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手電筒

「——這個手電筒不亮了!」

矢島勝坐在助手席上,一邊「吧嗒吧嗒」地搬動著開關一邊嘮叨著。聽了這話,片桐俊夫補充了一句:「那是箇舊電池。我們去找一家便利店買個新的。」

汽車又開了500來米的樣子,在右首前方的大街上看到了一家便利店的燈光。片桐把車停在了路邊,用下巴點了點助手席方向,矢島明顯地表示了不滿:「我去?」

「當然。」

「我還得過馬路,你掉個頭把車停在對面不行嗎?」

「別羅嗦了,去吧。」

「凈充老大了!」

矢島一邊不滿地嘮叨著一邊從車上下來。他憤怒地用力關上了車門,等著道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的空隙。片桐在車上看著自己年輕的同謀犯小跑著穿過道路,點著了一支煙吸了一口。

片桐之所以讓矢島去是為了防備萬一的。他有意地把車停在了小店收款員看不到的地方,所以店員就不會記住車型,就算他們記住了矢島的長相,僅僅這一點也不會成為致命的證據。

矢島很快回來了。他把裝電池的購物袋隨手扔了,然後鑽進了助手席。

「一號電池兩節,270元,錢我交了。」

「以後分大錢的時候你還這麼說吧。」

「這不一樣。這個手電筒不是你的東西嗎?用完我會還給你的。」

片桐用鼻子「哼」了一聲,把手裡的煙按滅在儀錶盤上的煙灰缸里。以前他就對矢島這樣的態度感到不快,但是他沒有說出口。他轉動鑰匙發動了汽車。雖然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片桐已經打算在適當的時機和他「斷」了。

矢島慢慢地撕破電池包裝袋,把裡面的電池取出來換在了手電筒上。片桐按照交通標識規定的車速向西,即青梅大街駛去。夜深了,這會兒快凌晨了。

離開那家便利店沒多久就遇上了堵車。前方的交叉路口處黃色信號燈在閃爍著,大概又發生交通事故了。片桐降低了車速,命令助手席上的矢島系好安全帶。

「別那麼兇巴巴的。」

「行了,快繫上!前方有警察。如果你不想警察抓住你的話。」

矢島勉勉強強地答應了。隨著他系好了安全帶,懷裡裝的手電筒也掉了下來,發出了「叭」的聲音。於是他彎下身子去撿。片桐心想:矢島真是沒用。心裡就越發著急了。他們的車來到了交叉路口附近,但是並沒有發生交通事故,而是交通警在那裡疏導車輛。片桐的車慢慢地通過了交通警的身邊,他們似乎並沒有注意片桐。

矢島在助手席上還在擺弄著手電筒的開關。片桐也不加理睬,集中精力開車。

片桐俊夫和矢島勝是在和平島的划船競賽場中認識的。那是一個少有的涼夏,本來經營狀況就不好的划船賽場中更加顯得遊人稀少。開始時,場內外到處都是那幾個熟面孔,後來發展到相互打個招呼、寒暄一下,以致後來就是打聽競賽的情況了。雖然相互還不知道對方的姓名,但因是「熟人」,也就沒有什麼拘束了。年齡在20多歲的年輕人中愛打賭的人很多,但由於片桐平日也不觀看比賽什麼的,所以他對此不感興趣。

「實際上我有事想和你聊聊!一會兒去喝一杯,片桐先生?」

一個10月上旬的日子,矢島突然對片桐這樣說道。雖然片桐十分驚訝對方是怎麼知道自己名字的,但因為沒有拒絕的理由,也就只好和他談了一次。

他們來到一家沒有什麼名氣的骯髒的小酒館喝起酒來。主要是矢島在講,片桐基本沒有插什麼話。矢島說自己今年25歲,而片桐年長他7歲。但這並不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情,所以他也就不以為然。和片桐猜測的一樣,矢島說自己是一名公司職員,在大田區的M信用銀行做融資工作。片桐便問像你這樣有穩定高收入的工作幹嗎還來賭博。矢島聽到這裡「哈哈」地大笑起來。他回答說自己無法決定。

片桐目前沒有職業,當然也就沒有體面的名分。他的腦子很靈,幹活也機靈,但性格易變,朝三暮四,又愛發火,所以什麼工作都干不長。他「涉足」偷盜後,便失去了工作的興趣。他專門偷盜公寓事務所,有過兩次的盜竊罪前科。

他一旦沒有了錢就開始進行再次偷竊。為錢所困是他和矢島共同的特點。

「——融資客戶存入的有價證券我們可以擅自提出來,也可以在金融黑市上借錢。」矢島把身子探到桌子對面的片桐身邊低聲說道,「不會出事的,這樣可以抵擋一陣子,一旦贏回來錢馬上還回去。這是一條非常保險的賺錢路子。」

「這不是貪污嗎?」

「是啊!可在暴露之前就可以還回去嘛!而且每個月底總公司還要來分公司查賬。我把細節都考慮周到了。一旦來要賬時什麼都抹平了。業務上的貪污我知道,那是要定大罪的。」

矢島說到這裡停住了。他用犀利的目光盯著片桐。片桐則把視線轉向一邊,把酒壺裡的酒全都倒進了自己的酒杯里,然後一口氣喝乾。他把空杯子靜靜地放到桌子上,漫不經心地點著了一支煙,問道:「打算弄多少?」

「先弄500萬現金。如果就這個數我保證能翻本還回來!」

片桐吐出一口煙吹向矢島:「為什麼對我講這些?我們不過是在划船比賽上見過面。你就不怕我報警?」

矢島的小眼睛「吧嗒吧嗒」地眨了半天,似乎在琢磨片桐的話是真是假,然後和善地說道:「片桐先生,我從你過去的朋友那兒知道,你的本事不一般。」

「我從不在就職的公司下手。」片桐板著臉答道。

矢島笑嘻嘻地抓著片桐的左肩說道:「我是不會看走了眼的,片桐先生。我們聯手如何?」

矢島和片桐見面後談的就是這些。

在他所就職的M信用銀行浦田分行的營業區域內一些分行的營業所由於業績下滑要合併。而現在那些停止營業了的營業所里還裝有ATM(自動取款機)。由浦田分行的兩名工作人員每天早上向那裡的ATM機填充現金。這項工作採取輪班制。新手不進行操作,只負責監督和警戒,而由老工作人員進行現金的補充。

「——這個月的25號正好該我當班。因為一到發薪日顧客就來取款,所以今天補充現金的數額比平時要多好幾倍。大概得1000萬吧。咱們把它劫了吧!」

「沒有警衛嗎?」

「只有我和外勤科長兩個人。為了節省開支沒有雇保安。他們主張效率至上嘛!我那個搭檔科長都50歲了,又有心臟病,必要時什麼作用都不起。如果我再協助一把,很容易就可以弄到手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呀。怎麼樣?」

「那裡有監視系統和報警裝置呀!」

「那當然。所以我們要在半路上進行襲擊。營業用的運鈔車就停在ATM機的外面,一般都是10米遠的位置。由值班人員手提一個不顯眼的藍色提包,也就是我了。從以往的經驗看,那個時間段沒有人通過,從大道上看,那裡正好是個死角,被人目擊到的可能性也很小。而且這麼長時間了那裡從沒有出過事兒,這不是天助我們嗎?」

「——你是說1000萬?怎麼分?」

「對半。咱們也別來虛的。我出的主意,也擔著風險,所以一半一半。反正我下個月正好有急用,需要500萬。」

「500萬?數額不大嘛!」

「可這是憑空到手的呀!而且我們倆人萍水相逢,今天剛剛知道姓名,也沒什麼深交對吧?反正話我說到了。怎麼樣?這500萬來得不費力氣吧?」

片桐咬著嘴唇沉默了好一會兒。如果矢島的話是真的,那真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大撈一把。雖然那不是一筆巨款,但對自己來說卻是雪中送炭的數目了。有了這筆錢,自己至少可以輕鬆地過上半年了。不,要是自己先下手,那麼這筆錢說不定……

沉思了片刻後片桐說道:「好吧,咱們合夥干!」

後來兩個人又接觸了幾次,「周密」地制定搶劫計畫。為了避人耳目,他們還在沿多摩川邊的一處廢棄工廠里進行了演練。

他們開始分析了一下使用假槍進行搶劫的辦法,但因有種種障礙,於是放棄了這個計畫。結果決定由片桐事先埋伏在運鈔車停車的位置上,等矢島和那個科長下車時從另一側的車窗里拿上手提包就跑。考慮到衚衕窄,他們還決定使用一輛小型汽車。由片桐解決那輛車。當然這輛車是偷來的。至於在什麼地方換上自己的車由片桐決定。

矢島製作了時間表交給了片桐,而且囑咐他偷來的車不能在埋伏地點放得太久。為此還要周密地計算好時間。在搶劫日的前幾天,片桐專門換裝去現場進行了「考察」。為了使搶手提包的一剎那不出意外,他還和矢島到那處廢棄工廠進行了好幾次演練,直到兩個人配合得「珠聯璧合」。而與此同時,片桐對矢島的厭惡感也與日俱增了。

在搶劫日的那天早上,全部計畫都順利進行了。片桐輕而易舉地就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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