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王后攝政

萊邁姆告訴我們,我們派出的送信的快艦已於一天前就駛過了艾斯尤特城,所以,我以塔努斯名義起草的特快信函現在肯定已經到了奈荷貝特領主的手中。

萊邁姆還提供了一些情報,是有關喜克索斯人及其南征事件的。萊邁姆抓獲了兩名投奔敵人的埃及叛徒,敵人早就安排這兩名埃及人進入艾斯尤特城刺探城內的防守情況。萊邁姆實行嚴刑拷打,折磨得他們鬼哭狼嚎,終於逼他們在死前說出了許多喜克索斯人的消息,這些消息與我們利害相關,極具價值。

喜克索斯的國王,就是艾卜努卜平原那場慘戰中我們遇到的那位,名叫塞利提斯。他的部落屬於閃米特人血統,是一支游牧民族,最初生活在凡湖附近的扎格羅斯山脈一帶。這證實了我最初的推測。我根據他們的外貌特徵就猜到了他們可能具有閃米特人的血統,但我很奇怪,一個游牧民族,怎麼能發明這種神奇非凡的輪子,並且應用到戰車上,另外,他們又是從哪裡找來那種叫馬的神奇動物,把我們埃及人嚇得像見到了地獄裡來的怪物。

而在其他方面喜克索斯民族卻似乎非常落後。他們不能讀書也不會寫字,由一個苛刻的暴君統治,就是長著鬍子的塞利提斯。我們恨他、怕他,遠甚於那群給他拉車的野蠻動物。

喜克索斯人的主神是暴風之神撒特克。不用解釋我們就知道這神類似於我們埃及人最害怕的塞特神。喜克索斯人祭拜的神很符合他們的民族特徵,他們的各種行為都體現著這主神的特點。

沒有哪個文明的民族會像他們那樣殘忍地燒殺搶擄的。我們對叛徒的酷刑折磨,根本無法比得上這群野蠻之徒犯下的殘暴罪孽。

我發現,一個民族選擇朝拜的神跟這個民族的本性往往都是相符的,這一點的確是事實。腓力斯人崇拜邪神巴力,他們把活生生的嬰兒投到象徵著神嘴巴的熾熱火爐里。庫施黑人部落以最古怪的禮儀祭拜地獄的妖怪、幽靈。我們埃及人拜的是正義、正派的神靈,他們對人類慈愛友善,並不要求人拿生命來祭祀。而喜克索斯民族則祭拜的是撒特克。

投靠敵軍的埃及叛徒應該遠不止萊邁姆抓獲的那幾個俘虜。據萊邁姆說,他們把火炭放進一個俘虜的肛門,在這種酷刑下,那俘虜供認說敵軍的戰事委員會中,有幾位還是埃及上王國的顯赫貴族。我一聽到這兒,就想起了在艾卜努卜平原作戰時,自己就奇怪過敵軍竟能識破我方的布陣,我當時就曾猜測,敵軍戰車中可能有知道我們作戰秘密的姦細隨行。

如若果真如此,我們就得假定敵軍已經知道我軍的實力和弱點。他們必定也知道了我們各座城市的地形和防禦措施。特別是,他們可能已知道法老祠廟裡聚集的大量財寶。

「或許這正是塞利提斯國王匆忙南下攻打底比斯的原因,」我提醒塔努斯,「我們得有所準備,他們可能一有機會就要渡過尼羅河。」塔努斯聽罷大罵。

「荷魯斯若是有靈,就讓這投敵叛國的埃及貴族栽到我手裡。」他一手攥拳,狠狠地砸向另一隻手掌。「我們必須阻止塞利提斯過河,我們唯一的優勢就是戰船,我必須充分利用這點優勢。」

他在甲板上踱來踱去,抬頭仰望天空。「這討厭的風,什麼時候才能轉向啊?敵軍戰艦把我們拋得越來越遠。奈荷貝特的艦隊在哪兒啊?我們必須聯合起來守住河岸這道防線。」

那天下午,上埃及國事議會文武百官都來到龍船艉樓,聚在王座前。奧西里斯的主祭司代表著宗教神權,國務大臣默克塞特代表國家世俗權力,而哈萊布領主塔努斯則代表軍隊權力。

在眾目睽睽下,三人將洛斯特麗絲王后抬到象徵著埃及王國的王座上,並把王子抱起來放到她的腿上。龍船上每一個人都高呼萬歲,行禮盡忠,其餘的船隻一艘艘緩緩駛過龍船,就連船上受傷的士兵也都拖著身子來到圍欄邊,大聲歡呼,向新任攝政王和年幼的大埃及王國王位繼承人表示祝賀。

奧西里斯的主祭司把象徵著王權的假鬍子綁在她的下巴上,但這絲毫不能減少她女性的嫵媚氣質。默克塞特將獅尾纏在她腰間,並把那紅白兩色的高高皇冠給她齊眉戴好。最後,塔努斯登上高高的王座,把彎柄杖和金連枷放到她雙手中。邁穆農此時看見塔努斯拿著金燦燦的東西走過來,便伸出手想要抓過去。

「這才是真正的國王!他知道這彎柄杖應該是他的。」塔努斯自豪極了,對他大加讚揚,朝臣一片歡騰,嘖嘖感嘆小皇帝的早熟。

我想,這是自艾卜努卜平原那一戰後,我們第一次發出的歡笑。對我來說這笑聲是一種宣洩,標誌著我們每個人都迎來了嶄新的開始。這些日子裡,沙場上的打擊、法老的去世,不幸如陰雲一樣籠罩著我們。而此刻,埃及王公貴族一個個走上來朝著王座跪拜,王座上端坐著年輕可愛的王后和聰明俊美的小王子,一股全新的活力和精神在我們當中騰然躍起,將我們從絕望的麻木中救出,喚醒了我們要鬥爭、要忍耐的意志。塔努斯最後一個走過來跪下,對著王座發誓永遠效忠攝政王和王子。洛斯特麗絲王后低頭看著他,臉上寫著無限的愛慕和崇拜,她可愛的臉龐因真情的流露而越發生動,黑亮的眼睛裡發出初生太陽的光澤。我真奇怪人群中竟然沒有人注意到這些。

那天太陽落山後,女主人派我到龍船的橋樓上傳口信給她的軍隊總指揮,召他到主艙商討戰事。塔努斯下午剛剛發誓要服從王后,這次自然不敢忤逆。

這次特殊的戰事會議只有我一個見證人,而且不等會議開始,埃及新任攝政王就專橫地把我趕出艙室,派我去門口守著別讓任何人進來。我拉下厚厚的門帘,最後一眼瞥見他們時,兩人已經抱在了一起。他們的感情如此強烈,可長久以來卻總是壓抑、剋制,所以此刻,二人都急切地奔向對方,緊緊擁在一起,竟不像是一對戀人,反倒像是一對勢不兩立的敵人狹路相逢,抱成一團展開生死格鬥。

兩人的歡聲笑語持續了大半個晚上,我倒不擔心會有人聽見,因為船是在加速前行中,划槳的聲音、金屬相撞的聲音、報時的鼓聲、水手坐在長凳上划船時的歌聲,完全淹沒了艙室里的喧嘩聲。

守夜換班時塔努斯出來走到了艉樓上,像個剛剛打了勝仗的將軍,面露微笑,心滿意足。女主人過了一會兒也隨他來到了艉樓,周身散發出一種全新的美,驚為天人,連我這個對她的美貌早已見慣不驚的人都不禁呆住了。接下來的一整天,她對身邊的人都出奇地和藹、友好,找了許多機會向她的軍隊總指揮商討問題。所以邁穆農王子只能交給我陪著,這正合我和王子的心意。

我已經開始用木材雕刻模型了,小王子也在旁邊時不時幫著我。其中有一組模型是木馬拉戰車,還有一個模型是帶有車軸的輪子,都是我正在試驗的東西。

邁穆農踮著腳尖站著,看車輪繞著小輪軸穩穩地轉動。

「木製的圓盤太重了,是不是啊,邁穆農你看它很快就失去了動力,速度慢了下來。」

「把它給我!」他吵著要,一把抓起旋轉的小輪盤,小輪從他胖嘟嘟的手中掉了下來,跌到甲板上,摔成了差不多相等的四份。

「真是個喜克索斯小無賴,」我嚴厲地責怪他,他卻似乎是把這話當成了極大的讚揚。我俯身跪在地上,想撿起這可憐的模型。

碎裂的這幾塊木板躺在甲板上,仍然還是拼成圓形的圖案。我的手剛要觸到它們,眼前卻出現了奇怪的拼圖。我看到,或者說我腦海里看到,這幾塊結實堅固的木板化成了空隙,而木塊間的裂縫卻化成堅固的實體。

「荷魯斯甜美的氣息!邁穆農你成功了!」我一下子抱住了他。「我們可以從中心軸處連出幾根支柱,支撐輪緣!太好了,邁穆農,等你當上了法老,還會帶來什麼靈感和奇蹟啊?」

就這樣,與黎明的統治者邁穆農神有著同樣名字的小王子,無意間助我構想出了這種安裝輻條的輪子。我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我倆會一起駕著它縱橫沙場。

不到午時,我們發現河面上漂過來了一具埃及人的屍體,這是第一具,屍體順河而下,發脹的腹部露在水面,臉上毫無表情,空洞地仰望著天空。一隻黑色的烏鴉棲在他的胸膛,烏鴉啄出他的眼珠,然後一顆一顆地吞咽下去。

我們靠著船上欄杆,靜靜地站著,看著死屍安詳地漂過。

「他穿著雄獅護衛團的戰裙。」塔努斯靜靜地說。

「雄獅護衛團是奈荷貝特的先頭部隊。荷魯斯保佑,只有這麼一具屍體。」

不幸的是還有。十個、二十個、一百個……更多的屍體順水漂過來,船再往前走,遇到的更多。河面上的死屍,像地毯一樣從岸這邊鋪到那邊,而且屍體一個壓一個,摞成厚厚的一層,像夏天裡灌溉渠中堵塞的一堆堆水仙葉子那麼厚。

終於我們發現了有個人還活著。是雄獅護衛團的統帥,奈荷貝特部下排名第二的大將,他剛好被一簇紙莎草纏住,沒被急流沖走。

我們把他從水裡撈上來,我幫他診治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