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並派

不一日,令狐沖回到恆山。在山腳下守望的恆山弟子望見了,報上山去,群弟子齊來迎接。接著居於恆山別院中的群豪,也一窩蜂的涌過來相見。令狐沖問起別來情況。祖千秋道:「啟稟掌門人,男弟子們都住在別院,沒一人敢上主峰,規矩得很。」令狐沖喜道:「那就好極。」

儀和笑道:「他們確是誰也沒上主峰來,至於是否規矩得很,只怕未必。」令狐沖問:「怎麼?」儀和道:「我們在主庵之中,白天晚上,總是聽得通元谷中喧嘩無比,沒片刻安靜。」令狐沖哈哈大笑,道:「要這些朋友們有片刻安靜,可就難了。」

令狐沖當下簡略說了任我行奪回教主之位的事。群豪歡聲雷動,叫嚷聲響徹山谷。大家都想:「任教主奪回大位,聖姑自然權重。大伙兒今後的日子一定好過得多。」

令狐衝上了見性峰,到無色庵中,在定閑等三位師太靈位前磕了頭,與儀和、儀清等大弟子商議,離三月十五嵩山之會已無多日,恆山派該當首途去河南了。儀和等都說,為了對抗嵩山派的並派之議,帶同通元谷群豪上嵩山固然聲勢浩大,但難免引得泰山、衡山、華山三派的非議,也讓左冷禪多了反對恆山派的借口。儀和道:「掌門師兄劍法上勝了左冷禪,出任五嶽掌門人就已順理成章,但如通元谷的大批仁兄在旁,勢必多生枝節。」令狐沖微笑道:「咱們的主旨是讓左冷禪吞併不了其餘四派。我做恆山派掌門人已挺不像樣,更不用說做五嶽派掌門人了。大家都說不帶通元谷這些仁兄們去嵩山,那麼不帶便是。」

他去通元谷悄悄向計無施、祖千秋、老頭子三人說了。計無施等也說以不帶通元谷群豪為妥,要令狐沖帶同眾女弟子先去,他三人自會向群豪解釋明白。當晚令狐沖和群豪縱酒痛飲,喝得爛醉如泥,原定次日動身前赴嵩山,但酒醒時日已過午,一切都未收拾定當,只得順延一日。到第二日早晨,令狐沖才率同一眾女弟子向嵩山進發。

一行人行了數日,這天來到一處市鎮,眾人在一座破敗的大祠堂中做飯休息。鄭萼等七名女弟子出外四下查察,以防嵩山派又搞甚麼陰謀詭計。

過不多時,鄭萼和秦絹飛步奔來,叫道:「掌門師兄,快來看!」兩人臉上滿是笑容,顯是見到了滑稽之極的事。儀和忙問:「甚麼事?」秦絹笑道:「師姊你自己去看。」

令狐沖等跟著她二人奔進一家客店,走到西邊廂一間客房門外,只見一張炕上幾人疊成一團,正是桃谷六仙。六人都是動彈不得。

令狐沖大為駭異,忙走進房中,將放在最上的桃根仙抱了下來,見他口中塞有一個麻核桃,便給他挖出。桃根仙立時破口大罵:「你奶奶的,你十八代祖宗個個不得好死,十八代灰孫子個個生下來沒屁股眼……」令狐沖笑道:「喂,桃根仙大哥,我可沒得罪你啊。」桃根仙道:「我怎麼會罵你?你別纏夾!這狗娘養的,老子見了他,將他撕成八塊、十六塊、三十四塊……」令狐沖問道:「你罵誰?」桃根仙道:「他奶奶的,老子不罵他罵誰?」

令狐沖又將餘下五人中堆得最高的桃花仙抱下,取出了他口中麻核。

麻核只取出一半,桃花仙便已急不可待,嘰哩咕嚕的含糊說話,待得麻核離口,便道:「大哥,你說得不對,八塊的一倍是十六塊,十六塊的一倍是三十二塊,你怎麼說是三十四塊?」桃根仙道:「我偏偏喜歡說三十四塊,卻又怎地?我又沒說是一倍?我心中想的是一倍加二。」桃花仙道:「為甚麼一倍加二?那可沒有道理。」兩人身上穴道尚未解開,只嘴巴一得自由,立即辯了起來。

令狐沖笑道:「兩位且別吵,到底是怎麼回事?」

桃花仙罵道:「不戒和不可不戒這兩個臭和尚,他祖宗十八代個個是臭和尚!」

令狐沖笑道:「怎麼罵起不戒大師來啦?」桃根仙道:「不罵他罵誰?你不告而別,祖千秋跟大伙兒一說,我六兄弟怎肯不去嵩山瞧熱鬧?自然跟了來啦。我們還要搶在你頭裡。走到這裡,遇見了不可不戒這臭和尚,假裝跟我們喝酒,又說見到六隻狗子咬死一頭大蟲,騙我們出去瞧。哪知道他太師父不戒這臭和尚卻躲在門角落裡,冷不防把我們一個個都點了穴道,像堆柴草般堆在一起,說道我們如上嵩山,定要壞了令狐掌門的大事。他奶奶的,我們怎會壞你的大事?」

令狐沖這才明白,笑道:「這一次是桃谷六仙贏了,不戒大師輸了。下次你們六兄弟見到他師徒倆,千萬不能提起這件事,更不可跟他們二人動手。否則的話,天下英雄好漢問起原因,都知道不戒大師折在桃谷六仙手裡,他面目無光,太丟人了。」桃根仙和桃花仙連連點頭,說道:「下次見到這兩個臭和尚,我們只裝作沒事人一般便了,免得他師徒倆難以做人。」令狐沖笑道:「趕快解開這幾位的穴道要緊,他們可給憋得狠了。」當下伸手替桃花仙解了穴道,走出房外,帶上了房門,以免聽他六兄弟纏夾不清的爭吵。

鄭萼笑問:「大師哥,這六兄弟在幹甚麼?」秦絹笑道:「他們在疊羅漢。」桃花仙登時便罵:「小尼姑,胡說八道,誰說我們是在疊羅漢?」秦絹笑道:「我可不是小尼姑。」桃根仙道:「你和小尼姑在一起,也就是小尼姑了。」秦絹道:「令狐掌門跟我們在一起,他也是小尼姑嗎?」鄭萼笑道:「你和我們在一起,那麼你們六兄弟也都是小尼姑了。」

桃根仙和桃花仙無言以對,互相埋怨,都怪對方不好,以致弄得自己也變成了小尼姑。

令狐沖和儀和等在房外候了好半晌,始終不見桃谷六仙出來。令狐沖又推門入內,卻見桃花仙笑吟吟的走來走去,始終沒給五兄弟解開穴道。令狐沖哈哈大笑,忙伸手給五人都解了穴道,急速退出房外。但聽得呯嘭、喀喇之聲大作,房中已打成一團。

令狐沖笑嘻嘻的走開,轉了個彎,行出數丈,便到了田邊小路之上。但見一株桃樹上生滿了蓓蕾,只待春風一至,便即盛開,心想:「這桃花何等嬌艷,可是桃谷六仙卻又這等顛三倒四,和桃花可拉不上半點干係。」

他閑步一會,心想六兄弟的架該打完了,不妨便去跟他們一起喝酒,忽聽得身後腳步聲輕響,有個女子聲音叫道:「令狐大哥!」令狐沖轉過身來,見是儀琳。她走上前來,輕聲道:「我問你一句話,成不成?」令狐沖微笑道:「當然成啊,甚麼事?」儀琳道:「到底你喜歡任大小姐多些,還是喜歡你那個姓岳的小師妹多些?」

令狐沖一怔,微感尷尬,道:「你怎麼忽然問起這件事來?」儀琳道:「是儀和、儀清師妹她們叫我問的。」令狐沖更感奇怪,微笑道:「她們怎地想到要問這些話?」儀琳低下了頭,道:「令狐大哥,你小師妹的事,我從來沒跟旁人說過。那日儀和師妹劍傷岳小姐,雙方生了嫌隙。儀真、儀靈兩位師妹奉你之命送去傷葯,華山派非但不收,還把兩位師姊轟了出來。大家怕惹你生氣,也沒敢跟你說。後來於嫂和儀文師姊又上華山去,報知你接任恆山掌門,卻讓華山派給扣了起來。」令狐沖微微一驚,道:「你怎知道?」

儀琳忸怩道:「是那田……不可不戒說的。」令狐沖道:「田伯光?」儀琳道:「正是。你去了黑木崖之後,師妹們叫他上華山去探聽訊息。」令狐沖點頭道:「田伯光輕功了得,打探消息,不易為人發覺。他見到了報訊的兩位師姊?」儀琳道:「是。不過華山派看守得很嚴,他無法相救,好在兩位師姊也沒吃苦。再說,我寫給他的條子上說,千萬不可得罪了華山派,更加不得動手傷人,以免惹你生氣。」令狐沖微笑道:「你寫了條子對他說,倒像是師父的派頭!」儀琳臉上一紅,道:「我在見性峰,他在通元谷,有事通知他,只好寫了條子,叫佛婆送去給他。」令狐沖笑道:「是了,我是說笑話。田伯光又說些甚麼?」

儀琳道:「他說見到一場喜事,你從前的師父招女婿……」突然之間,只見令狐沖臉色大變,她心下驚恐,便停了口。

令狐沖喉頭哽住,呼吸艱難,喘著氣道:「你說好啦,不……不要緊。」聽到自己語音乾澀,幾乎不像是自己說的話。

儀琳柔聲道:「令狐大哥,你別難過。儀和、儀清師姊她們都說,任大小姐雖是魔教中人,但容貌既美,武功又高,哪一點都比岳小姐強上十倍。」

令狐沖苦笑道:「我難過甚麼?小師妹有了個好好的歸宿,我歡喜還來不及呢。他……他……田伯光見到了我小師妹……」

儀琳道:「田伯光說華山玉女峰上張燈結綵,熱鬧得很,各門各派中有不少人道賀。岳先生卻沒通知咱們恆山派,竟把咱們當作敵人看待。」

令狐沖點了點頭。儀琳又道:「於嫂和儀文師姊好意去華山報訊。他們不派人送禮,不來祝賀你接任掌門,那也罷了,幹麼卻將報訊的使者扣住了不放?」令狐沖獃獃出神,沒回答她的話。儀琳又道:「儀和、儀清兩位師姊說,他華山派行事不講道理,咱們也不能太客氣了。在嵩山見到了,咱們應該當眾質問,叫他們放人。」令狐沖又點了點頭。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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