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摔倒——未能交付的贖金

一時之間我啞口無言,緊盯著和美。她態度堅決,同時以眼神尋求我的認可。我調整呼吸詢問她。

「你為什麼要自作主張?」

「因為我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啊!所以只好尋求警察的幫忙。」

「什麼時候報警的?」

「我和路子通過電話,發現綁匪綁錯孩子之後。」她一邊回答,一邊小心翼翼地避開路子的眼神,「打電話到你公司的時候,我還沒有這個打算。」

「不過,綁匪不是說如果報警就會撕票嗎?」

「沒問題的。警察知道該怎麼做,絕對不會被發現的。」

我把視線移到路子臉上。她表情獃滯,聽著我們的對話。她無力地垂下雙手,發出喉嚨深處的混濁呼吸聲。從她的樣子看來,她應該不知道和美報警一事。

我不是不懂妻子報警的理由。通報確實是人民的義務,為了儘早緝拿那個破壞我們家平穩生活的綁匪,勢必要求助於警察的力量。然而,這是因為隆史的安全無虞,才能說出這種話。

對路子而言卻不是如此。在她眼中,和美的舉動必然是一種性急且自私的行為。至少也得經過路子的同意才對。畢竟,有可能失去性命的並不是隆史,而是路子的孩子。

「有人在家嗎?山倉太太!有府上的宅急便!」

外頭依舊不斷傳來呼喚聲。若相應不理,反倒會讓左右鄰居起疑。既然報了警,總不能叫人家回去,責怪妻子也於事無補。我下定決心,打算叫和美應門,卻在這時候閃過窩囊的想法。我不想和路子獨處。

於是我親自走到玄關,戰戰兢兢地打開門。

身穿藍色連身褲、戴著棒球帽的黝黑男子抱著紙箱站在玄關口。沒有其他人的身影。他看到我,毫不客氣地走進玄關,關上大門,把紙箱放在地上。

「這是山倉家吧?」

「沒錯。」我差點以為他是碰巧經過的真正送貨員,因為他的態度太自然了。

「你是山倉先生嗎?」

我點頭。

「我是杉並署的人。」他從膨脹的胸口口袋掏出黑色皮革的本子,「現在你們家後面停著一輛便衣警察的廂型車。我們警員會悄悄進入家中,麻煩打開後門。」

「好、好的。」

我聽見腳步聲,回頭髮現和美剛好出現,於是把刑警的指示告訴她。和美點點頭,走到屋子後面。

刑警取下帽子擦拭額頭。我問他:「會不會讓綁匪發現?」

「不會的。我們沒有發現任何可疑車輛在你們家周圍。就算綁匪暗中監視我們,也會因為我而留意前門的動靜,應該不會察覺後門。請相信我們。負責這個案件的是竹內警部補,今後要麻煩你們聽從他的指示。還有,這個紙箱里裝了電話的偵測器,請你們拿著。如果我進來太久,容易被人懷疑,我就先走了。」

他快速說完話後便收起本子、戴好帽子,握著門把。

「謝謝您!」

他立刻用送貨員的態度向我鞠躬,之後快步走下玄關口。我立刻關上門,並不想目送他。

家中傳來笨重的腳步聲,杉並署的刑警進來了,他們拿起剛剛那位警察留下的紙箱回到客廳。

四名身穿西裝的男子佔領了客廳。其中三人的年紀顯然比我小,有一人正在詢問妻子這棟房子的格局,和美以毫不畏縮的態度回答警方的問題。其他兩人正與年長刑警討論。路子獨自杵在房間角落。我進入客廳,年長的刑警抬起頭說:「你是山倉先生嗎?」

「是的。」

「我是杉並署搜查課的竹內警部補。剛才接到山倉太太報案,便急忙趕來這裡。」

他是個額頭狹窄、臉頰單薄、眼神幹練的男子。然而,卻給人一種不易親近的感覺,聲音尤其明顯然。

「辛苦各位了。」

竹內依序介紹其他三位。跟和美說話的是池部刑警;頭髮有點長、沒打領帶的是酒井刑警;高個子、運動員型的是山內刑警。

「——這位是?」竹內冒失地看著路子問道。

「她是富澤路子女士,被綁架的孩子的母親。」

竹內一眼就看出路子的憔悴。

「你別擔心。我們會盡全力救出你的孩子。」

路子點頭,卻還是沒有力氣開口。和美要路子坐在椅子上,路子卻假裝沒聽到,走向餐廳。

「不好意思,麻煩把那個箱子拿給我。」酒井說。

我把紙箱遞給他。竹內問我:「家中只有這一具電話嗎?」

「是的。」

「接下來,為了追蹤綁匪的發話處,我們會接上錄音和偵測裝置,也會聽取私人電話的內容,所以能不能麻煩你簽署同意書?」

「好的。」

「那就動工吧!」他對酒井說。

打開紙箱,裡頭裝了看似舊式錄音機的笨重器材。酒井把電話反過來,用螺絲起子扭開背蓋的螺絲,裝上器材接頭。接著再以熟練的手法裝回背蓋,接上接收器等其他器材的配線。竹內等其他人一語不發地在一旁看著。

調整開關與音量控制之後,按了三個號碼,似乎是準備妥當的暗號。酒井掛上話筒,對竹內報告說一切準備完畢。

這時,電話好比算準了時間似的突然響起。

「等等!」我正要伸手拿起話筒,卻遭竹內製止。四名刑警匆忙返回各自的崗位。

在通往餐廳的門邊我看見路子的身影,她屏息凝視著我。

「偵查需要花點時間,」竹內將接收器按在耳邊說,「麻煩盡量拖長對話時間,但是千萬別刺激綁匪。」

我點頭,握住了話筒,交互看了看和美跟路子的臉,做了一個深呼吸。

「快點!」竹內說。

我拿起話筒。

「——這裡是山倉家。」

「是你啊?我啦!」聽到這個聲音,我全身的緊繃瞬間放鬆了下來。

「別嚇人啊!爸爸。」

「怎麼了?」

「我們以為是綁匪打來了。」

和美察覺到對方是誰,嘆了一口氣。我按住話筒對竹內說:「是我妻子的父親打來的。」

「他知道這個事件嗎?」

「知道。我只告訴他發生綁架案。」

竹內點頭,關掉錄音裝置的開關。我再度與岳父對話。

「喂?不好意思。」

「到底怎麼了?你說你會跟我聯絡,可是離開公司已經兩個小時了。」

「因為家裡忙得一團亂啊!」

「有其他人在是吧——警察嗎?」

「是啊!」

「你報警了?」

「不是我,是和美。」

「和美報的警?」

「是的。」我向他簡短說明綁匪綁錯孩子的事。

「原來如此。那你打算怎麼做?」

「怎麼做的意思是?」

「綁匪還沒發現綁錯孩子吧?他要求多少贖金?」

「對方還沒提出金額。等綁匪一和我聯絡,我就和他交涉金額。」

「所以,你打算支付對方要求的金額嗎?」

猶豫片刻。脖子後方強烈感覺到所有人的視線,尤其是路子的視線。

我作出決定。茂是無辜的,孩子的生命才是最優先的考慮。

「——我必須這麼做。」

「如果超過你的能力範圍呢?如果不夠,我可以先借你。」

「我自己會想辦法。」

「是嗎?如果籌不出錢或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就儘管告訴我吧!」他說完便立刻掛上電話。

放下話筒,發現竹內的臉出現在我肩膀旁。他以精明的表情,再度確認我的打算。

「山倉先生,照你剛才的說法,你會依照綁匪的要求準備贖金?」

「那當然。」這句話不是針對竹內,而是要說給路子聽,「關係著孩子的生命呢!」

「感謝你的幫忙。」

怱然間,路子的臉上恢複血色。她穿過房間站在我面前,雙手合十深深低下頭。

「拜託你了。」

「別這麼客氣。」我揮揮手。

路子抬起頭,我與她四目相對。她現在完完全全流露出母親的眼神,那是毫無心機、充滿純真的謝意。我感覺到近乎困惑的狼狽情緒。萬萬沒想到,我們竟會以這樣的方式宣告休戰。

我趁妻子起疑之前瞥開視線。

這時,電話再度響起。我已經卸下先前的戒心,不經意地拿起話筒。

「這是山倉家吧?」

那是混濁的、令人不悅的男人的聲音。

「你是誰?」我語帶敵意地問他。

「請注意你的口氣,山倉史郎先生,否則孩子就沒命了。」

竹內在記事本上快速寫下幾個字,撕下那一頁讓我看。上面寫著「別讓他發現綁錯人」。

我以眼神示意,詢問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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