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中伏

「怎麼還不上車?還愣在這兒幹什麼?」門裡突然傳來南宮放的呵斥。少婦渾身一顫,終於從失神中驚醒,他用複雜的眼神最後看了雲襄一眼,才在丫環的攙扶下依依不捨地登上了馬車。雲襄挑著膽子繼續前行,身後傳來南宮放呵斥仆佣的呼喝,聽得出他的心情極壞,這更叫證實了雲襄方才的預感。他不禁在心中暗自慶幸,同時告誡自己,在南宮放面前,萬不可有半點大意!

雲襄失神落魄地回到住處,就見早一步回來的明珠很是不甘地追著他質問:「我已經得手,你為啥要突然下令放棄?」雲襄沒有解釋,回到自己房間後,不顧明珠的不滿和追問,一言不發地將她關在了門外。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他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與怡兒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想起記憶深處那忘不掉的一顰一笑,他就心如刀割。過去愛得有多深,現在恨得就有多深。

迷迷糊糊躺了不知有多久,雲襄終於開門出來。就見舒亞男與明珠都一臉擔憂地等在門外,他若無其事地對二人道:「你們不用擔心,我只是想靜一會兒,盤算如何對付南宮放。」

「想到辦法了嗎?」明珠忙問。雲襄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縷銳芒:「我不會放過任何傷害過我的人,這次我要讓他一敗塗地!」

筱不離不知何時也來到門外,聞言懇聲道:「公子若需人手,老朽願效犬馬之勞。我別的本事沒有,跑腿打雜還沒什麼問題。」

雲襄忙道:「筱伯你傷勢尚未痊癒,這事就不要操心了。」

「我這傷已無大礙,公子不用擔心。」筱不離拱手拜道,「老朽這條命乃公子所賜,為公子效命自是天經地義。你若將我當外人,老朽只好就此拜別,再不敢騷擾公子。」

「筱伯快快請起,我怎麼將你當外人?」雲襄連忙扶起筱不離,「既然筱伯願意幫忙,那是再好不過。只是……」雲襄有些為難地打量著他的臉,欲言又止。

原來筱不離臉上的傷雖好,卻依舊疤痕累累,令人望而生畏,這樣的容貌走到哪裡都會引人注目,實在不利於隱藏行蹤,更不利於雲襄的行動。

筱不離也是個明白人,立刻就知道雲襄的顧慮,他連忙笑道:「公子無需多慮,咱們做殺手的,總有些隱瞞身份的手段。」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仔細地覆在臉上,立刻就變成了個相貌平常的普通老者,走在大街上決不會有人多看一眼。雖然那面具使他的表情變得有些生硬呆板,不過也只有與他面面相對,才能看出來那面具的痕迹。

「真是神奇!如此一來,恐怕再沒有人能認出筱伯了!」雲襄不由鼓掌讚歎。說話間就見房門匆匆而入,將一個玉佩遞給雲襄道:「方才有人將這個送到門上,要小人轉交給公子。」

「這是莫爺的信物!」雲襄十分驚訝,連忙接過玉佩急問,「那人可留下什麼話?」

「那人只說什麼莫爺病危,要工資速歸。」門房會議道。

雲襄一驚,連忙對舒亞男和明珠道:「我有急事,要暫時離開揚州幾天。」「那你的計畫怎麼辦?又如何向南宮豪交代?」舒亞男問。

雲襄沉吟道:「經過牧馬山莊的事後,南宮放已變得十分警惕,咱們的計畫若現在進行,風險實在太大,只好暫時放一放。南宮豪那裡我會給他留書解釋。比心計南宮豪根本不是其弟的對手,所以他送過來的消息咱們再不能輕信。為了防止南宮放從他身上追查到咱們的下落,以後咱們要盡量避免與他聯繫,就算聯繫也要由我們去聯繫他。正好現在莫爺病危,咱們乾脆今晚就離開揚州避避風頭。」

莫爺有多處隱居之地,這金陵城南的老茶館便是其中最重要一處。當雲襄帶著筱不離進門時,天色已近黃昏,雲襄像往常一樣依照暗號,讓茶館的夥計將自己帶到茶館後院。

只見裡面與原來沒什麼兩樣,顯得十分平靜。雲襄低聲問領路的夥計:「莫爺怎樣了?」

「莫爺一直在等著你回來。」那夥計示意雲襄進房,卻將筱不離擋在門外道,「這位前輩眼生得很,似乎不是莫爺的門下。」

「他是我新雇的隨從,難怪兄弟不識。」雲襄連忙解釋,見那夥計沒有讓路的意思,他只得像筱不離示意,「你就暫且在門外等候,待我稟明莫爺,再與你引見。」說完肚子進入房中,經過前廳來到裡屋,只見屋內門窗緊閉,顯得十分幽暗,莫爺獨卧在榻,不知生死。

「莫爺,弟子看您來了。」雲襄小聲呼叫著走近床前,就見莫爺面色慘白,一動不動,若非有細微的呼吸,直與死人無異。雲襄見房中竟無一人伺候,立知不妙,不過事已至此,任何驚慌失措都於事無補,他若無其事地來到莫爺榻前,握住莫爺那枯槁的手輕聲問:「莫爺,感覺好些了沒有?」

莫爺睫毛微動,勉力睜開了白蒙蒙的眸子,嘴唇囁嚅著,雲襄連忙將耳朵湊到他的唇邊,就聽清了幾個字:「有圈套,快走!」

雲襄短短一瞬間,心中已作了多種權衡,心知就算空手而逃,也定逃不出這件屋子,不如大膽一搏!想到這他毫不猶豫將莫爺負在背上,低聲道:「弟子得罪,要走咱們也要一起走!」說著背起莫爺就走,誰知剛打開房門,就見迎面飛來一拳,重重擊在他的胸口,將他打得仰天后跌,與莫爺一起摔在地上。

一臉得意之色的鬼運算元從門外負手而入,盯著地上的雲襄嘿嘿冷笑道:「你自身尚且難保,還想就這死老鬼?」鬼運算元這一拳並不算重,不過打在毫無武功根底的雲襄身上,他也是禁受不起。

雲襄嘔出一口鮮血,既意外又驚訝地盯著鬼運算元質問:「沈先生,你……你竟敢背叛莫爺?」

「背叛?」鬼運算元一聲冷笑,「是這死老鬼先背叛了沈某!想沈某二十歲出道,追隨這死老鬼多年,鞍前馬後地小心伺候,他今日的基業至少有沈某一半的功勞。誰知他為了一塊玉佩,竟任由老夫被一個醜女羞辱;不僅如此,他還罔顧老夫多年的功勞,居然要將基業傳給你這個不相干的外人!嘿嘿,他既不仁,就休怪我不義!唐門酥筋散的味道,想必還不錯吧?」

雲襄此刻才知道,莫爺渾身癱瘓,原來是中了唐門的酥筋散。他不顧上後的虛弱嘶聲道:「鬼運算元!你若想要莫爺的基業,盡可拿去!念在莫爺往日待你不薄,他老人家又是風燭殘年,還請你高台貴手放過莫爺,讓他老人家回鄉頤養天年。」

鬼運算元一聲輕嗤:「你自身尚且難保,還替這死老鬼求情?難怪他要對你另眼相看。只可惜沈某出身千門,心中向來容不得半點憐憫,既然動了手,就必定要斬草除根。」說著他一拍手,幾個執兵刃的漢子立刻擁入,將莫爺和雲襄圍了起來,不過迫於莫爺往日的威望,幾個人一時還不敢動手。

雲襄忙從懷裡掏出一支信炮,對準門外拉響。信炮的爆炸聲將眾人嚇了一跳,鬼運算元驚魂稍定,不僅冷笑道:「你還想招呼同夥來救你?可惜你那姓金的跟班已死,不然我還真有幾分顧忌。現如今我倒要看看,還有誰來救你?」

話音剛落,就聽門外傳來一兩聲短促的慘呼,跟著就見一個青衫老者揮刀衝殺進來,卻是筱不離聽到信炮孤身來救。趁眾人猝不及防,他一路殺到雲襄身邊,高呼:「公子快走!」

雲襄掙扎著爬起,卻不忘去扶莫爺,誰知受傷之後,行動竟是十分吃力。筱不離一面抵擋著眾人的圍攻,一面高叫:「快丟下這老傢伙,不然咱們誰都走不了!」

「不行!莫爺帶我恩重如山,我不能丟下他不管。」雲襄說著將莫爺負在背上,隨著筱不離往外衝去。就在這片刻的耽誤,鬼運算元已指揮眾人堵住了房門,將雲襄三人堵在屋中。雖然筱不離武功高強,但架不住對方人多勢眾,一時間竟沖不出去。加上他傷勢尚未痊癒,剛一動手就傷口迸裂,血絲不斷從他的衣衫中浸出,形勢十分不利。

筱不離眼看沖不出去,只得據門而守。房門狹窄,眾人也沖不進來,雙方一時對峙,誰也奈何不了誰。鬼運算元見狀,立刻對手下喝道:「準備火把,燒房!」

筱不離聞言大急,心知一旦火起,自己或可逃出,雲襄和莫爺卻必定逃不了。他連忙對雲襄喝道:「公子快丟下他隨我往外沖,不然就遲了!」

莫爺雙目雖盲,但耳目聰穎,也聽出此時的形勢。他在雲襄耳邊嘆道:「你已儘力,再做什麼也於事無補。快放老朽下來,你速速逃命去吧!」

「莫爺見諒,恕弟子難以從命!只要弟子還有一口氣在,就決不會丟下你先逃!」雲襄決然道。說話間就見幾個火把扔了進來,屋中傢具見火即燃,轉眼即成火海。莫爺喟然長嘆道:「你真願賠老朽葬身火海?」

雲襄黯然嘆道:「弟子無能,無力救您老脫困,唯有以身相殉!」

莫爺突然一聲長笑:「你對老朽如此忠心,也不枉老朽這番心血。」笑聲未落,雲襄就感到身子突然騰空,穿過窗戶落在屋外的院落中。雲襄驚魂甫定,才發現莫爺雙足落地,單手攜著自己,哪裡還有半分疲態?

「你……你……你不是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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