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嗜血天使

幽幽黑暗不知過了多久,當白思綺從昏迷中醒來時,只感到頭痛欲裂,渾身酸軟,耳邊有個嘶啞乾澀的聲音在得意洋洋地問:「感覺怎麼樣啊?武士?」

白思綺勉力睜開雙眼,立刻看到眼前那張蒼老醜陋的臉。羯摩那!他心中一驚,本能地要退開,卻根本無法動彈,仔細一看,才發覺自己被結結實實地捆在一合抱粗的石柱上,再看看四周環境,是一處空曠幽暗的大殿,牆上昏暗搖曳的燭火,將羯摩那和他那幾個婆羅門弟子的臉,映照得如地府鬼冥一般。

「我在哪兒?」白思綺一張嘴,就感到滿嘴的腥咸,那是血的味道。他依稀想起在王舍城郊外的樹林中,自己正要翻開《天啟書》,後頸就吃了重重一擊,之後便完全失去了知覺。

「這是阿拉爾神廟的阿修羅殿,你眼前就是傳說中的地獄之門。」羯摩那笑著解釋道,「你有著常人沒有的體魄,是成為地獄修羅的絕好材料,我相信你一定能成為超過風的最好修羅。不過,如果你向梵天大神懺悔的話,說不定會得到神的寬恕。」

聽羯摩那這一說,白思綺才看到一旁的地面上有個黑黢黢的大洞,約五尺見方,幽幽然不知深有幾許,正向外散發著陣陣陰寒之氣。想必這下面就是笨大師說過的修羅場了,想到關於修羅的可怕傳說,白思綺不由一陣噁心,不過面對著羯摩那那得意洋洋的嘴臉,他的臉上不由泛起那種與生俱來的懶散微笑:「我已經見識過很多兇險之地,卻從未見過修羅場。大祭司能讓我得嘗心愿,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

凝望著白思綺那不以為意的目光,羯摩那臉上的得色漸漸褪去。本來他根本不必等這傢伙醒來,就可以將之推下地獄,但他實在想看看這個無所畏懼的傢伙,在地獄之門面前,臉上是否還會保持這種討厭的微笑,現在他顯然大失所望,不由氣惱地冷笑道:「我現在留下你的舌頭,看看你能堅持多久才求饒!」說完向弟子揮了揮手。雖然現在還不能在精神上將這傢伙打垮,但他堅信,經過修羅場的磨練,這個特別的傢伙最終也會匍匐在自己腳下,就像風、雨、雷、電四個修羅一樣。

兩個婆羅門教徒在羯摩那示意下將白思綺從柱子上解了下來,架著往洞口推去。白思綺突然想起鳳舞,忙問:「等等!鳳舞姑娘呢?」

羯摩那臉上泛起一絲詭異的微笑:「你若能從修羅場中活著出來,自然可以見到她。」說完他一揮手,兩個婆羅門弟子立刻割開捆綁白思綺的繩索,將之推下了那黑黢黢的洞穴。

白思綺在空中不知翻滾了幾轉,最後終於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渾身幾乎散架,躺在地上遙望上方,頭頂的石門已緩緩合上,四周漆黑一片,看不到一絲光亮,那是一種惡夢中才有的絕黑!鼻端則充斥著難以形容的腥腐惡臭,中人慾嘔——地獄大概也就是這樣吧。

稍稍喘息片刻,白思綺緩緩活動了幾下手腳,還好都還聽使喚,力量也漸漸回到了四肢百骸。他正要翻身而起,卻突然停止了動作,雕塑般伏在地上一動不動。黑暗中瀰漫著一種危險的氣息,令他不敢妄動。也只有經歷過千百次生死之險的極限冒險者,才能敏銳地感覺到這種看不見的危險。

黑暗讓人耳鼻聰敏,卻聽不到四周有任何異響,靜得令人心悸。不過鼻端卻有一絲極淡的幽香,雜在腐臭和血腥氣味中,很不明顯。那是一種不屬於地獄的味道,出現在這裡卻有說不出的詭異。白思綺一動不敢動,生怕稍有動靜,就會招來真正的惡靈。

時間在一點點過去,白思綺維持原來的姿勢已有頓飯功夫,汗水漸漸浸透了衣衫,痒痒的十分難受。雖然兩眼一抹黑,但他本能地感覺到,自己就像被獵豹盯上的獵物,稍露破綻就會招來閃電一擊。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的空氣悄然涌動,黑暗中的幽冥終於忍不住出手了。白思綺心中稍寬,他終於真切地感覺到對方的存在。順著氣流涌動的方向悄然一拳擊去,憑著他那超人的反應速度,就算是後發,通常也能先至。

黑暗中響起連綿不斷的拳腳交擊聲,如暴風驟雨般迅疾。白思綺越打越是心驚,這是他從未遇到過的強勁對手,雖然力量稍弱,但反應速度決不在他之下。黑暗中他不敢跳躍騰挪躲閃,竟被對方逼得手忙腳亂,好幾次對方的掌風已拂上了他的脖子,招招不離咽喉要害,若非他超凡的反應速度,只怕早已傷在對方手下,這是他從未遇到過的兇險之戰。

心知纏鬥下去,地形不熟必吃大虧,他不得已兵行險著,先以左手護住咽喉要害,跟著右手一拳,悄然擊向氣流涌動的方向。就在對方一掌劈中他手腕的同時,他的右拳也重重擊在一團軟綿綿的物事上,黑暗中傳來一聲細微的「喀嚓」,那是對方肋骨折斷的脆響!跟著是對方那一聲壓抑不住的輕呼,在黑暗中顯得十分清晰突兀。

「鳳舞!」聽到對方的聲音,白思綺大驚失色,顧不得理會自己的傷勢,急忙扶向黑暗中那微微喘息的人影,觸手溫軟嬌弱,腰肢纖瘦無力,果然是個瘦弱女子。此時白思綺再無懷疑,忙將她輕輕放到地上,「鳳舞,怎麼……怎麼會是你?」

「我……」少女剛一張口就忍不住一聲痛哼,渾身一軟便失去了知覺。

「鳳舞!鳳舞……」白思綺連喊數聲,少女俱無反應。心知方才那一拳之力,就算尋常壯漢也禁受不起,他心中大急,顧不得男女有別,小心翼翼地摸向少女身體。很快就摸到少女胸前兩根肋骨錯位,竟被自己方才那一拳擊斷。心知折斷的肋骨若刺入心肺,傷者立刻就要噴血而亡,他忙將懷中少女放平躺好,摸索著將折斷的肋骨對上,然後解下自己外套撕成長條,代替繃帶將她的上半身緊緊捆紮起來,使她的上半身完全固定。聯邦特工訓練營學到的急救術,現在正好排上了用場。

忙完這一切,他已是大汗淋漓,此時眼睛已適應了周圍的黑暗,借著頭頂石板縫隙透入的絲絲微光,勉強能看清身前三尺內的物體輪廓。望著地上那一動不動的朦朧人影,他心知僅靠簡單急救,恐怕難以助她脫險,他只得放聲高呼:「羯摩那,鳳舞受傷了,快放她出去。」

半晌無人回應,他只得頹然放棄努力。黑暗中傳來鳳舞微弱的呻吟,他忙俯身問道:「鳳舞,你醒了?現在感覺怎樣?」

「我……我胸口……好痛。」少女勉力道,「這……這是哪裡?」

「我也不知。」白思綺柔聲道,「不過你別擔心,我會想法帶你出去。」

「你別騙我了,」少女一聲嘆息,「這裡就是阿拉爾神廟下的修羅場,咱們進了這裡,除了成為修羅,根本別想活著出去。」

「什麼事都有例外,別灰心。」白思綺笑著拍拍少女的手,「你暫時呆在這裡,待我四下去看看,說不定有秘道機關什麼的,武俠小說里一般都這麼寫。」

「為什麼救我?」聽白思綺要離開,少女突然問。

「救人還需要理由嗎?」他的語音中又有那種玩世不恭的調侃,「別胡思亂想了,安心躺著別動。我這裡還有一支火絨沒被他們搜去,看看能否找到出路。」

一點微光在黑暗中亮了起來,只見白思綺對鳳舞寬慰一笑,然後舉著火絨走向黑暗。聽著他的聲息漸漸消失在黑暗中,少女不由陷入了沉思:這是怎樣一個男子?明明知道方才自己招招要他性命,雖說是出於置身黑暗的莫名恐懼,憑本能要擊斃任何不明身份的活物,但見識過自己這身手後,就算白痴也該知道自己絕非常人,但他卻什麼也沒問,對自己的態度也一點沒變,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他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黑暗讓人心生恐懼,鳳舞也不例外。聽白思綺久無聲息,她心中的恐懼更為濃烈。想掙扎著離開原地,稍一動胸口便痛得鑽心。她只得無力地躺在地上,在心中默默祈求他快點回來。想到他本該是自己的敵人,現在卻成了最大的依靠,鳳舞心中就感到有些荒謬。

不知過了多久,他總算又舉著火絨回來,火絨那微弱的火光給了鳳舞極大的溫暖。比火光更溫暖的是他臉上那若無其事的微笑。不等鳳舞動問,他便笑著調侃道:「這些婆羅門神棍真沒創意,弄個修羅場也跟咱們祖先幾百年前編的武俠小說差不多。咱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一處地下宮殿,四周有八間石室,分別用龍、象、鷹什麼的命名,每間石室的牆上都用白磷寫著一些稀奇古怪的武功,有什麼龍象功,獅吼功、鷹擊十三式等等,跟幾百年前的金庸武俠小說寫的一模一樣,摔下懸崖就是秘籍,一點創意沒……」說到這他突然住口,滿面驚訝地瞪著鳳舞身後,鳳舞好奇地轉頭望去,就見身後的石壁上,一幅幅精美的壁畫在火絨的微光中現出了它們的真正面目。白思綺走近石壁,邊舉著火絨一一照看,邊喃喃自語道,「我錯了,這裡跟武俠小說還是有所不同。」

「上面畫的是什麼?」鳳舞好奇地問,她發現壁畫上並不是婆羅門教神廟中常見的仙怪神魔,而是一些奇特的場景和人物。

「是《摩訶波羅多》中記載的戰爭場面,以及坐著戰神之車觀戰的眾多神靈。」白思綺說著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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