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貌似天堂

蒂納特派給他們一個中隊的騎兵帶路,泰塔一行人走在中間,受到了很好的保護。另一支龐大的隊伍吃力地跟在後邊,其中包括數百名表情悲哀的俘虜,他們當中大多數是巴斯瑪拉部落的婦女。

「奴隸,」麥倫猜測道,「蒂納特把搭救征途上的戰士與抓捕奴隸結合在一起了。」

泰塔沒有吭聲,他在考慮著他們本身的處境和地位。我們是他們抓來的俘虜呢,還是他尊貴的客人呢?他琢磨著。我們前途未卜。他考慮向隊長提出這個問題,但是他知道那會是徒勞的:翁卡和他的上司一樣緘默不語。

他們離開塔馬富帕,就一直向南走,沿著尼羅河乾涸的水道朝那個湖的方向前進。他們很快地看到了紅石和山崖上遺棄的神廟,可是就在那時,他們離開了河道,在湖畔上的一條路上向東走去。泰塔向翁卡問了一下紅石和神廟的情況,但是翁卡給了一個老套的回答:「對此我一無所知,巫師。我是一個普通的士兵,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智者。」

又走了幾里格之後,這群人攀過了湖上面的又一個峭壁,俯瞰下面的一個隱蔽的水灣。泰塔和麥倫驚駭地看到一個有六艘戰艦的艦隊和幾條大的運輸泊輪停泊在平靜的水面上,離白色的河灘只有幾肘尺遠。船隻的工藝是不尋常的一種設計,那是他們在埃及的水域從未見到過的類型:甲板是敞開的,船頭和船尾的形狀相同。很明顯的是,那根單獨的長桅杆能夠卸下來平放到船體上。船頭和船尾的設計是為了能夠順利衝過流速很快的河中的旋渦,或者是大瀑布那飛馳而下的白浪。泰塔不得不承認,那是一個聰明的設計。他後來了解到,那船體可以分成四個單獨的部分,可以在遇到瀑布或其他障礙時穿越過去。

艦隊看起來數量可觀,並井然有序地停泊在水灣的水面上。水面非常清澈,艦體似乎是懸吊在空中而不是停在水面上,艦船的影子清晰地映襯在湖底。泰塔甚至能看到成群的魚圍繞著它們在巡遊,並被艦上的人拋下的垃圾所吸引。

「那些艦體的設計是外國式樣的,」麥倫說道,「它們不是埃及人的。」

「當我們在東方旅行時,在印度河那邊的有些國家看到過這樣的船型。」泰塔贊同道。

「這樣的艦船怎麼會來到這麼遙遠且人跡罕至的內陸湖呢?」

「我能肯定的一點是,」泰塔說道,「去問翁卡隊長的話,那是一點兒益處也沒有的。」

「因為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士兵,而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智者。」自從他們離開塔馬富帕以來,麥倫第一次這樣大笑。他們隨著嚮導來到湖濱,在這裡他們即刻開始上船。抓來的巴斯瑪拉人被安置在其中的兩條駁船上,泰塔的隊伍和馬匹安置到其他的駁船上。

蒂納特·安庫特在審視了「雲煙」和「旋風」之後,變得活躍起來。「多麼棒的兩匹駿馬啊。很清楚地可以看出來,它們是母子倆。」他對泰塔說道,「在我的一生中,我見過大概不超過三四匹能夠與它們相媲美的好馬。它們的腿無與倫比,它們的腰身恰到好處,你只能在赫梯馬的血統中見得到。我敢打賭這些馬匹只能來自埃克巴塔納平原。」

「你絲毫不差地說中了。」泰塔激動地說,「我向你祝賀。你真是一個相馬高手。」蒂納特的心情更加好起來,他為泰塔留出了住處,麥倫和芬妮登上了他的戰艦。每個人都上船後,艦隊就從湖濱解纜出航,朝湖裡駛去。他們進行完獻祭活動,就沿著湖岸向西駛去。蒂納特邀請泰塔三個人在露天甲板上與他共餐。和他們自離開奎拜之後吃的不帶油星的飯菜相比,他的廚師提供的食物是令人難忘的。有剛剛捕獲的烤湖魚,配之以沙鍋燉的異國風味的蔬菜,輔之以窖藏多年的就連法老的餐桌上也難常備的優質罐裝紅酒。

太陽偏西了,艦隊駛入了與尼羅河河口的紅石牆相平行的位置,他們在矗立著厄俄斯神廟的高高的峭壁之下劃著船慢慢地行駛著。蒂納特已經喝了兩碗酒,現在他已經變成一位和藹愉悅的東道主。泰塔試圖利用他的好心情。「那是什麼建築?」他指著水面。「那似乎是一個神廟或宮殿,可是像此類的設計在我們至高無上的埃及我從未見過。我想知道是什麼樣的人修建的?」

蒂納特皺起了眉頭:「我沒有對此多想,因為我對建築沒有什麼特別的興趣,可也許你是對的,巫師。它或許是一個神殿或神廟,或是什麼穀物倉庫。」他聳了聳肩膀:「我可以給你再來點兒酒嗎?」很明顯,這個問題令他感到不愉快,他又一次冷漠地寒暄著。此外,還有一點很明顯的是,艦艇上的人員已經被告知不得和他們談話或者回答他們所提出的問題。

一天又一天,艦艇沿著湖岸向西航行。在泰塔的要求下,船長給他們裝配了一面帆,為他們提供了遮蔭和不受外界干擾的空間。蒂納特和他的船員們的視線被遮擋了,泰塔培訓芬妮的工作取得了進展。在向南方漫長的行軍期間,對他們來說,沒有什麼單獨在一起的機會。現在他們在甲板上這個已經成為他們的庇護所和教室的僻靜角落裡,他要將她的悟性、注意力、知覺力磨練到極度敏捷銳利的程度。

他沒有讓她在非常專業的技能層面去嘗試。相反他每天花數小時的時間去練習她已經學到的技能。特別是她在練習通過精神影像和思想進行心靈感應交流。他被一種不祥的預感所折磨,那就是在不久的將來的某一時間裡,他們就會分開。如果這種情況發生的話,那麼這樣的接觸就會是他們的救生索。一旦他們之間的這種聯繫是立即發生和不可避免的話,他接下來所關注的就是去控制她的光環的顯露。只有當他滿意於她已經完善了這些科目,他們才能繼續重新考慮神靈語言的變位規律。

一個小時一個小時的,一天又一天的練習是那麼投入精力和令人疲憊不堪,結果芬妮耗盡了精神和心靈的力量:她在深奧難懂的技能方面是一個新手,在身體和力量方面她還是一個女孩兒。然而,即使泰塔考慮到她擁有一個古老的靈魂,曾經擁有前世,她的適應能力依然使他感到震驚。她的能量似乎是以她的努力為源泉,以睡蓮——她的生命的象徵——同樣的方式,以河床上的泥為來源。

令人頗為疑慮的是,她能從一個令人難以理解的雙關語的變化形式一下子轉換到以一個從頭頂飛過的長著深紅色翅膀的火烈鳥為樂的狀態,也就是說,她能夠一下子就從一個嚴肅的學生變為一個充滿朝氣的女孩兒。夜裡,當她靠近他睡在遮篷下的睡墊上的時候,泰塔想要抓起她來,然後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裡,緊緊地摟著,即使是死亡都無法將他們分開。

戰艦的船長在說話時,突然一陣大風沒有任何預兆的迅速掠過湖面。他通知說有許多船隻已經被淹沒,沉入深不可測的湖底。每天傍晚,當夜幕降臨的時候,這支小型船隊就在隱蔽的水灣或小河灣找到停泊處。只有太陽在東方升起,陽光撒滿整個湖面之後,船隻才開始起帆,船員們操起船槳,掉轉船頭,再一次離開湖岸,向東方駛去。廣袤無際的湖水令泰塔感到震驚,湖岸線似乎是通向一望無垠的天際。

它是和地中海一樣大,還是和浩浩蕩蕩的印度洋不相上下,還是根本就沒有界限呢?他琢磨著。在閑暇時,他和芬妮在紙莎草席子上打開地圖,或在他們經過的島嶼上做個標記,或是勾畫出他們看到的湖岸的地形特徵。

「我們要帶上這些去見哈托爾神廟的那些從事地理學研究的祭司們,他們對這些秘密和奇蹟一無所知。」泰塔告訴她。

一種夢幻般的表情朦朧地出現在芬妮的綠眼睛之中。「啊,巫師,我渴望與你回到我前生的家園。你激起我對珍貴往事的記憶!有一天,你會帶我到那裡的,是不是?」

「一定會的,芬妮。」泰塔承諾道。

通過觀察太陽、月亮和其他的天體,泰塔計算出湖岸漸漸地向南傾斜。「這導致我深信我們已經到達了這湖的西部邊界,我們馬上將向正南航行。」泰塔分析道。

「那麼最後我們將到達大地的盡頭,從那裡跌入天空。」芬妮的話聽起來對如此一場大災難似乎無所畏懼。「我們是永遠地掉下去,還是會在另一個世界和另外的時間裡得到休息呢?你是怎麼想的,巫師?」

「我希望我們的船長在看到前面那浩無邊際的水面時,能夠理智地返回,我們就不必在時空里跌落翻滾了。對於此時此地,我已經毫無遺憾、相當滿足了。」泰塔輕聲地笑了,為她所展現的想像力而感到高興。

那天晚上,泰塔檢查了她大腿上的傷口。他很滿意地發現傷口徹底癒合了。在馬尾線周圍的皮膚沖洗後呈現出鮮紅色,那是到了安全拆線時間的跡象。他快速地剪掉線結,用他的象牙鑷子將馬尾線拉出來。從縫合線留下來的縫隙中滲出幾滴黃膿。泰塔嗅了嗅,然後微笑了。「新鮮而無毒,沒有比這更好的結果了。看看它留給你的是一個多麼漂亮的傷疤啊,那形狀就如同象徵睡蓮的花瓣兒一樣。」

當他察看她的疤痕時,她的頭側向一邊,那疤痕還沒有她的小手指的指甲大。「你是那麼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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