢。警察予以袒護。不只是袒護,北卷署正拚死命在追捕片倉和山澤。對片倉和山澤來說,把腳邁進北卷市就意昧著去送死。因此,對天地教來說,那裡可說是安全的。左把妻子掠去了。他知道片倉和山澤在殊死追蹤。要是這樣的話,他更有可能潛伏在北卷市。

「我倒認為這幫傢伙藏在山中的某個地方了。左把夫人掠走,在車中凌辱她,定有他的理由。並非是由於貪慾女人。大概是為了縮我們留下蹤跡,謀算把我們引進來,然後再收拾掉。把我們殺了,左和北卷市就都太平了。要是在北卷市打起來,他們怕被市民看見。他們不會幹那險事的。」

「可那樣的話,他們的巢穴是哪兒呢?他們凌辱我妻子假如是為了留下蹤跡的話,那也會在其他地方留下蹤跡吧。」

「會在某地留下的。」

沒有留下就在此處之類的痕迹。左把京子奪去了,讓手下人慢慢玩弄她也需要時間。左很清楚,不留下更多的痕迹片倉和山澤是不會追蹤而來的。

——他們在以逸待勞。

山澤這麼想道。

山澤想起在北上川河灘悠然站在二人面前的左幸吉。

這是一個不好對付的敵人。有厲害的技能,又有妖怪式的幻術。不過,山澤相信自己不會第二次再中其幻術了。在權兵衛嶺變成鳥而消失的那二人,最初用話已給了山澤和片倉以暗示。那二人說:「變成鳥飛去。」左說:「似有女人的悲鳴,被虜女人的悲鳴。」這兩句在正常人看來只會以為是不正常。本以為是異常可又猛地被吸引時,就已經得到了其暗示。

——真可笑。

一般來說,即便聽到一些離奇的話,也不會從中得到暗示。還可以一笑了之或聽而不聞。但是,第一次是要殺掉那兩個人的時候。第二次是和左殊死決鬥的節骨眼上,誰都很緊張。這種緊迫感沒想到被引向言談中的關鍵詞。

——再不能受騙了。

山澤在心中默念。

片倉在默默地駕駛著吉普車。

車越開越野。也難怪呀,山澤想。總算是把妻子救出來了,恰當苦悶、創傷就要痊癒的當口妻子又被綁架了。這次能否把京子救出來,連山澤也不知道。他想大概無望吧。左把京子當作鈞取片倉和山澤的誘餌。就是找到隱藏地闖了進去,京子也早給殺了吧。他深悔輸給狡猾的左,可後悔也不頂什麼用。

這天搜索到中山嶺。

哪裡也沒有痕迹。

到了傍晚,片倉把車開向湯田。通向湯田的有從北上市到秋田的107號公路。要用兩天時間搜查出盛岡市到秋田的46號公路和107號公路夾著的廣大地域中大約一半的地方。中山嶺大約在這個中間。

在湯田他們住進了旅館。

他們一邊喝著威士忌,一邊攤開地圖商量卡車司機的證言說。左的車沿霞石川進山了。這條道路南下可通到湯田。估計會藏在途中山地的某個地方。這些山地的一半已搜索過了。把剩下的一半搜查一下,如果仍沒有任何線索的話,就只有越過縣界進入秋田縣看看了。到那裡也有幾條狹窄的道路。

「也許,在霞石川以北吧?」

片倉指著地圖說。左知道有人追蹤。假裝溯霞石川南下,其實可能已經北上了。

「不會的吧,我認為他藏在這個山地的某地。」

山澤指著搜索剩下的46號公路和107號公路圍著的山地。那裡距北卷市很近。不,就是北卷市。連中山嶺也成了北卷市的。對左來講,是他的勢力圈,事事方便。何況他選擇了沿霞石川的道路,又在車裡凌辱京子,留下足跡。要想隱藏去向,就絕不會在跑著的車裡,故意煊耀地幹壞事。

「溫泉真多呀。」

地圖上在北卷市郊外的山地上印著許多溫泉符號。片倉自語道,瞧這,溫泉群。光看著地圖就會覺得溫暖。這種暖意,是與妻子無緣的。山澤說天地教的隱藏地大概藏在屬於北卷市的附近。

第二天早晨出了旅店。

在107號公路返回北上市方向的地方是仙田,是湯田水庫發電所。從那有溯本內川的公路。這條道從黑森山的山麓指向毒森。可並不通到毒森,途中就沒道了。

片倉把吉普扔向了毒森。

道路盡頭沒有村子,是樹林道。不能想像這樣的地方會有天地教的藏身之地。也沒有廢棄的村子。不管夏天怎樣,冬天是被雪埋沒的。但是,那怕是樹林道,也要把有道的地方一點不剩地查一遍。

搜索這個樹林道,如果沒有什麼痕迹,那就搜查北卷市溫泉山地。剩下的只有那裡了。如果哪裡都沒有蹤跡,那就闖進北卷市,或者搜索秋田一帶,要不就溯北而上。反正要選一處。

吉普沿河前進。樹林道上夏季的小草在繁雜生長。長勢並不好,要乾枯了。石子路上有著凹凸不平的車轍印。覆蓋路面的小草被踐踏零亂。從這些車轍就可判斷出,那是一輛大型或小型的卡車由此駛過。

沒有跡象表明更多的車從此經過。

片倉慢慢地駕駛著汽車。左邊流滴著河流,河水很響。兩側是松林。除河水聲之外沒有任何聲響。偶爾,可以看見飛翔的雄鷹。

邊開車片倉邊把視線投向道路兩側。他幻想妻子能在被帶走的時候,留下路標什麼的。

路漸漸地成了陡坡。不久就沒了路。

「到頭了。」

片倉停了車。

從這向前也有一條小路,象是野獸或採藥的人走的。只有登山採伐的人才走吧。

片倉和山澤下了車。片倉站在路旁,叨上一支煙。

——妻子到底被帶到哪裡去了。

仰望碧空,在天的盡頭隱約可見毒森的山脈,呈淡灰色。不知為什麼,那荒漠的山野遙遠的山際,引起了搜索落空的惆悵。這種追蹤別是徒勞無益的吧?就好象從枯草連綿的山中搜尋一根失落的針一樣。

——該不該潛入北卷市呢?

拚死潛入北卷市,誘拐鐮田市長。鐮田會知道左在哪裡有潛伏場所吧。在搜索上無端地浪贊時日,就等於將妻子置於死地。

眺望著山間景色,片倉的雙眼又被焦躁籠罩了。

「我來開車吧。」

山澤把煙扔在地上,用腳踩滅了。

「嗯。」

片倉點點頭,坐到助手席上。

山澤跨進駕駛席。

「等等。」

片倉按住了要開車的山澤。

「聽到有什麼聲響了么?」

「沒有。」

「我確實聽到了,是講話聲。」

片倉覺得他聽到了人的講話聲音。

「那好,下車。」

山澤下了吉普車,進入了草叢。片倉跟著他。片倉確實聽到了好象人的聲音。他想可能是採伐工。不過,有必要證實一下。

小鳥撲愣地飛走了。

就這樣,過了幾分鐘。

「不是你聽錯了吧。」

山澤問道,山中的靜寂有時會造成聽力上的錯覺。太靜的話,把微微搖曳的樹葉之聲聽成人聲也不是不可能的。

「再等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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