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公主蒙難

阿佩庇的王室駁船燃燒著的船體漂到了哈比神廟對面的河岸上。清晨時分,煙霧高高地升入了沉靜的天空。那是被燒過的肉的臭味污染了的天空。當敏苔卡醒來的時候,那味道已經穿透了船艙,令她感到噁心。那煙霧的味道就像是火腿味。在太陽幾乎還沒有在東方山丘上升起之前,納加的船隊就快速駛入到尼羅河的彎道周圍了。

女奴們給敏苔卡帶來了消息。「納加領主已經全副武裝地來了。」她們興奮地告訴她,「昨天他離開了我們回到底比斯。他能夠這麼快地到達遠離二十里格的這裡,難道這不奇怪嗎?」

「超常的奇怪。」敏苔卡嚴肅地表示同意,「我必須穿好衣服,準備好等待著我的不管什麼新的殘暴行為。」

她的行李已經全都在王室駁船上的大火之中被燒毀了,但是她的女侍們從船隊上其他的貴婦們那裡借來了衣服。她們給她梳洗了頭髮,然後幫她穿上了一件簡單的亞麻直筒式金緊身裙和涼鞋。

在中午之前,一支武裝的護衛隊來到了大帆槳船上,她跟著他們來到了甲板上。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位於對岸的王室駁船那熏黑了的木板,一直燒毀到吃水線之處。沒有人做出任何從船的殘骸中找回屍體的努力。那就是她的家人送葬的火葬堆。喜克索斯人的傳統要求火葬,不做防腐處理和複雜的葬禮程序和儀式。

敏苔卡知道她的父親會贊同他自己離去的方式,這給了她一些小小的安慰。接著她想到了哈伊安,她背過臉去,走下去進入等待著她的小船,她控制住了在眼圈裡打轉的淚水,然後被帶到了哈比神廟下的河岸。

納加領主和他所有的隨行人員聚集在一起迎接她。當他擁抱她的時候,她還是那樣冷漠和面色慘白。「對我們所有的人來說,這都是一個痛苦的時刻,公主。」他說道,「你的父親,阿佩庇,是一位非凡的戰士和政治家。鑒於最近兩王國之間的合約,這個真正的埃及聯合為一個神聖的和歷史的整體,他留下了一個危險的裂隙。為了所有人的利益,這個裂隙必須馬上填上。」

他拉起她的手,帶她到了亭子旁,那裡昨晚是宴飲和娛樂的地點,可是現在那裡正在召開兩王國的大多數貴族和官員重要的秘密會議。

她看到特洛克在這群人之中位於最重要的位置。在全軍團當中,他是一位顯赫的人物。他在鉚有金釘的腰帶上掛著他的劍,肩頭上挎著戰弓。在他的後面,他所有的軍官們站成密集的隊列,儘管在他們的鬍鬚里編織著色彩艷麗的絲帶,但是他們都有著嚴肅、冷酷的眼睛和令人感到威脅的神態。他們表情冷漠地盯著她,她痛苦地意識到她是阿佩庇家族的最後一個人,一個被遺棄和得不到保護的人。

她在想她能向誰來求助呢,她還擁有誰的忠誠呢。她在大量人之中尋找著友好熟悉的面孔。他們全都在那裡,她父親的政務官和顧問、他的將軍們和戰場上的戰友們。接著她看到他們的眼睛從她的臉上無聲無息地迅速移開了。沒有一個人對她示以安慰的眼神,也沒有人對她尋求的目光報之以回望。在她的人生中,她從未感受到如此的孤立無助。

納加帶她來到了亭子一側的一個有墊子的凳子旁。當她坐下來的時候,納加和其他人圍著她形成了一道屏障,不讓她看見。她肯定這是早已精心安排好了的陷阱。

納加領主以悲傷的心情宣布為國王阿佩庇和他的兒子們的悲劇之死召開秘密會議。接下來他開始為死去的法老致頌詞。他列舉了他無數的軍事戰績和他的政治家的業績,最後以他參加哈托爾條約而結束,該條約給數十年來內戰所帶來的累累創傷的兩王國帶來了和平。

「如果沒有國王阿佩庇,或者說,一位強大的法老來指導下王國的事務並與在底比斯的法老尼弗爾·塞提和攝政王一起統治,那麼哈托爾條約就會受到威脅。回到條約之前的過去六十年的恐怖和戰爭的狀況是難以想像的。」

特洛克領主用他的劍鞘擊打著他的青銅圓盾,大聲地喊叫:「Bak?her!Bak?her!」在他後面所有軍事指揮官的歡呼聲立刻接著響了起來,慢慢地傳遍整個會場,直到它達到了震耳欲聾的喧囂。

納加讓歡呼聲繼續了一會兒,然後舉起了兩隻手臂。當安靜的氣氛再次降臨會場時,他接著說道:「在他去世的悲劇境遇中,國王阿佩庇沒有留下男性的王位繼承人。」他平靜地避免提及敏苔卡。「在緊急的情況下,我已經與高級的政務官員及其兩王國各省的總督們商議過了。他們對新的法老的選定已經達成一致的意見。他們一致要求孟斐斯的特洛克領主臨危受命,由他來接替雙重王冠,在由國王阿佩庇確定的高尚的傳統中帶領著國家向前進。」

隨著這項宣布的沉默是深沉和顯得漫長的。與會的人茫然而驚駭地相互對望著,直到這時他們才意識到,當他們的注意力集中於納加的演說時,北方軍的兩個由特洛克指揮並忠於他的軍團已經悄悄地從棕櫚樹叢中出來,包圍了會場。他們劍入鞘中,但是每一隻戴手套的手都按在劍柄上,拔出青銅劍只需瞬間。一種驚愕和震驚的氣氛籠罩在所有人的心上。敏苔卡抓住這個機會。她從被隱蔽著的凳子上一下子站了起來,大聲叫道,「我的真正的埃及貴族和忠誠的公民們……」

她未能繼續下去。四名最高大的喜克索斯戰士圍著她擠過來,將她隱蔽起來。他們用抽出來的劍咣咣地撞擊著盾牌,並且一起高聲叫喊:「法老特洛克·烏魯克萬歲!」軍隊里其餘的人接續著這呼喊聲。在持續喧囂聲中,強有力的手拉起了敏苔卡,通過那歡呼擁擠的人群,她被神秘地帶走了。她徒勞無益地掙扎著,她的活動被壓制下去了,她的聲音淹沒在狂暴的歡呼聲中。在河岸上,她在她的劫持者的臂膀里扭動著,向後面瞥了一眼。在攢動的人頭之上,她瞥見了納加領主正舉起雙重的王冠戴在了新法老的頭上。

接下來她沿著河岸被推到了正等在那裡的小船上,被送回到在特洛克領主的大槳帆船上的那間監禁她的船艙里。

敏苔卡和她的女侍們坐在擁擠的小船艙里,等待著知曉當新法老回到船上時她將面臨著怎樣的命運。她的女侍們嚇得不得了,同她一樣地茫然不知所措。然而她盡量地去安慰她們。當她們平靜了一點時,她開始讓她們玩一些喜歡的遊戲。這些遊戲很快地令她們厭倦了。因此她要來了一支笛子。她自己的那一支丟在了她父親的駁船上,但是她們從一個衛兵的手裡借來了一支。

敏苔卡舉行了一場比賽,讓每一個女孩在小船艙里的有限空間內輪流跳舞。當她們正在拍手大笑時,新法老回到了船上。女孩們馬上陷入了沉默之中,可是她督促她們繼續下去,她們很快又像先前一樣喧嚷起來。

敏苔卡自己沒有加入到嬉戲之中。此前她認真地觀察了一下這裡的環境。附屬於她的主艙的是一個更小的艙,只比一個壁櫥大一點,是作為廁所用的。那裡面是一個帶蓋子的大陶瓷便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用於沖洗的水罐。隔離鄰艙的艙壁又薄又不結實。造船師們一直關注的是減少船的重量。當她和她的父親曾經作為特洛克領主的嘉賓時,敏苔卡在這艘大船上一度有過較為歡樂的時光。她知道船的主艙就位於這層艙壁的另一側。

敏苔卡溜進了廁所。即使在女孩子們那喧鬧的聲音之上,她也聽到了來自隔板那邊的男人們的說話聲。她辨清了納加那清晰得不可一世的語調和特洛克沙啞的回答聲。她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貼到了艙壁的隔板上,馬上那聲音就更清晰了,所說的話也能聽清了。

納加把船上陪同他們的衛兵們打發走。她聽到他們腳步重重地離開了,出現了一段長時間的沉默。她判斷那麼久的時間裡納加可能是一個人在船上的交誼廳里。她聽到了葡萄酒倒入酒碗里的咕嘟聲,然後是納加帶有濃重諷刺味的聲音:「陛下,你已經過於精神振奮了吧?」

接著是特洛克明顯的笑聲,當他回答納加的挖苦時,敏苔卡從他那結結巴巴地語速中能夠聽出他的確是在飲酒:「來,表弟,不那麼嚴重吧。和我來一碗。讓我們為所有我們努力的成功結局而乾杯。為我頭上的王冠而乾杯,另一頂王冠很快地就會幸運地落到你頭上。」

納加的聲音柔和了一些:「一年以前,當我們第一次開始謀劃時,一切似乎是那麼渺茫,那麼遙不可及。接著我們被詆毀和輕視,我們離王位的距離就如同月亮到太陽那麼遠,可是我們在這裡,在我們之間,兩位法老擁有了整個的埃及。」

「並且在我們的前面,兩位法老不見了。」特洛克插了進來,「你的箭刺中了泰摩斯的心臟,阿佩庇,一頭龐大的豬,和他的小豬崽們一起,在他自己的豬油中葬身火海。」他以勝利者的笑聲大聲叫道。

「求求你了,小聲點兒。你太不慎重了,即使就我們單獨在一起。」納加輕聲地責備他,「如果我們永遠不再提這些事,那是最好不過的了。讓我們的小秘密隨同泰摩斯一起到國王谷他的墳墓里去吧;隨同阿佩庇到尼羅河底去吧。」

「來!」特洛克堅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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