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誘拐

女人的名字叫工滕悅子。

女人有個叫作沼田的矮小丑陋的男人,三影在與他摖身而過時看到,他的額頭很狹,眼睛裡充滿了使人感到殘忍與刻薄的沉澱物。

三影對沼田究景是悅子的什麼人,一無所知,從他沒有職業這件事來看,他不是個正經的男子。三影推測沼田可能是經營毒品的暴力集團的成員。

三影已經監視沼田五天了,但沼田絲毫沒有動靜。

悅子是在福原街的一幢大樓的地下酒巴里工作。這一天,沼田在酒巴快關門時象每天晚上那樣走了進去,那裡似乎是他的「港灣」,他在裡邊粘乎了近一個小時之後,和悅子一起回家了。

三影開始焦躁起來。

悅子已明顯地處於麻藥中毒狀態,很迫使她去與毒品販子會面。在三影追蹤其間,也未發現她曾與毒品販子之類的人接觸過。

——她會不會是在酒巴店裡買的?

現在進入酒巴確實不太合時宜,如果別人熟悉了他的相貌,那恐怕要對以後的工作產生影響,讓純子到酒巴里去工作——三影不由得考慮到了這個問題。如果能在酒巴里工作,也許將會了解到更多的情況,而且只要對她說這件事,知道純子明天就會到那裡去的。

然而,三影並不想要這麼干,福原街,新川街,新開地等,從前就一直被稱作是毒品的巢穴,而且那裡還是暴力團伙設下誘餌的最好的場所,不知會發生什麼意想不到的事。

在東京倉庫發生的事是不能忘記的,對方無疑是品質惡劣的傢伙。但三影又不由自主地想到在純子身上具有使男性喪失理智的、充滿神秘的魔性色彩的東西,純子是為了復仇而活著,三影感到正是這個唯一的目標,使純子的女性的自衛感覺遲鈍了,而這種遲純狀態又使男人們心魂動蕩,神不守舍。

三影感到了這種不安是多麼沉重,他已經拋棄了名譽、職業、甚至拋棄了自己的家,現在他只剩下強健的身體,身邊已無任何值得留戀的東西,他唯一擁有的就是一種強烈的報復心理,失去了純子的三影,同時還感到一種不安,純子會不會再度成為男人們的玩物?報復心夾雜著這種不安象一隻看不見的螃蟹抓撓著三影的脊背。

他已經拋棄了重荷,但現在又以另一種方式壓在了他的肩上。

——只有自己一個人去幹了。

如果不利用純子的話,那麼現在就只有兩個辦法:或是進入沼田的房間,對沼田施加刑罰,逼他吐出毒品組織的一部分情況;或是強迫沼田與他合作一起干。

三影選擇了後者。

九月二十五日,夜晚——

三影潛到沼田所住公寓的附近,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不久,就是沼田要出門的時刻了。

沼田出來了。

三影來到了路上,馬路上沒有行人,三影向沼田迎了過去,如果這樣走下去,那麼只要兩人中沒有人讓路,他們必然會撞到一起。

沼田沒有讓路,借著路燈的光亮,三影看到了沼田冷酷、刻薄的眼睛向上翻看著,那目光似乎已對三影充滿敵意。

到底是暴力集團的成員,在這種關頭表現得也很出色。

三影大步向前走著,很快地,兩人間的距離越來越短,三影也沒有迴避。

「站住!」

沼田一下子停住了腳步,伸出了左臂,他的右手插在西服里。

「你是受誰指使?」

「你說什麼?」

「別多嘴,你要跟我打架嗎?」

「我一般都是一直向前走,我是不會讓路的,如果你害怕,就退到一邊去吧。」

三影從正面盯視著沼田。

「是嗎?」

沼田的聲音弱了下來,他看了看周圍。

「是的,我要你退退到一邊去。」

沼田伸進西服的手裡也許正握著一把匕首,在大街上是不能揮舞手槍的。

「你真要打架?」

「你這個人真怪,我只是討厭讓路,並沒有要打你的意思。」

三影使這一切變得沒有緩和的餘地。

沼田的臉歪扭了,他充滿了作為一個暴力團成員的自負,即便無人看見,沼田也不會後退的,這就是這些男人們的風格。

「既然這樣……」沼田緩緩地點了點頭。

「那個地方沒人,我們到那兒去。」

「我的意思是說你只要讓開就行了,今天到底怎麼了,我就是不想給人讓路。」

「閉嘴,跟我來!你這個虛張聲勢的傢伙,真想干一場啊?」

沼田向後移動了腳步,三影跟在他身後,沼田不想在那個地方干架也許是得癔病。如果他先走開,三影就可能逃掉,三影想到也許沼田希望如此,或者沼田要在無人的地方殺了他。

前面有一個凹凸不平的土坡,沼田登了上去。他一言不發,過了土坡有一塊平地,那靠裡面的地方是墓地,墓地周圍被樹木環繞著,沼田走進了裡面。墓地很寬,裡面有一小塊空地。

「就在這裡,你看怎樣?」

沼田停住了腳步,一下子轉過身子,右手握著一把白光下閃閃發亮的匕首。

「你這傢伙,真是個笨蛋。」

「誰是笨蛋?」

三影冷笑了一聲,但他也感到全身已處於十分緊張的狀態。稍不留意的瞬間就可能導致死亡。這種時刻,能不感到害怕。

「我在柔道、劍道、空手道等項目上,是有段位的。我不知道我對匕首怎樣,那我就來試一試,你若是不躲開,我一下子能把你的脖子打斷!」

「別他媽吹牛!」

沼田轉了身體,動作十分迅猛,把匕首握在雙手中向三影撲了過來。三影在計算著距離,躲得太早了會有危險。兩個人已經快要碰上了,三影等在短刀向他刺來的瞬間,抬起右腿。在警視廳訓練評定中,他以好用腿而聞名。三影的腳重重地踢到沼田的左腕上,匕首飛了出去。

沼田慌忙去揀匕首。

「畜牲!」

「並非是畜牲,就到這兒算了,你和我都不會願意死在這兒,那夫沒意思了。」

「你,你害怕了嗎……」

「我不能不害怕,因為對手拿著刀子。」

三影的手扶在墓地上的塔形木牌上,沼田再要撲來,就只有用木牌將他打倒了。三影可以用木牌將其擊死,但是他錯過了這個機會,如果使沼田感到他輸在了三影手下,那麼彼此間就難以建立朋友關係了。

「最先挑起事端的是你……」

「我只是想一直向前走,然而,既然你那樣說,那我向你賠不是,怎麼樣,我請客。」

「……」

沼田沉默了,就算是僅只口頭上的,但對手確實道歉了,他正在把左手腕的疼痛與不失面子的結束這場爭鬥加以比較。

「你這個膽小鬼,嘴倒挺甜。」沼田開始把匕首插到衣服里。

「在這方面,你也是一樣。」

「什麼?」沼田又拔出了匕首。

「我也討厭半途而廢,那麼,讓我們兩人都空手怎麼樣?要不,我用這個木牌?」

「拿就拿吧,沒關係。」沼田有些進乎瘋狂了。

「但是,我們還是到此為止吧,我不久將要得到上億巨款,殺了你和被你殺掉都是無聊的事。」

「少開玩笑,你這個吹牛的傢伙。」

「這可是真的。」三影掏出紙煙刁在嘴上。

「喂,我來賠你怎樣,我很需要強有力的男人。」

「哎喲,你這個令人噁心的傢伙。」沼田已經不想再繼續打下去了,左手腕的疼痛雖然很劇烈,但沼田的注意力已經集中到了巨款上。

「走吧,我請客。」

三影率先走出了墓地,沼田一言不發地跟了過去,他們找到一家小吃店,走進去,要了些酒菜。

沼田的心情依然說不上很好,他默默地喝著酒,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左手腕架在櫃檯上,現在已經到了一個微妙的階段,酒精要把受了傷的自尊心癒合,看起來尚需一段時間。

「你不知道什麼是賭徒吧?」三影倒了點兒酒。

「嗯。」沼田把臉扭向了一邊。

「你所說的話,我還是不能相信。」

「我並沒有非要你信任我。」三影感到這是一個很難駕馭的對手。

「現在,你就趕緊把真相吐出來吧。」過了一會兒,沼田開口說道。

「什麼真相?」

「你為什麼和我攪在一起,我們有何緣分?」沼田的微微凹陷的充滿猜疑的目光投向了三影。

「好吧,我告訴你,我碰上了一件倒霉的事。我剛剛被女人甩了,我正在火頭上,容易打架。」

「……」

「你不信嗎?」

「剛才你說的那件事……」

沼田沒有回答三影的問話,他用他那混濁的眼睛看了三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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