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泰塔迷宮的拯救

我們越往南行駛,河岸兩側的綠地帶變得越狹窄,沙漠開始湧入我們視野。有幾處黑色花崗岩峭壁緊連著青翠的田地,高聳於上漲的尼羅河水之上。

最險峻的隘口就是眾所周知的哈比之門。水流急轉直下,肆意、狂怒,奔騰著穿過高崖峽谷。

我們穿過哈比之門,最終到達埃勒芬蒂尼島——尼羅河咽喉處一大群島嶼中最大的一座。由於多岩石的小山,河水在此變得狹窄,擠過隘口。

埃勒芬蒂尼島形狀像巨大的鯊魚,沿著隘口向其他小的水域遊動。河岸上不斷擴張的沙漠的顏色和特徵十分明顯。在西岸,撒哈拉沙丘呈鮮明的橘色,像貝都因人一樣野蠻。貝都因人是唯一能在沙漠生存的凡人。在東岸,阿拉伯沙漠呈暗褐色和骯髒的灰色,到處是黑山,似乎在蒸騰的熱氣下舞動。這兩座沙漠有一個共同點:它們都是人類的殺手。

與此形成愉快對比的是埃勒芬蒂尼島——像銀色王冠上一顆閃閃發光的綠寶石。一方面,它的名字源自光滑的灰色花崗岩礫石。它們像一群巨大的厚皮動物沿河岸堆積。另一方面,也源自有一千年歷史的象牙貿易中心。象牙來自於大瀑布那邊的庫施國的蠻荒之地。

法老的王宮佔據了島嶼的大部分。巧言之士建議他把王宮選建在王國最南端的這個島,可以儘可能遠離北方紅色叛軍。

環繞島嶼的寬闊水域阻隔了外敵襲擊,但城市的其餘部分已蔓延到兩個主岸。東、西埃勒芬蒂尼島一起構成了上王國最大、人口最多的城市,僅次於大底比斯城,是孟菲斯——下王國紅色叛軍首府所在地的強勁對手。

埃及全境沒有哪個地方像埃勒芬蒂尼島這樣覆蓋著樹林。幾千年來,每年一次的洪水泛濫把這些樹的種子帶走,河水不停息地運來肥沃的土地,種子在上面生根。

英特夫領主是水域護衛官,我上一次來到埃勒芬蒂尼島,是替他來勘測河水流量。我在這個島上待了許多個月。在總園藝工的協助下,我把皇宮花園裡的所有植物的名字和自然歷史分類,所以現在我能把它們一一介紹給我的女主人。這裡有在埃及其他地方從沒未見過的樹,比如:榕樹的果實不僅長在樹枝上,還長在主幹上,樹根像交配的蟒蛇一樣扭曲、盤繞;龍血樹的樹皮被剝開後會流出鮮紅的汁液;庫施人的西克莫樹有一百多個品種,像遮蔭的綠傘,遍布可愛的小島。

皇宮建造在堅固的花崗岩上。岩石上面是肥沃的土壤,構成了小島的輪廓。我經常感到疑惑,我們的國王——延續一千多年、歷經五十個王朝的龐大的法老家族——把他們的大半人生和財富用來建築雄偉、永恆的花崗岩和大理石陵墓,而他們活著的時候,一直滿足於住在泥牆草頂的王宮中。與在卡納克我為法老麥摩斯修建的宏偉祠廟相比,這個王宮真是太寒酸了。缺乏直線和對稱,我這個數學家兼建築師直覺上感到很不舒服。紅泥牆的雜亂蔓延、屋頂上是奇怪角度的傾斜,這確實呈現出田園魅力,然而我迫不及待地掏出格尺和鉛垂線。

一上岸,我們找到住處。埃勒芬蒂尼島顯然讓人感到更加賞心悅目。我們自然被安排住在島的最北端有圍牆的後宮裡,但我們住處的大小和裝飾印證了我們受寵的地位——不僅受到國王恩寵,還有他的內侍。阿頓已經做了分配。他像其他大多數人一樣,完全無法抵抗我女主人的天生魅力,是她現在眾多崇拜者之一。

他把十二個寬敞、通風、有單獨庭院和廚房的房間交給我們自由處理。主牆的側門直接通往河邊和石頭碼頭。第一天我就買了一艘平底小划艇,用來釣魚和捕獵水禽,把它停泊在碼頭。

至於我們的新家,無論會有多麼舒適,我和我的女主人都不滿意,我們立即動工改進、美化。在老朋友總園藝工的協助下,我在庭院里設計並種植了自己的私人花園,還建了一個草涼亭,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我們可以坐在下面。我把獵隼用的鏈子拴在棲木上也放在這裡。

在碼頭,我架設了一個桔槔,通過陶瓷管,使流動的河水的水位升高,引到我們自己建有百合花塘和魚池的水園。池子里溢出的水經過一個狹窄的排水溝流走。我讓排水溝穿過我女主人卧室的一面牆,流經房間里一處被遮擋的角落,從遠處流出,流回尼羅河主水流。我用帶香味的雪松木刻了一個凳子,在座位上穿個洞,把它放在排水溝上方,這樣通過座底落下的任何排泄物都會被永不停息的水流帶走。我的女主人很滿意這一創新,時不時地會坐在凳子上,感受這個設計的舒適性。

我們住處的牆壁是光禿禿的紅泥牆。我們為每個房間設計了一套濕壁畫。我先設計出草圖,再畫到牆上,然後我的女主人和她的女僕在設計上塗色。濕壁畫的內容取材於眾神神話傳說中的場面,虛構的風景,人物是神奇的動物和鳥。當然了,我以洛斯特麗絲小姐為模特畫出伊西斯的形象。但是,要麼荷魯斯的形象是每幅畫的中心,要麼在我女主人堅持下,荷魯斯長著赤金髮,看上去驚人的面熟。這難道不令人好奇嗎?

濕壁畫轟動了整個後宮,國王的每位夫人輪流來參觀,喝凍果子露,看繪畫。我們開創了一種時尚。我被說服,為後宮大多數私人房間的裝飾提出建議,當然,花費適當。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在王室女人中交了許多新朋友,大幅度改善了財政狀況。

很快國王聽說了裝飾的事,親自過來視察。洛斯特麗絲愉快地帶領他參觀了她的卧室。法老注意到了我女主人引以為傲的新「水凳」,國王讓她展示一下,她毫不猶豫就同意了。她坐在上面,一邊咯咯笑,一邊往排水溝里嘩嘩小便。

她還是那麼無邪,根本沒意識到這個展示給她的丈夫造成的影響。從他的表情,我看出很難再延長九十天的約定期限。

參觀後,法老坐在涼亭下,喝了一杯紅酒。我女主人講的俏皮話令他開懷大笑。最後他轉向我:「泰塔,你必須給我建一個水園和同樣的涼亭——只是稍大一些。同時,你也為我做一個水凳。」

最後他準備離開時,命令我和他單獨走一段,假裝談論新水園,但我心裡更明白。我們剛一離開後宮,他就來到我身邊。

「昨晚我夢見了你的女主人。」他告訴我,「當我醒來時,我發現我的精液流到了床單上。從我還是個孩子到現在,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你的這個小刁婦開始在睡覺和醒來時佔據我的思想。我毫不懷疑我能和她生個兒子。我們不應該再耽擱了。醫生,你不認為我該準備試一試嗎?」

「我強烈地奉勸您遵守九十天,陛下。提前嘗試,那是愚蠢。」把國王的慾望歸為「愚蠢」很危險,但我孤注一擲地用到這個詞。「為了一時之快而破壞所有成功的可能,這將證明是最大的不理智。」最後我佔了上風,他則看起來更悶悶不樂了。

我回到後宮,提醒我的女主人有關國王的意圖。我已完全調整好她來接受這一不可避免的事實,因此她沒有表現出過分沮喪。現在她已完全接受自己是國王的最愛,而我還承諾在埃勒芬蒂尼島上的監禁是有期限的,這也讓她覺得忍耐變得更容易了。公平地說,我們在島上居住的日子真的不能被描繪為監禁。我們埃及人是地球上最文明的人。我們對待女性很好。我聽說過其他人,比如胡利安人、庫施人和利比亞人等,對待他們的妻子和女兒就最殘暴、最違背人道。

利比亞人把後宮變成真正的監獄。女人們一生住在那裡,除了閹人和孩子,看不到活著的雄性。她們說,即使公狗和公貓都被禁止從門口走過。他們的佔有慾真是太強了。

胡利安人的情況更糟。他們不僅囚禁女人,讓她們遮蓋全身,從腳踝到手腕,而且強迫女人即使是在後宮院內走路,也戴著面紗。因此,只有女人的丈夫見過她的臉。

庫施國的原始部落是最糟糕的。當女人到了成年期,他們就用最殘暴的方式對她們行割禮,切除陰蒂和內陰唇來除掉性快樂部位,使女人們不可能受到誘惑背叛自己的丈夫。

這可能看起來像藐視信仰一樣稀奇古怪,但我親眼見過這種殘忍的手術後果。我女主人的三個女奴都是在成熟後被奴隸主佔有,然後被自己的父親刀割手術。我檢查切口時發現,她們的身體上都留下個坑,上面是傷疤褶皺。我感到噁心。面對眾神的傑作——人體——造成的畸形,我作為醫生的直覺是極其厭惡的。我經過觀察發現,這種環割手術不僅會使其看起來很難看,而且還剝奪了受害者最吸引人的女性特徵,讓她們變得冷酷、狡猾、殘忍,成了缺乏性感的怪物。

相反,我們埃及人尊重我們的女人,即使不平等,也至少周到地對待她們。丈夫未經地方官許可不得打妻子;根據丈夫本人在社會上的地位,在法律上有義務為妻子提供衣、食,供養她。國王或貴族的妻子不會被禁閉在後宮,但是在侍從適當陪護下,可以出門到街上逛逛,或到鄉村走一走;她不會被迫藏起自己的魅力,但是,出於流行和一時衝動,她可能會坐在丈夫的餐桌旁,不遮蓋面頰,裸露雙乳,用談話和歌聲愉悅他的男性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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