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王蟒驚魂

阿拉爾神廟的騷亂和火光,立刻就引起山坡下眾人的注意。寒星祭司阿麗姬達的心中雖有疑惑,但更多的是幸災樂禍;而日宗眾沙門卻依舊盤膝瞑目,對身外的一切俱充耳不聞;只有羯摩那頻頻回望,臉上漸生焦急。

一個小沙門從神廟中如飛而來,在羯摩那耳邊低低稟報了幾句。羯摩那面色大變,起身對旭日祭司的輦車一拜:「師兄稍坐,我廟裡發生了點小小變故,去去就來。」

說著羯摩那正要率門下趕回神廟,突聽神廟方向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只見大弟子龍迦率幾個師兄弟和無數門人匆匆而來,眾人來到羯摩那所在的山坡下,龍迦「撲嗵」一聲跪倒在羯摩那面前,嘶聲道:「阿彌尼長老勾結日宗弟子迪尼亞,盜去了濕婆神殿中的《天啟書》。弟子無能,竟讓二人逃脫,實在罪該萬死,願領受師父責罰。」

羯摩那面色大變,不由轉頭望向一直寂然無聲的輦車,厲聲質問:「師兄這是什麼意思?一面在我廟門前停車不進,一面指使弟子潛到我阿拉爾神廟盜經,如此行事,難道是日宗大祭司所為?」

幔帳中無人應答,一旁的阿麗姬達幸災樂禍地笑道:「以羯摩那師兄的為人,旭日師兄如此對你也不算過分。」

羯摩那無暇理會阿麗姬達的調侃,憤然來到輦車面前,質問道:「咱們日月星三宗,雖暗中鉤心鬥角,但也誼屬同門,從未公開敵對。師兄如此行事,莫非是要與我月宗為敵?還請師兄給我一個說法!」

輦車中依舊寂然無聲,只有輦車前的紅袍沙門喝道:「大祭司正在靜休冥想,任何人不得驚擾打攪!」

羯摩那一聲冷哼,不禁又逼近兩步,兩個紅袍沙門立刻出手相攔,誰知還沒碰到羯摩那衣衫,就被他擒住手腕扔了出去。眾日宗沙門見狀紛紛長身而起,欲攔羯摩那去路,龍迦等人立刻護在師父身前,雙方頓時劍拔弩張。

「師兄一直一言不發,讓人生疑,在下只好有所得罪。」羯摩那說著手中比了個手勢,身後四個修羅倏然而出,兩個攔路的日宗沙門頓時被修羅擰斷了脖子。羯摩那身形一晃躍上輦車,嘴裡叫道:「師兄見諒,這裡少不了要你主持大局。」話音未落,他已全神戒備,緩緩伸手撩開了幔帳。

厚重的幔帳徐徐揭開,幔帳中空空如也,哪有半個人影?羯摩那正自驚訝,陡聽身後響起一聲清越的呵斥:「旭日大旗所至,誰敢有半點不敬?」話音未落,一股暖風毫無徵兆,由身後倏然而至。

羯摩那聽身後風聲霍起,連忙回身出掌,以畢身功力硬擋了身後這猝然而來的一掌。雙掌相接,羯摩那隻感到一股暖流瞬間透入自己體內,渾身頓時如沐春風,暖洋洋提不起半點力道。他不禁大驚失色,一個到翻躍下輦車,失口驚呼:「旭日東升!你竟練成了日宗的最高心法?」

出掌的是一個白皙英俊的年輕人,只見他若無其事地淡然一笑,「羯摩那大祭司果然識貨,要不要再嘗嘗烈日炎炎和夕陽西下?」

羯摩那盯著年輕人喝道:「迪尼亞,你竟然對本師無禮?就連你師父也不敢如此狂妄!」

原來這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誘騙白思綺偷入阿拉爾神廟盜經,利用他調開濕婆殿守衛的年輕祭司迪尼亞。面對羯摩那的質問,他若無其事地哈哈大笑,盤膝在輦車中坐了下來,緩緩亮出貼身戴著的一面梵天神像,淡然道:「家師新近去逝,在下剛繼承家師衣缽,成為婆羅門教日宗大祭司。按說你是在下長輩,在下該執禮參拜,不過婆羅門教向以我日宗為尊,如今我忝為日宗大祭司,也不能亂了教中貴賤尊卑。羯摩那,見了新一任旭日大祭司,還不上前參拜?」

「旭日師兄過世了?」羯摩那一怔,連忙喝問道,「旭日師兄怎會突然辭世?」

「先師練功入魔,於上個月突然辭世。我收到寒星祭司的飛鴿傳書,只得接替先師匆匆趕來,你還有何疑問?」迪尼亞說著舉起手中神像,肅然道,「羯摩那,見了本宗神符,還不上前參拜?」

婆羅門教日月星三宗,分別以創造神梵天、毀滅神濕婆、保護神毗濕奴,作為各自敬奉和膜拜的主神。雖說神話傳說中,梵天大神地位最高,但婆羅門教弟子從不因膜拜的主神不同,就分出高低貴賤。今見迪尼亞竟用梵天神符來壓服同門,羯摩那不禁氣得渾身發抖,戟指迪尼亞怒道:「狂妄小輩,偷入我神廟盜經不說,還敢挾技自傲,以神符壓服同門,就連你師父在世之日,也不敢如此狂妄。你以為練成日宗最高心法就可肆意枉為?真是小看我羯摩那了。」說著他雙手翻飛,比了個複雜的手勢,然後向輦車中的迪尼亞一指,四個修羅立刻丟開旁人,向迪尼亞飛身撲去。

「你以為仗著修羅之凶,就可無視我日宗的威嚴?」迪尼亞一聲長笑,一個倒翻從後方躍下輦車。輦車上精美的幔帳,立刻在四個修羅爪下裂為碎片,跟著四人跟蹤追擊,如受命出擊的獵犬一般,兇猛地撲向獵物。

迪尼亞不敢與修羅正面對敵,向後飄然而退,眼看就要被四個修羅追上,一隻戰象已來到他身後,前腿屈膝半蹲,長長的象牙向前伸出。迪尼亞腳踏象牙,借力躍上戰象脖子,猛一拍戰象頭頂:「起!」

戰象應聲而起,舉起長鼻仰天一聲長嘯,眾象齊聲呼應,聲勢駭人。四個修羅不知畏懼,依舊向迪尼亞撲去,只見戰象長鼻一揮,沖在最前方的風反應極快,貼地一滾躲了開去,他身後的電躲閃不及,被象鼻卷了個正著,跟著望空一扔,他的身體立刻在空中翻翻滾滾飛出數丈遠,落下時被另一隻戰象長鼻捲住,跟著又是一扔,拋給了第三隻戰象。幾隻戰象竟將電的身體當成了玩具,在空中拋來拋去地玩耍。電雖是年紀最小的修羅,但兇悍不亞同類。在被第四隻戰象接住的時候,雙爪齊出,猛然插入象鼻,竟從堅韌的象鼻上生生撕下了一塊皮肉。那戰象吃痛,憤怒地一聲咆哮,將電的身體重重摔在地上,又狠狠踏上一腳。電的身體頓時像炸開的麻袋,只留下一地的血腥。

就在第一隻戰象將電拋出去的同時,雷也衝到了它的跟前,一爪勢如閃電,狠狠插向它揚起的脖子。誰知戰象皮粗肉厚,這必殺的一招竟只傷到戰象的皮肉,它立刻一聲咆哮,抬腿將雷踢出老遠。跟著雷的身體又被另一隻戰象捲起扔出數十丈,摔在地上不知死活。

羯摩那眼看自己引以為傲的四個修羅,轉眼就一死一傷,在訓練有素的戰象面前,根本沒有抵抗之力。他慌忙用修羅語招迴風和雨,正欲率門人弟子落荒而逃,卻見十六隻戰象在日宗象奴的指揮下,對眾人形成了合圍之勢。望著這些緩緩逼近的威猛戰象,月宗弟子個個驚惶失措,不由自主擠成一團。人的武功再高,面對這些皮粗肉厚的戰象,也完全無能為力。

眼看包圍圈越縮越小,一個月宗弟子壓不住心中恐懼,一聲嗷叫揮刀向戰象撲去,尚未撲到戰象身前,彎刀就被戰象揮鼻打飛,跟著就見那戰象一擺頭,象牙如利劍一般刺入了那月宗弟子的身體。當他被戰象擺頭甩開時,已經只剩下出氣的份。

十六隻戰象轉眼就將月宗弟子逼成一團,緊緊擠在一起不知所措。羯摩那心知人的武功再高,在戰象面前也只有被屠殺的份,只得放下面子,對包圍圈外的阿麗姬達高聲道:「師妹,旭日師兄死得蹊蹺,如今迪尼亞又藉機屠戮本教同門。如果我月宗今日覆沒,你星宗恐怕也難逃覆亡的命運!」

眼看戰象已經將月宗弟子逼到無路可退的境地,屠殺即將開始,阿麗姬達心中略一權衡,忙對迪尼亞喝道:「等等!」

騎在頭象脖子上的迪尼亞抬起左手,十六隻戰象應聲而停。他轉望阿麗姬達,若無其事地笑問道:「寒星祭司飛鴿傳書日宗,要先師為你主持公道。如今我欲替你除去仇敵,難道你要阻攔?」

阿麗姬達雙手合十,向迪尼亞恭敬一拜:「旭日大祭司在上,月宗暗月祭司羯摩那,雖然強奪我星宗聖物,欺壓我星宗,但畢竟是教中同門,罪不至死。我婆羅門教日月星三宗,雖敬拜不同的主神,卻都是婆羅門教一脈相傳的同門弟子。今大祭司欲屠戮同門,恐有違梵天大神的意志。」

迪尼亞一聲冷笑,「羯摩那訓練修羅,殺戮無數,寒星祭司卻還要替他求情?」

阿麗姬達點了點頭,「我不是替羯摩那求情,而是替教中兄弟求情。」

迪尼亞遙望虛空淡淡道:「若我對你的求情置若罔聞呢?」

「那我星宗上下,只好與月宗聯手,與旭日大祭司放手一搏。」阿麗姬達說著雙手一擺,幾個星宗弟子立刻四面散開,搶佔了上風方向。

迪尼亞方才指揮戰象,轉眼就將月宗眾人逼得毫無還手之力,根本無視暗月祭司和他那些修羅。此刻面對阿麗姬達的警告,他臉上卻從未有過的凝重,眼望虛空,一時沉吟不語。

原來婆羅門教日月星三宗各有所長,互相擎制,維持著一種奇妙的勢力平衡。日宗善長馴象,能將笨拙的野象馴化成威力無窮的戰象,這些皮粗肉厚的戰象,恰恰就是月宗修羅的剋星;星宗弟子善於用毒,雖然對修為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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