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真相大白

結婚十年。我們是夫妻、是父親與母親。我們因為這樣的關係結合在一起,確認過彼此的心意,但我以高倉陽子,不,以陽子這個人的身分面對正紀,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接受他求婚的時候。

第二次,是解除婚姻關係的時候……。

我們都穿著回家時的衣服,理所當然地在客廳的桌邊坐下,望著對方。

我跟正紀說,你或許已經從岩崎先生那裡聽說過了,但我還是要把從昨天開始發生的事告訴你。

我的採訪提早結束,打電話給亞紀沒聯繫上,所以我就沒去接裕太,直接回辦事處。

裕太和亞紀小姐時間到了仍舊沒回來。

婆婆打電話給我,說裕太也沒回高倉家。婆婆打電話給亞紀但也沒聯繫上。

亞紀小姐自己一個人回到辦事處。

我和岩崎先生、亞紀小姐三個人一起去了游泳學校、公園、良介同學的家。良介的媽媽告訴我們把裕太帶走的女性的特徵。

在此期間辦事處收到了恐嚇信。

恐嚇信的內容和辦事處的情況,讓我懷疑犯人要求的真相是非法政治獻金的內情,為了調查我向小晴求助。

原來亞紀小姐是被人調虎離山的。

凌晨時收到第二封恐嚇信。

小晴調查了非法政治獻金的內情。

……但我說不出告發的人是岩崎先生。

我和岩崎先生一起到游泳學校附近詢問,得知在家、辦事處和游泳學校旁邊咖啡館看到過的可疑女性叫做橋本彌生。

……我也說不出書店老闆告訴我正紀去過的事。要是可能的話,我希望正紀親口告訴我。

橋本彌生是一個叫做「橡實俱樂部」的志工團體的成員。

我和岩崎先生分開,與小晴一起到「友愛園」前園長家裡去拜訪。我被送到「友愛園」那天的情況。園長說的話。園長是「橡實俱樂部」的主辦人。

「樅樹町謀殺案」的兇手之妻叫做下田彌生。

我和岩崎先生見面,得知橋本彌生正在住院,把裕太帶走的不可能是她。

……我為不顧正紀的簡訊,讓岩崎先生調查橋本彌生而跟他道歉。

我跟小晴談話的內容。

然後是我的結論——。

「我想把裕太帶走的犯人要求公布的真相,是我是『樅樹町謀殺案』的兇手下田俊幸的女兒。雖然沒有證據,但犯人那邊也是一樣。因為要是有證據的話,犯人就可以逕自公開了。可能是覺得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我受到的傷害會更大吧。但沒有證據,只好綁架裕太。這樣的話就算沒有確切證據,等猜想到的時候也會自己公布了。」

「你公布真相對犯人有甚麼好處?」

「要是把裕太帶走的是被害者的親屬的話,他們看見兇手的女兒以繪本作家的身分招搖過市,被大家吹捧,一定覺得不能原諒。我採訪時回答過很多關於教育小孩的問題,要是被害者也有孩子的話,一定會憤怒地心想你的家人奪走了我的父親,還有甚麼臉談兒童教育。」

「所以是報仇啊。」

「一開始我也這麼以為。要是公開真相的話,我一定會飽受社會的攻擊。但剛才我跟你說了昨天發生的事情的時候,覺得犯人可能另有目的。」

「甚麼別的目的?」

「要讓真相大白。我公布的話,這件事是不是真的應該就會有人調查了。世上的人大部份都不需要證據的。只要我自己說了,別人就可以不負責任地起鬨。但是媒體不能這樣,必須確認才行。」

「要是你跟『樅樹町謀殺案』沒有關係呢?」

「我覺得犯人並不是要公開我的身世,而是要讓大家知道『樅樹町謀殺案』的兇手家屬是甚麼人。所以要是不是我而是別人的話,只要調查清楚目的也就達到了。」

「但是你蒙上的污名,就算之後的報導修正,也沒法消除了。」

「但是這樣一來我真正的身世應該也可以真相大白。如果不能繼續當繪本作家,我也毫無遺憾。如果說有甚麼遺憾的話,就是我只知道自己的身世,完全沒辦法幫上小晴的忙。」

「你已經決定要公布了吧。從你的口氣我聽得出你打算跟我保持距離。」

「啊……」

完全被他看透了。但是正紀似乎也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他的腔調很平靜。

回想起來,我因為擔心裕太,被恐嚇信耍得團團轉,懷疑辦事處的人,雖然害怕身世的真相但又想知道,總是設法採取某種行動。但這其實也有想讓自己分心的因素在內。後藤先生、岩崎先生、小晴;不管是好是壞,總有人在我身邊。

一直在辦事處等裕太回來的婆婆,今天早上回高倉家之後倒下了。大家把她送到平常就診的醫院打點滴,留院一晚。道代女士跟亞紀小姐輪流陪她。

但是正紀只知道片段的情況,而且還不是我告訴他的,是從岩崎先生那裡聽說的。

正紀知道不只是後藤先生他們,連我也想隱瞞裕太被綁架的事,心裡不知作何感想。正紀只收到岩崎先生的簡訊時,可能覺得很孤單,但其實不是那樣的。

正紀一個人承受這件事時,心裡應該也準備好了答案。

「能給我一杯水嗎?」

正紀對我說。我到廚房去拿玻璃杯倒了兩杯礦泉水。我的喉嚨也很乾。但是我胸口發緊,只勉強喝了一口。正紀慢慢地把水喝完,將玻璃杯輕輕放下。

「正紀,這件事你覺得如何?」

「我——我知道你可能是下田俊幸的女兒。」

我好像頭上受了重擊,眼前瞬間一片漆黑。正紀說的話不停在我腦中回蕩,我搜索枯腸設法回答他。

「從甚麼時候知道的?」

「我從以前就開始調查『樅樹町謀殺案』了。我一直希望有一天能讓你跟親生父母相見。我在調查『友愛園』三十六年前的情況時,得知了那件案子。兇手下田俊幸的妻子彌生當時有孕在身,生產之後把孩子送到了某家孤兒院。只不過被害者和兇手的親屬都下落不明,就查不下去了。」

「下田彌生的孩子被送到孤兒院……既然知道這件事,那你從很久以前就懷疑我可能是兇手的女兒了。」

正紀默默地點頭。他繼續說:

「上星期聽你說在接受採訪的時候看到可疑的女性,第二天我就去那附近調查。商店街的書店老闆說那位女士叫做橋本彌生,我心想難道就是下田彌生嗎?所以去跟她見了面。」

「你見到她了?」

我的心臟猛地狂跳。橋本彌生說了我甚麼呢……。

「我聽說她參加了一個叫做『橡實俱樂部』的志工團體,常常去醫院的小兒科病房念繪本,我還去看過。她念了《藍天緞帶》,念得非常有感情。要是我完全不認識你,那天才第一次聽到《藍天緞帶》,一定會打心裡感動。雖然那是給小朋友看的繪本,但聽到她念,真的連大人都會動容。」

可能是我母親的人,傾注感情念我畫的繪本,光是這樣就夠了。這樣我就能接受自己是殺人犯的女兒。

「活動結束後,我感謝她讓我聽到了這麼美好的朗讀。她以為我是住院兒童的爸爸。她可能看過辦事處的海報,但我稍微改變了一下打扮。她聽到我稱讚她,很高興地笑起來。我說下次請讓我太太也一起欣賞,然後給了她名片。她一看臉色立刻就變了。」

我好像可以想像當時彌生太太的心情。正紀剛才說他「知道」的時候,我一定也有同樣的表情。

「她跟我說,『我只是陽子女士的粉絲而已,跟她完全沒有任何關係。』我想反問她這是甚麼意思,但沒能問出口。然後她突然搗著胸口,彎下腰縮成一團。我一瞬間以為她裝病,但她臉色發青,我急忙去叫醫生。」

「所以彌生太太就……」

「幸好她當時在醫院,立刻就接受了急救。顯然我在她面前出現,讓她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我想是不是我的錯,但醫生說她本來就有心臟病,發作也不是甚麼稀奇的事。她狀況一穩定下來,就轉送到平常就診的醫院了。」

「Y市的H大學附屬醫院吧。」

「對。」

正紀也知道彌生太太住院的事。

「你上星期就知道了,為甚麼不告訴我呢?」

「因為我答應她了。」

「答應她甚麼?」

「她一面忍著胸口的疼痛,一面用力抓住我的手說,不要跟陽子女士提起我,拜託您了。拜託您了。她一直反覆這麼說。於是我就答應她了。」

「但結果你還是食言了。」

「你這麼說就太讓人難過了。你既然自己查到了真相,我還能不說嗎?」

「但是考慮到裕太,讓我早點知道不是更好嗎?為甚麼要傳簡訊說不要調查彌生太太的事?要是告訴我彌生太太住院了,我就不會一直懷疑她了。」

「你要我在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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