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謀略

純子飛快地跑下斜坡,渡過小河,來到汽車公路,依然不停地跑著,時下驕陽似火,路面乾裂,而純子的臉龐卻異樣的慘白。

三影不顧一切地奔下斜坡,在後面窮追不捨,純子那慘白的臉龐使他感到一種不尋常的氣息,他那些出於極度嫉妒的話語,使純子心中最後的精神支柱崩潰了。

邊跑,三影邊悔恨不已,何必要說那種話呢?難道事先不該採取點行動嗎?當純子決定為了弄錢而去吸引男人的時候,自己完全能夠說服勸阻她,自已非但沒那麼做,反而在事後對她橫加指責,不正說明自己卑俗可恥嗎?剛剛從奴隸生活中解脫出來的純子,不應該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了,這不正是自己應盡的職責和義務嗎?

「站住,等一下。」三影一把抓住純子的肩頭。

「請你離開我吧。」純子嚷道,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我再也不能與你一起幹了。」

「別胡說,你難道忘了郁子是怎麼死的了嗎?而我也殺了你丈夫和黑井君。」三影自已也不明白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他喘了一口氣,「原諒我,是我不好,不知怎麼回事,我妒忌死了,這錢比生命還貴重,我們用它吃點什麼,然後上路,就是這樣,真是太對不起了。」三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即便這樣,也不足以抑制他那強烈的悔恨。

「你……」純子感到一陣強烈的暈眩向自已襲來。

三影急忙站起來,扶住純子。純子軟軟地倒在了他的懷裡,三影抱緊純子,感到輕飄飄的。忽然,一絲哀愁湧上了心頭,正是懷中的女人不分晝夜地供那些色狼發泄獸慾,最終,抱著必死的念頭,揮舞鐵棒投身於殘酷的決鬥;正是她救了自己,如今,還是她用自己的身體換來了能擺脫困境的寶貴的錢,這些都深深刺痛三影的心。

「別哭,我們再不分開了。」三影含著淚說道。是對流淚的厭惡?還是生來就從沒有象女人那樣懦弱的情感?總之,在三影的記憶中,流淚,這還是第一次。

純子越加出聲地抽泣著。

「喂,喂。」好象有人在什麼地方跟他們打招呼。

三影抬起頭,一輛公公汽車停在了身邊。

「想搭,搭車嗎?上車再……請吧!」年輕的車長和氣地打趣道。

三影摟著純子上了車。

「請問二位想上哪兒?」

「就請帶我們去茅野吧。」

車上沒幾個乘客,三影挑了靠後的座位,純子已停止了哭泣,把頭靠在三影肩頭,彷彿又恢複了纖弱嬌嗔的神態。

「你家還有誰?」

「其實我家在鳥根縣,除了雙親,還有一個哥哥,我現在住的公寓是瀨川的,瀨川在東京有親人,所以公寓得還給他們。——你呢?」

「我已沒有什麼親人了,只是在四國有一老父,你可以住到我的公寓去,不過,警察有可能來,所以也許不行,回東京後我把公寓處置一下,在我解決那幫傢伙之前,你就到四國我父親那兒去,就呆在那兒別離開。」

「不,我不同意。」純子輕輕地然而又是堅決地搖搖頭,「我也和你一起回來,我要親手殺了他們。」聲音雖低,但字字都滲透著堅強的決心和力量。

回到東京,正好是八月二十日的深夜。

約定待會兒再見,三影便與純子在車站分了手,回到了自已居住的公寓。他估計自已音訊全無的失蹤了那麼長對間,警察一定在搜尋,他警戒著四周,看有沒有埋伏和監視,然而沒有任何跡象證實了自已的判斷。

天不亮,三影就出了家門。

他來到新宿,在一家咖啡館一邊喝著咖啡消磨時間,一等著銀行開門。

三影取出了全部存款,說是全部,總共也不過五十萬元。然後,他又去見了不動產商,就是購買公寓時的業者,向他申明希望秘密地出賣公寓,對方同意了,雙方簽訂了買賣契約,售價為當時市價的一半。

沒有一絲留戀,即便有,也只能如此了。到目前為止,自已已殺了兩人,以後還不得不再殺一些人,就算達到目的,也再不可能回覆到原來的生活中去,在這場危險的賭博中,自已的生命之火也許會燃燒殆盡。即便有幸能存活下來,——唉,還是別去費神像它了。

傍晚時分,三影走進了位於新宿的K高層飯店。

他要了一杯巴勃威士忌,慢悠悠地喝了起來,不時地從身邊的大玻璃窗俯瞰新宿那色彩斑斕的夜景。這一片燈火的世界,卻引不起他一點感慨。過去,自己終日隱藏在這片燈海之中,四處遊動,埋頭於偵破。而如今,這一切對於自己來說好像是發生在遙遠的世界另一頭。

前景莫測——他真正體會到了這一點,他不知道明天將會發生什麼,肯定會發生一些變化,如果這種變化走向極端,那麼在這之前的一切,也就是昨日的一切將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即便不完全消失,也將會變得毫無意義。就像在遠處出現的一片朦朧,說不清,道不明。

眼下的燈的海洋對三影並不意味著什麼,看著看著,依稀的覺得它們猶如原始的荒野中那點點模糊不清的螢火,漸漸地襯出了江波那猙獰的嘴臉。

有人在敲門。

純子已經站在那兒,略施薄裝的她,簡直象換了一個人似的,透著一種古樸的美,這種美是三影不曾從她身上見到過的,使三影吃驚不小。

與此同時,侍者送來了飯菜,純子挑了一處靠窗的位子面對三影,飄然落座,默默地與三影舉杯對飲。

「狩獵弓帶來了?」終於純子打破了沉默。

「噢,帶來了。」三影說著解開了包裹,純子瞥見裡面裝著一把狩獵弓。

「現在還有射擊協會呢,為是射擊,所以彈度控制在六十磅以內,但命中精度卻是超群的,如果練習得當,要射落三十米外的香煙盒根本不在話下,還可用於實踐中射殺野豬。與手槍相比,它命中精度更高,因而也更具威力。」

在用櫻樹的聚胺脂加工而成的台木上,水手安裝著鉛合金的弓,弦的質地則是尼龍樹脂,箭頭也是用鉛合金製成,瞄準器能根據情況需要上下左右自由進行調整。

「你使得是不是很熟練呀?」純子微微皺了皺眉頭,這看上去比手槍更象兇器,但是單憑這能對付得了那幾把手槍嗎?她好象真的看到三影被那尖利的鉛合金箭頭射中倒地。

「用不著擔心。」三影收起弓箭,「行了,別說那些話了,雖然我們得不到任何人的祝福,但今晚,我將迎來位妻子,儘管有可能只是一夜夫妻。」

「就是真的那樣,我也心滿意足了。」

「謝謝你!」三影凝視著純子,皮膚還是那麼白晳、細膩、臉上微微泛起笑意,卻怎麼也掩飾不住那份兒苦惱,她睜著迷茫而憂鬱的大眼睛,似乎要將一切都看穿,又分明是在告訴別人,那從苦難中出頭的日子不會再來,一陣凄涼之情不禁爬上三影心頭。

面對精美可口的飯菜,純子別說動,連看都沒看一眼。

「哎,怎麼不吃,這可是豪華級的。」

「我寧願馬上投入你的懷抱,否則,我於心不安。」

精美的飯菜,反倒令純子食慾頓消,在當牛做馬的那些日子裡,每天只靠一碗湯麵勉強充饑度日,最後還得用鐵棒自相殘殺,一望見面前這些佳肴,就不禁觸景生情,令純子想起了丈夫懶川:他終日被鐐銬束縛,眼巴巴地瞅著那幫傢伙吃吃喝喝,卻只能將唾沫一個勁兒往肚子里咽,毎當酒足飯飽之後,那幫惡棍輪番摧殘自已時,漱川總是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一旦經得允許,便會象餓了的狗發現殘羹剩飯一樣不顧地撲到自己身上。人的尊嚴何在?純子不敢再往下想,三影始終都作為一個旁觀者,純子相信在三影懷中,便能使這種可怕的記憶淡薄,不,是在肉慾的享樂中將記憶徹底埋藏。她並沒有因為主動催促三影而感到什麼難為情,有的只是想親身體驗一下的慾望和期待。

「那太好了,來吧!」

三影站起身,繞過桌子來到純子跟前,緩緩地將她抱起,又輕輕地將她平放在床上。純子漸漸合上雙眼,靜靜地躺在床上,默默地解著衣扣,當她一絲不掛地呈現在三影面前時,三影卻又猶豫了。

怎麼辦?這就始嗎?

三影凝神望著藍色的燈光下更顯蒼白的純子始軀體,往日的一幅慘景又象電影一樣,一幕幕在腦海中閃現。即使是逃離死亡地帶之後,為了那事關生死的區區一萬元,純子又一次遭受了無端的凌辱,就這樣永無止境地遭人污辱,受人欺凌,而眼下,三影又將要做這同一件事,他不禁渾身震顫起來。他覺得不管怎麼對純子進行愛撫,自己的行為也將加深純子的創傷。

「請你溫存點,啊。」閉著眼睛的純子柔情地說。

三影將腦袋湊近純子那藍光掩映下的兩腿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顧不得那麼許多了。

「怎麼樣,還沒感覺嗎?」

隔了一會兒,三影抬起臉。

「不,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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