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佛陀遺書

大門外並沒有想像中的詭異景象,只有滿目的斷垣殘壁,原來佛堂外就是那爛陀寺的廢墟。此時月正中天,將大地照得一片銀亮,習習夜風中,飄來隱隱的花香。

「笨大師!笨大師!」白思綺高叫了兩聲,四周除了蟲豸的鳴唱,無人應答。他想了想,對鳳舞猶豫道,「咱們去找找先前那偏殿,也許笨大師還在那裡吧。」

鳳舞沒什麼主見,立刻點頭答應。二人正要舉步,突聽遠處傳來隱隱的吆喝打鬥,白思綺立刻帶著鳳舞直奔打鬥聲傳來的方向,剛翻過兩道殘壁,就見笨大師渾身血跡,踉踉蹌蹌沖了過來。一見二人,他來不及細說原由便急道:「快走!你們快快離開這裡!」

「發生了什麼事?」白思綺忙問。

「婆羅門教寒星祭司帶人攻來了,」笨大師喘息道,「她多次謀奪《天啟書》不得,這次終於撕破臉皮,強行搶奪。瘋師弟正在拚死抵禦那妖女的進攻,施主與此事無關,請快快離開這裡。」

「好!我這就走!」白思綺的爽快令笨大師有些意外,只見他帶著鳳舞轉身就走,不多會兒就消失在廢墟那斷垣殘壁中。他帶著鳳舞來到廢墟外的樹林,找了個隱秘的地方將讓鳳舞藏好,叮囑道,「你在此等我,如果天亮前我還沒有回來,你就不用再等了。」

「白大哥!」鳳舞眼含淚花,依依不捨。白思綺見狀笑著拍拍她的小臉:「你放心,我保證平平安安地回來,我不會將你一個人丟在這裡不管!」

白思綺說完直奔方才打鬥聲傳來的方向,雖然那爛陀寺與婆羅門教的恩怨與他無關,但以他的為人,又豈會袖手旁觀,置身事外?

打鬥聲已經停息,不過隱隱透出的火光為白思綺指明了方向,他照著火光指引,很快就來到廢墟中一處空曠的小廣場,隱在一處陰暗的角落藏好身形,就聽見瘋大師在破口大罵:「妖女!你就算殺了我,也別想得到佛祖的遺物!」

「佛陀留下的主要是《天啟書》!它原本就是我婆羅門教的聖物,難道你們還打算永久強佔?」只聽場中傳來一個女子清冷的聲音,陡然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白思綺渾身一顫,臉上閃過莫名的驚詫。

「什麼人?」幾道目光陡然向白思綺藏身處,他方才心情激蕩,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此刻他也不再隱藏,徑直走入場中,直直走向那個白紗蒙面的金髮女子,緊盯著對方白紗後的眼眸,澀聲問:「你,就是寒星祭司?」

「放肆!大祭司的法號是你叫的么?」幾個婆羅門教徒紛紛呵斥,手執兵刃圍了過來,卻被那蒙面女子揮手制止。白思綺對旁人不管不顧,只盯著那女子問:「你真是寒星祭司?」

那女子有著一頭漂亮的金髮,這在印度大陸極其罕見,她那高挑的身材和白皙的肌膚,在婆羅門教徒中顯得十分特別。面對白思綺的質問,她若無其事地反問道:「是又怎樣?」

白思綺一怔,跟著哈哈大笑:「我差點忘了,你本就屬於『神之手』,神通廣大,做個婆羅門祭司有什麼稀奇?原來你們也在找《天啟書》,只是……」他轉向明顯遭受過酷刑的笨大師和瘋大師,「你如此對待兩名倖存的佛門高僧,莫非這也是神的旨意?」

「是的!」那女子木然道,「誰也不能違背神靈的意志。」

白思綺又是一怔:「沒想到你竟說出這等話,難道你的感情也被神靈泯滅了嗎?」

見那女子木然無語,白思綺走向倒地不起的兩個和尚,昂然道:「不管你的神靈有多麼正當的理由,我都不能容忍你們對兩名老者用刑。只要我在,就不能容忍你們再傷害他們!」說著他扶起受傷的笨大師,幾個婆羅門教徒立刻圍了過來,卻被女祭司揮手斥退。只見她緩緩拔出彎刀遙指白思綺:「你是要留下兩個和尚,還是留下你自己?」

白思綺苦澀一笑,澀聲問:「如此說來,我們不僅形同陌路,甚至已反目成仇?」

那女子木然道:「你若不惹麻煩,我當你是無傷大雅的路人;你若強自出頭,我決不會顧念舊情。」

白思綺臉上的苦笑已變成了慘笑,緩緩拔出腰中佩刀,他淡然道:「你應該知道我的為人,你這是要逼我與你一決生死?」

「是走是留,全在你一念之間,我沒耐心再聽你廢話,你走還是不走?」那女子說著,揮刀遙指白思綺。

面對自己魂牽夢繞的女子,白思綺總感覺有些陌生,一道靈光在心中閃過,他突然喝道:「不對!你不是雪妮,她再怎麼絕情,也決不會如此狠毒,你是誰?」

那女子一聲冷哼:「你記憶中的人已經死了,站在你面前的,是婆羅門星宗大祭司寒星!」

「你是誰?為何要假冒雪妮!」白思綺說著猛地撲向那女子,一刀撩向對方的面紗。他出手的速度放眼天下也屬頂尖,那女子猝不及防,被刀尖撩去了面紗,頓時露出面紗下那張美奐美綸的面容。白思綺一見之下,神情如見鬼魅,失聲驚呼,「雪妮!你真是雪妮?」

就在此時,那女子手中的刀突如毒蛇吐信,悄沒聲息地刺向白思綺的胸膛。在這心神激蕩的瞬間,他竟沒有做出任何反應,眼睜睜看著刀鋒突入了自己身體。低頭看看大半沒入體內的刀鋒,再看看面前神情冷漠的愛人,他突然感到心如刀割,眼中淚水滾滾而下,澀聲質問:「為了你心目中的神,你竟不惜如此待我?」

「誰敢違背神的意志,都只有一死,你也不能例外!」那女子森然冷笑。

白思綺心如死灰,渾身冰涼,跌跌撞撞退出數步,眼裡絕望與凄苦交織。就在這時,只聽一旁的笨大師突然輕嘆道:「善哉善哉!情如煙雲,愛似夢幻,施主難道還沒堪透?」

白思綺渾身一顫,像想到什麼難解之事,臉上陰晴不定,片刻後他的神情漸漸平靜。慢慢拔出胸中長刀,他對笨大師恭敬一揖:「多謝大師指點,在下明白了。」說完他環顧四周,謂然長嘆,「孰真孰幻,孰幻孰真,大師這一局,果然高明!」

「你真的看透了?」笨大師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臉上露出欣慰的微笑。

「是的,多謝大師最後的指點!」白思綺臉上也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施主這一關,勉強算過了,你醒來吧!」笨大師手中突然揮出了一團白霧。白思綺只感到眼前一黑,不由軟倒在地。片刻後他緩緩睜開雙眼,只見自己依舊置身於方才的佛堂中,地上鋪滿了一叢叢的妖異鮮花。一旁鳳舞尤在沉睡不醒,而對面笨大師則盤膝而座,臉上有著會心的微笑。

白思綺翻身對笨大師恭敬一拜:「這一關若非大師最後的指點,我恐怕就永陷幻覺,不能清醒了。」

「那也要你佛緣深厚,只需一點提醒就能堪破幻覺,明白萬事皆空的佛理。」笨大師微笑道,「施主雖非我佛門弟子,但卻深得佛門真諦,善哉善哉!」

白思綺笑而不答,他當然不會告訴對方,其實心靈深處,他決不相信雪妮會如此對待自己,尤其以雪妮金髮碧眼的容貌,在印度大陸就算不是絕無僅有,也該是極其罕見,她不太可能以異族的身份成為婆羅門三大祭司之一,再加上笨大師最後一語喝醒夢中人,他才得以堪破真相。環顧四周那妖異的鮮花,他笑問道:「如果我猜得不錯,這些就是曼陀蘿花吧?以前只聽說曼陀蘿花有強烈的致幻作用,卻沒想到竟這般神奇。這一局是以曼陀蘿花製造幻覺,莫非是為破幻?」

「沒錯!」笨大師笑道,「佛曰萬事皆空,只有看破世間的紛亂幻像,才能依照本心達到涅盤的境界,這是佛門弟子的最高追求。施主雖非佛門弟子,但佛性決不在老衲這佛門愚魯之下,你果然有繼承佛祖遺物的資格!」

白思綺大喜過望,忙問道:「這麼說來,大師是要將佛陀的《天啟書》傳我了?」

笨大師搖頭嘆道:「本來當初佛祖曾設下三關,以考驗門下弟子。但老衲一來怕施主堪不破最後的情關,讓那爛陀寺失去最後的繼承者;二來以那爛陀寺目前的情況,也沒有設置情關的條件。所以老衲只好勉強讓你繼承佛祖衣缽,不過老衲還是要提醒你,這情關或許就是施主你一生中最大的劫數,定要千萬小心才是。」

「多謝大師指點,弟子記住了!」白思綺肅然拜道,心中卻在暗忖:這老和尚恐怕從未嘗過情的滋味,卻對我的感情指手畫腳,實在令人好笑。

笨和尚謂然嘆道:「施主非三寶弟子,卻能走出迷蹤道,堪破虛幻界,也許你真就是佛祖衣缽繼承人。那爛陀寺在行將失傳之際,施主卻憑空出現,大概這就是緣吧。」說到這笨和尚長身而起,「請施主隨老衲來!」

白思綺大喜過望,正要隨笨和尚離開佛堂,突見佛堂四壁的牆上畫滿了壁畫,雖然經過火焰的燎烤,幾乎已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圖案也完全朦朧不清,但就這些模糊的圖案,卻吸引了白思綺的目光。

「這是什麼?」他走到壁畫前,指著上面一個橢圓形的圖案奇怪地問。這圖案他並不陌生,但出現在此時此地,卻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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