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迷蹤秘道

就在兩個和尚爭鬥不休的當兒,那爛陀寺廢墟之外,有幾個人影綽綽約約地立在那裡,似乎正在探聽廢墟中的打鬥情況。此時天早已黑凈,朦朧的星光讓這幾個黑影看起來充滿了森森鬼氣。

「他就在那裡面?」羯摩那凝望著那間透出些許微光的偏殿,聲色不動地淡然問。在他身後,風、雨、雷、電四個修羅泥塑木雕般矗立在那裡,紋絲不動。

「沒錯!」鷹弋肯定地搖了搖頭,遺憾道,「不過現在咱們的問題不在裡面,而是在那邊!」

眾人隨著他所指望去,只見廢墟的另一側,依稀還有十多個人影,如鬼魅般一字散開。順風飄來一縷淡淡的幽香,讓人浮想聯翩。羯摩那翕翕鼻翼,遙望那些人影輕聲問:「是阿麗姬達那妖女?」

鷹弋搖頭道:「沒錯!正是寒星祭司阿麗姬達!弟子追蹤那外鄉人到這裡的第二天,就發現有星宗弟子的蹤跡,為了不驚動他們,弟子一直不敢現身。」

「如果阿麗姬達親自出現,你恐怕瞞不過她的眼睛。」羯摩那淡然一笑,轉頭吩咐道,「你們等在這裡,待為師去會會她!」

羯摩那說完緩步向前,四個修羅亦步亦趨地緊隨其後。幾個人繞過那爛陀寺的廢墟,就見對面有人迎了上來,借著朦朧月光,隱約可見領頭的是一個輕紗蒙面的妖嬈女子,即便身披寬大的祭司袍,身材依舊婀娜多姿,一步三搖,雖然她僅留一雙星目在外,但那雙大大的丹鳳眼,依舊有一種令人不敢直視的妖艷。

二人相距一丈站定,雙雙合什為禮。羯摩那打量著比自己還高小半個頭的寒星祭司,微微笑道:「什麼風把本教的美艷女神也吹來了?雖然咱們日、月、星三宗誼屬同門,但像今夜這樣的巧遇卻也罕見,看來咱們還真是有緣呢!」

對面的蒙面女子淡然一笑:「暗月大祭司為何而來,小妹也就為何而來,大家心照不宣。」

羯摩那調侃道:「本師是為追蹤一個擄掠新娘的蒙古探子,莫非你也是?」

「蒙古探子?」蒙面女子一怔,跟著咯咯嬌笑道,「大祭司真會說笑,一個尋常探子,值得暗月大祭司親自出馬?其實大家都為同一個目標,何必遮遮掩掩?」

羯摩那眉梢一跳,「莫非你真的相信一千多年前那個傳說?」

「我不信!」蒙面女子淡淡笑道,「不過小妹卻不敢有忘先師所託。故老相傳,當年本教星宗祭司因失望教中長老曲解神聖《天啟書》,毅然盜經私逃,決心尋找一位大智慧者,以解開《天啟書》的奧秘。後來她在迦毗羅衛城的苦行林中,遇到了在那裡苦修的釋迦族太子悉達多,為了考察釋迦太子的定力和毅力,她分別化身素女、欲女、盲女三試太子,釋迦太子的定力征服了她,終於以《天啟書》相贈。釋迦太子這才從《天啟書》中悟道成佛,開創了佛教一千多年的輝煌。一千多年來,本教歷代長老都念念不忘拿回本教之神聖《天啟書》,小妹添為星宗祭司,自然不敢有忘先輩所託。」

「是這樣嗎?」羯摩那嘴角浮出一絲嘲笑,「我也聽過這個傳說,不過卻是說星宗女祭司被悉達多男色所迷,墮入這個邪魔外道的情網,為了討好對方,這才盜取本教神聖《天啟書》,誰知卻被教中長老覺察,將計就計以一部假《天啟書》相換。因此悉達多得到的,其實是一部似是而非的假書,真正的《天啟書》,依舊供奉在日宗卡亞拉神廟的旭日神殿中!」

「不許侮辱我星宗前輩!」寒星祭司身旁,一個白袍女子突然對羯摩那揚起了手,一團紅霧頓時裹住了羯摩那的頭臉。只見暗月祭司在紅霧中若無其事地冷笑道:「師妹,你不約束門人,為兄只好替你教訓了。」說著左手對身後比了個手勢,然後向那白袍女子一指。他身後最矮的修羅「電」立刻倏然竄出,在眾人尚未看清他身形之前,一把即扣住了那女子的脖子,只聽「喀嚓」一聲輕響,那女子的腦袋頓時耷拉下來,跟著就見那少年一口咬開她頸部血管,「滋滋」有聲地吮吸起來。

「修羅!你煉成了修羅!」寒星祭司面色大變,張惶後退。卻見羯摩那若無其事地微微笑道:「慚愧,僅煉成了四個而已。」

阿麗姬達目光從羯摩那身後三個修羅臉上一一掃過,只見三人面色蒼白,毫無表情,尤其那灰濛濛的眼眸,令人不敢直視。她不禁咬牙切齒道:「羯摩那!修羅是來自地獄的惡靈,你妄自驅使,遲早會付出代價!」

「那也要別人先付出代價!」羯摩那悠然笑道,「師妹,咱們畢竟誼屬同門,千萬別傷了和氣。我知道你一直在監視著那爛陀寺那兩個和尚,幾年前還親自出馬誘惑了其中一個,不過好像你並沒有什麼收穫。咱們何不攜手合作?憑你那慾望女神的魔力,再加上我月宗阿修羅神的毀滅力量,定可彌補本教千年來的遺憾。一旦找到《天啟書》,無論真假,咱們都可共同參略!」

「我憑什麼信你?」阿麗姬達眼中陰晴不定。

「我可以向阿修羅神發誓!」羯摩那仰天一拜,「我若違背誓言,就讓我被自己煉成的修羅吸乾鮮血,吞噬盡皮肉!」

這對信奉婆羅門教的祭司來說,是極重的誓言了。雖然對羯摩那依舊心懷戒備,但對《天啟書》的渴望,使阿麗姬達僅猶豫片刻,還是緩緩伸出縴手,與羯摩那擊掌盟誓……

那爛陀寺雖然已成廢墟,但偶爾還是有信徒悄悄前來敬香,同時留下些齋飯供奉兩位堅守在此的和尚。不過大多數時候罕有外人前來,兩位和尚只得輪流外出化齋,飽一頓餓一頓地打發著日子。這可苦了白思綺與鳳舞,不說那些齋飯本就不夠兩個和尚所用,就算他們好心讓給客人,面對那些剩菜剩飯,二人也實在難以下咽。白思綺只好不定期離開那爛陀寺,去最近的王舍城買些糧食日用品回來,供自己和鳳舞所用。

如此半個多月過去,白思綺多方打聽《天啟書》下落,笨和尚只是裝聾作啞,顧左右而言他,瘋和尚則瘋瘋癲癲答非所問。這讓白思綺開始懷疑《天啟書》是否真在那爛陀寺,兩個和尚又是否真正知道它的下落?

這日白思綺再次去王舍城採買日用,鳳舞吵著要去城裡開開眼界。想到她一個妙齡少女,跟自己和兩個和尚在荒廢的廟裡守了十多天的清苦,白思綺便不好再拒絕。就讓她扮作隨行的小廝,二人早早便去往王舍城。

王舍城是印度北方的名城,商賈雲集,熱鬧非凡。這裡因為靠近東方,黃皮膚黑眼睛的東亞面孔雖然依舊是少數,卻也不算罕見,白思綺與鳳舞也就不再刻意掩飾自己的面容了。

二人在城中隨意徜徉著,看玩蛇人讓眼鏡蛇翩翩起舞,欣賞修行者在街頭表演瑜伽,聽小販們的叫賣吆喝……鳳舞第一次漫步繁華城市,處處都覺得新奇,一路上興緻勃勃,東問西問;而白思綺則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難得看到一絲笑容。

「白大哥,你有心事?」鳳舞終於注意到他情緒的反常。

「沒有!」白思綺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除了在獨立特行的雪妮面前,他早已習慣將心事深藏心底,獨自去面對困難和壓力。

「你別騙我了,我知道你有心事。」少女的敏感使她立刻就猜到白思綺的心事,「是不是因為你要找的人一直沒有消息?而你要找的東西也沒有任何線索?」

白思綺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瞎猜。」

「我已經不小了!」少女嗔怪地瞪了白思綺一眼,不悅地撅起小嘴。白思綺雖然心中依舊將鳳舞當成不懂事的小女孩,不過也知道女人二十歲前忌諱別人說她小,二十歲後忌諱別人說她老的道理,不由陪笑道:「對不起,我說錯了,鳳舞其實已經是大姑娘了!」

見白思綺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鳳舞只覺得臉上一紅,心中沒來由地怦怦亂跳,忙轉開話題道:「其實這世上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不可強求。白大哥若覺得迷茫,應該去問問神靈。方才我聽別人在議論,城裡新出現了一個從遙遠國度輾轉來到此地的女占卜師,據說十分靈驗。大哥可以找她占上一卜啊!」

白思綺也聽到路人在議論城中一個新來的女占卜師,好像是來自遙遠的波斯,不過他對占卜算命一向抱懷疑態度,不由搖頭笑道:「我才不信這些神棍,無論是男是女。」

「你搖頭答應了!」鳳舞高興地拉起他就走,「咱們就當去玩玩,準不準都無所謂。」

白思綺暗罵自己糊塗,原本沒打算去占什麼卜,不過卻忘了在這裡搖頭是同意的意思,結果讓鳳舞誤會了。不忍掃少女的興,他也沒有多作解釋,任由少女牽著就走。心中打定主意,就當去看看熱鬧好了。

鳳舞一連問了幾個路人,總算問明了那個占卜師的地址,立刻興緻勃勃地拉著白思綺直奔那裡而去。

那是一個深巷中的小屋,平凡簡陋得就如一處普通的民居,內外分為兩進,由一道木門隔開。進門的廳中坐滿了等候算命的愚夫愚婦,看打扮都是吠舍和首陀羅等低種姓者,眾人見到武士打扮的白思綺,紛紛恭恭敬敬地起身相讓,非要讓他排到最前面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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