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相

我的新住所遠離市區,在一棟不起眼的老式樓房內,柳飛雲替我租了三個月,房間里有簡單的傢具和電器。我對這裡很滿意,比較符合我現在的身份。

我在卧室里搭了一張小床,供阿黃使用,起初它要求與我同床同夢,被我多次拒絕,它只好乖乖地蜷在小床上。

小護士辛瀾來過幾次,每次都帶來許多可口的美食,當然了,其中的一半都進了阿黃那個永遠都填不滿的肚子里。

辛瀾原本是怕狗的,不過她聽說阿黃救過我的命後,便跟它熟絡起來。阿黃這個機靈鬼自然也不見外,見到辛瀾比見到我還親,漸漸地,辛瀾帶來的好吃的統統變成了狗糧,從此我成了徹頭徹尾的邊緣人物了。

「你能不能對我好點?」我抱怨道。

「你跟阿黃爭什麼?」辛瀾理直氣壯地說,「它救過你的命,你可別當忘恩負義的小人呀。」

每到這時,阿黃總會偷偷地朝我擠擠眼睛。

除了辛瀾,小邵警官今天也露了面,他空手而來,這讓我非常不滿。

「你終於出院了。」他面無表情地說。

「老邵警官呢?」

「他問你好呢。」小邵拿出黑色筆記本,在上面劃拉了幾筆,「他還有別的事,今天就不過來了。」

「是這樣呀。」我感到非常失望。

「你租房子的錢是哪來的?」

「是我向小護士辛瀾借的。」這是實話,我不怕小邵調查。

「今後打算怎麼辦?」

「先去找個工作吧,儘快把錢還上。」我把活蹦亂跳的阿黃關到卧室里,然後對小邵說,「我已經在兩家人才介紹公司登記了,只要有合適的工種他們會打電話通知我的。」

「關於那件事你想起什麼了?」小邵的眼神中有些異樣。

「我想起了一些細節。」我提高了聲調,故作興奮地說。

「哦,你說說看。」

「是搶劫。」我肯定地說,「一共有兩個歹徒,前面那個把我攔住,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後面的那個就用木棍襲擊我。」

「不對吧,」小邵停下筆,盯著我說,「如果是單純的搶劫為何要傷害你的性命,還要把你拉到幾十公里外的深山老林里,這不符合常理。」

「我的腦袋總共受了兩次打擊,」我不緊不慢地回應道,「第一次我站起來和他們搏鬥,大概是把他們激怒了,所以第二次來得相當猛烈,之後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是這樣?」小邵盯著我說。

「對,就是這樣。」我的聲音很大,像說真話那樣。

「你胳膊上的傷是怎麼搞的?」

「是我在鋸木頭時不小心割破的。」我謹慎地逐一回應,我知道小邵有現場勘察結果,現在必須小心周旋。

「木屋裡怎麼會有大量的狗毛?」

「有一條野狗跟我關在一起,我也想不通是為什麼,那兩個歹徒可能是變態,想讓狗吃掉我,或者我把狗吃掉。」我指了指卧室門,說,「他們沒想到狗咬我一口後,我倆竟成了患難兄弟,我鋸開一個口子,讓它跑出去了,我當時想能逃一個是一個,真沒想到它會搬來救兵,把我拯救出去。」

小邵扭頭看了一眼卧室門,說:「看來就是它嘍。」

「它叫阿黃,我的救命恩人。」我知道小邵警官什麼都知道,他一定去護林員那裡調查了,我出院後的一舉一動可能都在他的視線之內。

「歹徒的模樣你還能記住嗎?」小邵合上筆記本,「根據你的記憶專業人員可以畫出人像來。」

我擺擺手,說:「有用的記憶並不多,他們都戴著帽子,事發突然,我實在看不清對方的模樣。」

「這樣呀。」小邵用疑問的口氣說。

「是真的。」我覺得自己的表現糟糕透頂。

「想起什麼立即給我打電話。」小邵把本子收起來,準備離席了,「你今後的工作單位也要通告我們,另外,不要試圖自己去找兇手。」

我一愣,然後說:「記住了,您慢走。」

「誰說我要走了?」小邵總是有意外之舉。

「那……好,我們接著聊吧。」我結結巴巴地說。

小邵走到卧室門口,把門推開一條縫,打量裡面吐著大舌頭的阿黃。應該說,阿黃不是一隻合格的看家狗,看到警察後它的尾巴夾得緊緊的,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我真是納悶了,你有啥好怕的呢,你應該立即撲過去,把小邵嚇得半死才對。

「你收養它了?」小邵扭頭問我。

「今後我們就相依為命了。」我文縐縐地說。

「有什麼需要的儘管開口。」小邵終於說了句人民警察該說的話。

「我記住了。」我笑眯眯地說,心裡琢磨著是不是現在就向他借點錢花。

「哦,對了,那個小護士今天沒來?」小邵連一丁點走的意思都沒有,他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呢。

「你是說辛瀾吧?」我眨眨眼,認真地說,「她今天值夜班,可能明天下午來吧。你找她有事?」

「沒事,只是隨便問問。」小邵似笑非笑地說,「我看你倆挺有共同語言的。」

我盯著他沒說話,我猜不透他是要成人之美還是要棒打鴛鴦。現在我最關心的是他什麼時候離開這裡,大偵探還要出去辦事呢。

屋裡的氣氛尷尬了,我們四目交匯,誰都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

窗外傳來了小孩的哭聲,聽上去慘兮兮的,像剛死了爹娘。一隻喜鵲叼著一根樹枝飛到我的床前,它大概把我的窗檯當成風水寶地,有點強行佔領的意思。

阿黃把鼻子探出來,嗅來嗅去,就是不敢出來,小邵的強大氣場把它徹底唬住了。如果哪天碰上方煒,是它保護我還是我來保護它?

「其實你我心裡都很清楚,」小邵終於說話了,「你根本沒失去記憶,你受到的襲擊也不是歹徒所為。」

我沒作聲。

「你不說實話,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了結這件事,對不對?」小邵氣勢洶洶地看著我。

我望著天花板發獃,牆角那隻蜘蛛還在忙碌著,不分白天黑夜,真應該給它頒發一枚勞動勳章。

「你知道嗎,這樣做是相當危險的。」小邵的聲音變了變,像男低音歌唱家,「也是違法的。」

「瞧,阿黃餓了。」我從冰箱里取出狗罐頭,倒在它的食盆里,然後拉開門,把阿黃放出來。阿黃一臉虔誠仰頭看著小邵警官,好像它想自首似的。

阿黃一邊吃一邊吧唧嘴,我真想把狗盤奪過來吃上幾大口,品嘗一下那個美味。

「該說的話我都說了。」小邵不高興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我把小邵送出門,臨下樓時他轉過身,欲言又止。小邵今天很古怪,莫非他已經知道我的底細了?隨他去吧,反正我現在不能老老實實地配合,這是一盤好棋,不論輸贏,我一定要下完它。

我隔著紗簾看著小邵的警車離去,過了二十分鐘,那輛車沒有悄悄開回來,我放心了,換上外衣,跟阿黃說了幾句話,然後出門了。

我進了地鐵站,隨意換乘,我並沒有目的地,只是想甩掉尾巴,如果有的話。

足足過了一個小時我才從地鐵站里走出來,我攔下一輛計程車,在市區里盲目地轉了一圈後,停在張慶海家的院門口。

我在院門口的冷飲店內坐了一會兒,喝了一瓶汽水,其間沒有發現可疑的人。我放心了,大搖大擺地進了院門,我那輛SUV乖乖地停在那兒,車體上落滿灰塵,像蓋了一層被子。我打開車門坐了進去,望著對面的單元門發獃,腦子裡出現了一塊塊形狀各異的拼圖。

張平的房子為什麼要租在這裡,是巧合嗎?方煒在暗中謀劃著什麼事?張慶海跟這兩個人有什麼關聯?王哲是不是一個純粹的局外人?

我決定去張慶海家一探究竟。

樓外曬太陽的大爺是無所不知的,我輕易地打聽到他家的住址。我上了三樓,敲了敲他家的防盜門,沒有人回答,我看看左右,然後用一把奇形怪狀的鑰匙擰開了他家的門鎖。

這是一個標準的三口之家,客廳里到處是家庭合影,三個腦袋緊緊貼在一起,像三個大號南瓜。張慶海的兒子蠻可愛的,大眼睛高鼻樑,一點都不像他老爹。女主人身材高挑,五官靈秀,嫁給那個矮胖子多少有些可惜,感覺好鋼沒用在刀刃上。

整套房子並不算大,兩室一廳老式格局,傢具塞得滿滿當當的,沒有一點多餘的空間。我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想像著主人的樣子。電視機半新不舊,一堆碟片攤在茶几上,我拿起兩張,全是美國動畫片。桌子上是一打中介公司的廣告,看來張慶海真的打算把這套老房換掉。

我起身在房間里轉來轉去,我該找點什麼呢,張慶海總不會把事情經過詳細寫出來,放在床頭柜上吧。

樓道里傳來了腳步聲,愈來愈近,我一個箭步站到卧室門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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